
077 孤寂
冷清的身影神情落寞地倚在牆邊,如雕塑般保持斂首低眉的姿態,但在細碎聲響起的瞬那間,立即恢復生機站直身子機敏直奔發聲處。
發出聲響的人,被突如其來的人撞個正著,驚慌失措閃躲不及連連後退,只聽對方急促出聲:「皮老板,小豆丁呢?」
皮子休滿額滴著水珠,慌張發出「嘿,嘿,嘿~」不知所措尷尬的傻笑,此時吳解居高臨下,瞧見他似乎極力閃躲遮擋,身子直往角落退去,隱約有個瑟瑟發抖的小身板,如影隨行也跟著後退,然後被他嚴嚴實實掩護在角落。
吳解無意探視旁人的隱私,但又太希望他身後的人是吳痕,「不好意思,我只想知道她……在哪裡……」一面說一面拉開距離,深怕自己的出現讓她繼續躲藏起來。
「這……這……哎呦,我也是剛回來不久……」皮子休手足無措地撫摸著腦袋,飄忽的眼神結結巴巴搜索編排出腦內凌亂句子。
聽到答覆,吳解這才發現自己唐突的舉動,只因急於見到她,以至於看到一絲半點的可能,就滿心滿眼撲向前去;以吳痕的個性,絕不會是個畏首畏尾躲在別人背後的人,失望沮喪意識到,真相原來還是一場空,他終究得面對「失去她」的問題。
想通一切後的吳解,恢復平日溫文有禮,微彎著腰鞠了個躬,「打擾了。」轉身就準備離去。
這時皮子休才突然想到,吳解的職業正是他急需要找的人,於是急急忙忙跑向前拉住吳解說:「男神,江湖救急,好歹你是個醫生,幫個忙,看她是不是哪裡有問題……」說完以祈求的姿態,語氣極盡委婉哀求,臉上焦急冒出更多的汗水。
此刻的吳解才正眼仔細觀察皮子休,除了臉上的汗水外,全身上下皆是呈現半乾潮濕狀態,皮子休被他看得心底發毛,才開口解釋說,人是他想觀察夜釣合適地點,看到有人在海中飄浮移動著,於是才把人救回岸的;當時吳解大意未曾看清楚,一心一意放在找吳痕身上,而忽略皮子休臉上滴的水,不全是汗水。
目光再往皮子休身後看去,隱約現形的嬌小身影,正依附躲藏在皮子休背後,只露出蒼白顫抖的小手,緊緊拉住衣角不放。
皮子休看見吳解並沒有開口拒絕,見風轉舵立馬將身後的人拉出來,往前推向吳解眼前,原本進一步退兩步的人,在迎面看到有名男子蹲下身來,白晳俊逸臉,正帶著溫潤如玉的笑容看著她,著實令她目不轉睛,瞪大雙眼盯著他看了又看。
皮子休看到眼前這一幕,腦內活動立即激烈抗爭拉扯著,「小壞蛋,果然人長得好看,還是占著極大的便宜,隨便嘴角上揚個弧度,第一眼就能把人的魂給勾走大半,要是男神心生歹念,妳十條命都不夠賠……不對,也許人家還心甘情願奉上也說不一定。」
吳解看了眼小女孩,立即詢問對方意願,將她的手輕輕托起,然後再由皮子休帶領之下,走入他清水島的住處。
將人牽到沙發椅上後,吳解已由外觀簡單初步診視小女孩身體狀況,皮子休拿來浴巾替小女孩將頭髮擦乾,然後詢問她的意願,能否自行到洗漱間自己做更衣清理,小女孩點頭包裹浴巾由皮子休帶領下進入,處理完後就被吳解往小客廳去問話。
吳解要求皮子休將事情先後仔細說明,並且盡可能不要忽略小細節,想到什麼都可以說出來,皮子休狐疑看著吳解凝重的神情,心跳隨之不規律亂跳著,「要不,你可以等她出來再問……」
吳解回答他當然也會去問小女孩,但在這之前他想知道皮子休的看法,在哪裡把人救回來的,身旁有沒有其他人等,兩人竊竊細語交談著,此刻有人正躲在門縫中豎耳傾聽。
吳解其實從小女孩悄聲開啟門把時,就已經有所察覺,等皮子休把他該說的話都說完後,就扭過頭朝著門縫處招手,小女孩立即機靈地開門,露出一臉無辜,可憐兮兮邁著緩慢步伐走了過來,手裡不斷搓揉剛換下的濕衣服,低著頭拘謹站在吳解面前。
皮子休有些看不過去,低聲呼喚她,拍了拍身旁位置,只見她依舊低頭怯生生捉緊衣物站在吳解的面前,眼珠子偷瞄著皮子休,就是不敢踏出一步。
她所有的小動作都逃不過吳解敏銳的眼睛,一切都符合他猜測的範圍中,小女孩做這些機敏防禦也不為過,而且她看人也十分精確到位,對皮子休可以扮無辜博得同情,當發現吳解才是屋內最有決定權的人時,馬上在他面前表現出乖巧馴服的模樣,還以眼神把求助的信號發給皮子休,一下子就做了兩道防備機制。
皮子休不解地看了一眼吳解,走了過去把小女孩帶到身旁坐下, 小女孩穿著皮子休長版的連帽T,露出光潔小腿,這裝扮好似有著小痕的影子,這不禁讓吳解臉上線條柔和了幾分,不再像剛才看她時銳利的面部表情。
所以當吳解要求與小女孩單獨談話時,皮子休考慮了半晌,即使小女孩仍依依不捨地拉緊他的衣角,卻依舊點頭答應,但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要「輕聲細語」,不要冷著臉對她,豈知吳解真得做到「輕聲細語」終極版,連皮子休想方設法躲在一旁,都無法聽不清楚他倆的談話內容。
吳解在準備離開前,告訴皮子休小女孩外表看來大致沒事,潛台詞卻是體內大有問題,現階段他只能要求他看好小女孩別讓人發現,盡快把許叔找回來幫忙,才不會孤立無援,在他還沒回來前,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通知他,他先回去找些合適的器械再回來。
皮子休反問他吳痕回來時,要不要通知他,吳解遲疑一會兒,眸底蘊涵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搖了搖頭,最後反而要他,如果見到墨南時,通知他即可以;當吳解轉身離去時,皮子休從他的背影,看出正透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孤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明明之前還兩人還透著歡愉的氛圍,今日看到的卻是蕭瑟冷清,關鍵一定是在小豆丁身上。
躲在雲層中的太陽已經露臉了,卻依然無法照入溫暖吳解的心扉,看到小女孩身上遺留下印記痕跡,他雖暫時用耳釘殘留液塗抹上,但仍是杯水車薪救急而已,他知道自己能快速清醒解除藥物的控制,完全是靠小痕按下耳釘的關係,如今耳釘裡殘留生之源液不多,來不及從體內引流儲存,只能暫時封住小女孩被追查到的危機。
蔡家除了特殊小組外,還在清水島另闢實驗基地,如果說特殊小組是以死人為基調,那清水島就是活體實驗,兩者交替實驗,父親是否也已加入其中,他加快腳步想回住處拿取工具,再回來幫小女孩做更進一步的檢查,疾行時,迎面走來一名身著護衛制服的人,吳解自然反應讓道避開。
沒想到對方也循著相同方向閃躲,一回兩回都是同方向,吳解停下腳步靜候對方先行走過,但護衛反而也跟著他停下不動擋在他面前,吳解微偏著頭瞟了對方一眼,「跟我來。」對方以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音量說著。
雖然對方壓低嗓音,但仍給吳解有種聲線陰柔的感覺,不免多看幾眼交錯而過的身影,這名護衛偏瘦中等身材,乍看起來沒特別的地方,但經不起吳解仔細推敲察看,這人隱藏真身喬裝打扮的成分居多,至於對方圖些什麼,這並不是當下他想考慮追究的,因為至少目前為止,他並無惡意,而且如今的他也沒有什麼好損失了。
喬裝的護衛帶領吳解來到一處靜僻的屋前,「也許這裡有你想找到的答案。」說完抬腳準備離開,彷彿又怕他聽不明白,頓住腳步又說:「昨晚……想了解後續的事,可以找丁隊長查問……」說完飛也似地低著頭跑開。
吳解瞬間頭皮麻到腦仁,然後直接炸開,昨晚如此私密的事……現場居然還有觀眾,小丁也在場嗎?這不可能,對方是賴媞媛,蔡美謠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拿女兒的隱私公諸於大眾眼裡,他恍恍惚惚之際踏入屋內,咦?!居然無需做什麼動作,門就自動打開讓他進入。
吳解所到之處暢行無阻,完全不費吹灰之力,走到哪裡,門就開到哪裡,更神奇的是,連暗門也自動開啟讓他進入。
眼前呈現的景象,一看就是標準規格的實驗室的模樣,那些熟悉工具和設備,他輕車熟路駕馭操作著,當他抽出找到屬於自己物件時,一顆懸吊的心落地,似解脫卻又像換個方式心塞不已,憤而舉起試管想往下摜,舉在半空的手凝滯不動,然後才又平放在視線中,冷眼盯著試管思索如何處置。
一陣忙碌,吳解把眼前所有物件做個通盤查證,再動手搞起專業人士該有細膩手法,進行高階不留痕跡的破壞,至於自我的物件涓滴不遺全尾銷毁,絕不讓「有心人士」有機會抓到利用,其他賴蔡家族的物件,皆成殘次品,而他刻意留心察看蔡滿江父子的基因圖譜,將資料全數掌控在手中。
在吳解專心於收集所有資訊忘了身在何處,突來的聲響喚醒了他,他瞥見實驗密室門開啟,一名護衛低著頭走入,吳解隨手操起鷹嘴鑷子,直接往來者脖頸處攻擊,「現在才知道反擊……」護衛身手靈捷避開,開口嘲諷著吳解。
吳解聽到熟悉嗓音,立即停頓攻勢,反手一抄,將護衛的帽子摘下,卻也被對方緊扣住手腕,一張桀驁不馴的臉,眉鋒間的刀疤帶著幾分狠厲教訓他說:「在還未完全把對方給制服前,千萬別因一時疑惑而放鬆警戒,你,你呦~就是太缺乏實戰經驗,我的吳解弟弟……」張揚又將吳解手中的帽子給奪回,扣回自己的頭頂。
「想問我怎麼在這裡對嗎?我們先出去再說,東西拿到手就離開。」張揚推吳解一把要他馬上行動,吳解這才驚覺自己太過大意,忙著將東西歸回原位,順道簡單拿取需要的工具,張揚處理後續整理做到位後,兩人就相偕離開。
滿腹疑團的吳解,看了又看就是難以啟齒,終歸按捺住紊亂的心緒,跟隨著張揚走向僻靜無人之處。
張揚其實對吳解的個性有一定了解,別看他生丰神俊朗,身材又頎長挺拔,但在處理人際關係上,略顯稚嫩不懂得變通,也許這就是他長期專心於實驗室的關係,在醫院當起醫師後,為預防過多人的注目,總是板張臉不苟言笑裝酷,內心其實還有顆羞澀敏感之心;昨晚發生的事,已經有人發現告訴他,所以才會事先安排好,幫這位小老弟的忙,被親人設計成這樣,難怪他羞於開口提問,這點他很能理解。
吳解知道張揚一定知曉昨晚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今天才派人帶他到那間實驗密室,並且把一切障礙都事先解除。
「你相信因果輪迴嗎?也許是我逆天研究的實驗,才會導致自己陷入噩運當中,淪為被實驗者的報應。」沒想到吳解竟然起個頭說出這種話,張揚不禁感慨吳清明生養出一個好兒子,做父親的,都把自己的兒子賣給人家,而當兒子的,還在責怪自己是因為報應。
「別想太多,把自己栽進無底深淵,管他是何方神聖都給我打回去,哥順道幫你把他們一鍋給端了,誰叫他們敢對你下手,這就是欺負我弟弟的下場,這次我帶的人不多,你也得從中幫忙才行……」張揚豪氣干雲拍胸脯保證,一副護犢子心切的模樣,開始跟他商議起今後的行動計劃。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guVAzjgtk
聽完張揚的一番話後,吳解終於敞開胸懷釋放心中的鬱結,即使明白張揚在島上所做的事會危及性命,仍因他說的話暖進心窩,心甘情願為他鋌而走險。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GQrzMyr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