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break戰翼敘事曲 - Overture: Noir（44）

　　「康納，跟我回家！」

　　卡蘭冷若寒冰的嗓音，像一根根佈滿荊棘和毒液的針刺進康納早就破爛不堪的心。導致本已結痂的傷疤，滲出了伴隨著灼熱劇痛的猩紅。這令卑微得無法再卑微的他，再次憶起無法抓住幸福的事實。

　　原以為慘遭生母拋棄的自己，只要安份守己便可以擺脫不幸的命運。然而，他錯了，錯得非常徹底。由他毫不猶豫拋棄家人獨自逃離火場那刻起，所有的美好都化為灰燼，蕩然無存。

　　所以……回家？回什麼家？那種東西已經不復存在。是他摒棄那個能夠融化苦痛，充滿著歡笑聲的安樂窩。要是當初他能夠勇敢一點，與米雅他們共赴黃泉，也許還能守住那份僅餘的幸福。　　

　　再度意識到自己有多可悲後，康納收起他充斥血污的舌頭，抬頭朝卡蘭微笑。

　　其實他不想笑。

　　但作為一個滑稽的小丑，除了笑還能做什麼？

　　向強者獻媚，把他們逗樂就是康納．史釗域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只要能活下去，要他舔別人的鞋底和屁眼，甚至剜掉雙目切去手臂也好，他都會在所不惜！否則，他將無法說服自己，捨棄心愛之人得以保存下來的生命是有價值！

　　活下去……只能活下去……為了被他背棄的家人，他更加要活下去……

　　「夠了！」

　　米雅尖銳憤怒的聲音，在未有徵兆之下闖進康納的耳朵內。

　　「康納．史釗域，別再自欺欺人了！」米雅的話像熾熱的火焰般，把康納的受害者形象一下子摧毀。「如果你的生命擁有價值，那麼我呢？還有我們的孩子呢？難道就沒有嗎？說到底，你只是個卑鄙小人，一個只懂愛自己的混球！」

　　卑鄙小人？

　　混球？

　　哈哈哈哈哈……

　　米雅，謝謝妳這麼坦白。他確實是無可救藥的自私鬼，但愛著自己有什麼錯？在這個冷酷不仁的世界，只要沒有力量，誰也不會在乎你。若果連自己都拋棄自己，那他就連殘存下來的意義都失去。

　　「你總算誠實一次了。」米雅沒放過康納，繼續對他的靈魂進行拷問：「現在你終於可以卸下偽裝，承認自己從來沒愛過我吧？」

　　我……沒愛過妳？

　　「以前我不敢奢望自己會得到幸福，但成為你的妻子後，我就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所以——」

　　米雅，妳忘了曾經說過什麼嗎？

　　面對妻子的譏諷，康納無比錯愕。他想反駁，於是嘗試回憶米雅以往的一顰一笑，可惜徒勞無功。任憑如何努力，喪失了的東西都不會返回自己身邊，更何況那是他親手埋葬的？如今康納只記得那場奪去他幸福的火災：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呀！是木材燃燒的聲響。那麼這股氣味又是什麼？沒錯，是火焰料理皮肉的油脂味……是米雅的還是父親的？他無法分辨。

　　康納希望把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從記憶中刪除，然而他越想忘記，當時的情境就越是清晰。至於不欲遺忘的珍寶，偏偏他怎樣也想不起來。

　　米雅……米雅的臉……

　　嗚……頭好痛……好痛……

　　沒辦法記起妻子的模樣，又如何證明自己曾經愛過她？在康納感到苦惱之時，紫色找上了他。

　　對了，紫色，紫色的薰衣草。米雅，我並沒有忘記那個跟妳的約定。我很想……很想牽著妳的手，前往威氏蘭的薰衣草花田，再次擁抱妳、親吻妳、告訴妳我究竟有多愛妳。

　　對於無法遵守那時候的約定，康納很想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要是他並非卡蘭同母異父的哥哥，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也許他跟米雅就可以白頭偕老，得到美好的結局。

　　若果這份錐心之痛不能稱之為愛，那什麼才是呢？

　　「痛苦？那只不過是你為自己開脫的藉口。」米雅用平靜的口吻，說出了殘酷的答案：「明明心中充斥著對周遭事物的怨恨，認為世界對自己很不公平，偏偏為了所謂的安穩，假裝成溫柔善良的老實人——康納，說謊是不對的。即使我沒有離開，你遲早也會放棄當好人。因為『他』早就存在，而你一直都在餵養『他』，讓『他』成為無法抑制的怪物。」

　　「他」？

　　「康納，別裝傻了，你知道是誰。」米雅的聲音沒有多餘的情緒起伏，彷彿正與陌生人交談，而非曾經同床共枕的丈夫。「要是真的忘記，就看清楚前方，你會想起來的。」

　　前方？

　　康納黯淡無光的灰色眸子，透過卡蘭那雙美麗得像綠寶石般的眼睛，看見某頭醜陋生物的身影——那隻全身赤裸、披頭散髮的家畜，在失去兩顆門牙的狀況下露出了噁心的笑容——呵呵，什麼嘛？原來「他」是指我嗎？米雅，妳繞了一大個圈，就是想告訴我是一個以妳的死作藉口，四處行惡的卑劣怪物嗎？

　　如果命運能夠選擇，又有誰想成為遭人唾棄的怪物？回答我，米雅！

　　卡蘭看著遲遲沒有回應，只懂傻笑的康納，心如刀割。

　　他不是在笑，而是在哭。

　　回家對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事嗎？

　　也對，因為米雅姐已經不在了——

　　「哇！小少爺，你來了？」臉上掛著甜美笑容，束著麻花辮的米雅，靜悄悄走到藏身於樹叢的卡蘭身後，然後以爽朗的聲線大聲地呼喚他。

　　完全沒有防避的卡蘭，嚇得整個人彈起，並慌慌張張地轉身查看究竟。見來者是米雅後，卡蘭儘管鬆了口氣，但還是怒火中燒，於是斥責道：「妳……妳是小孩子嗎？這樣嚇人一點也不有趣！」

　　「但很有意思。」米雅朝卡蘭吐舌頭，完全沒有反省的意圖。「沒想到小少爺膽子這麼小，該不會與身高有關吧？」

　　「妳……妳說什麼？」卡蘭漲紅了臉，「誰是無膽鬼？而且……而且我......我一點也不矮！總有一天我會長得比妳高大！」卡蘭自知與同齡的人相比他確實比較矮小，但由米雅口中聽到事實分外刺耳！

　　「哦，我拭目以待，矮子。」米雅懶理卡蘭的不滿，依然故我。

　　「妳很討厭！」卡蘭抓狂了，「康……康納怎麼會跟妳這種人結婚？他傻了嗎？」

　　「你認為呢？」米雅腰背挺直，並指一指自己的胸口。

　　在手指的指引下，卡蘭的目光順利來到米雅胸前。即使有衣物阻隔，包裹在裡面的雙峰仍然散發出異常的魅力，使人想立即投入其中。

　　啊，太大了吧？不知道摸起來是否很柔軟呢？

　　想到這兒，卡蘭的耳根便滾燙起來，且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小少爺，康納也不會像你盯這麼久。」米雅彈了卡蘭的額頭一下，告訴他看夠了。「不過你們色瞇瞇的模樣真的很相似，不愧是兄弟。」

　　兄弟？

　　聽見米雅以「兄弟」稱呼他和康納，卡蘭愣住了。康納父子皆中了「封口咒」的狀況下，眼前人是如何得知他們真正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地方走漏風聲？

　　「看來我猜對了。」米雅莞爾一笑，「有些東西就算刻意隱瞞，也敵不過女人的直覺。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你跟康納在某些地方上出奇地一致，因此小少爺你無需驚訝。」

　　卡蘭沒作聲，但暗罵自己之前太少看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

　　「你既然想見康納，直接找他就好，不需要偷偷地在我家附近『散步』。」米雅不斷揉搓卡蘭柔順的頭髮，「康納的朋友不多，大家都礙於他『史釗域』的身份不大願跟他深交，要是你可以和他聚聚，他應該很高興。」

　　錯了，這只會令哥哥更痛苦。

　　畢竟，我是加害者的兒子啊。

　　「不了。」卡蘭使勁地打開了米雅的手，冷冷地拒絕道：「我跟康納不是能夠平起平坐的關係，而且我和他無話可說。」

　　「是嗎？」見卡蘭如此決絕，米雅不得不放棄勸說。「因為你們只是『遠方親戚』？」

　　「亦只能夠是。」卡蘭回道。

　　米雅看著遠處的小木屋，當時她尚未知道那兒是她的葬身之地。「小少爺，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米雅的聲音夾雜著樹葉互相拍打的「沙沙」聲，令人分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否則，你需要花一輩子來懺悔，知道嗎？」

　　米雅姐，所以妳才選擇犧牲嗎？

　　卡蘭把腰間的劍拋給康納後不久，曾經獨自前往那個已經變成廢墟的小木屋遺址。

　　那兒殘留著他父親強大的魔力，同時還存在住一股若隱若然，猶如春風般柔和的波動。

　　那是屬於米雅的魔力，弱小但溫暖。

　　卡蘭半蹲下來，輕撫黏著木屑的濕潤泥土。在正常情況下，怎會有人能避開父親的魔法？卡蘭閉上眼睛，想像自己爸爸力量在小木屋內爆發的瞬間：要是我沒猜錯，米雅姐察覺到異樣時迅速使用了防禦魔法。縱使是螳臂擋車，她卻成功為哥哥爭取了逃脫的時間。

　　奈何哥哥變成了這副鬼模樣，因此——

　　「康納，別挑戰我的耐性。」卡蘭用雙手狠狠地抓著康納的肩膊，使指甲深入了他的皮肉之中。「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家！」

　　康納的身體微微顫抖，目光游離不定。最終，他再也按捺不住，咧嘴瘋狂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卡蘭嚇了一跳，立即鬆開了手，急急向後退了好幾步。

　　「米雅，我懂了！」康納的眼裡再也沒有卡蘭，只有那個他看不見容貌的女子。「原來我命中註定要成為怪物！難怪……難怪我……我什麼都無法擁有！所以妳才離我而去嗎？哇哈哈哈哈！」

　　看著陷入瘋癲的康納，卡蘭咬住唇，什麼也做不到。

　　也不敢做什麼。

　　如果硬把這個瘋子帶回愛瑪華達，他真的會變回以前的哥哥嗎？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小時候的卡蘭突然現身，並捉住了卡蘭的大手。「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但……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卡蘭還是想……

　　「你想做跟父母，還有海拿做過的事？」小卡蘭不以為然，「將對方捏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那真是原先的他？我懂，你也懂。請別再傷害他，你嫌他還傷得不夠深嗎？」

　　卡蘭深深吸氣，他總算弄清楚該怎樣辦。

　　「康納，看來尼夫塔利亞才是你最後的歸宿。」卡蘭打了一下響指，囚禁著康納靈魂的空間開始逐步瓦解。「但別忘了，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只是你不懂珍惜！」

　　真遜啊！

　　米雅姐，正如妳所言，我真的很膽小。因為我怕冒上再度毀壞哥哥的風險，所以逃跑了。

　　不過，這應該做對了吧？

　　這個信念，直到卡蘭見到康納殘破的屍體前，都從未動搖過。

【~To be continued ~】

作者的話：

　　我真的覺得卡蘭和米雅很犯賤，為何會喜歡康納這個混蛋的？至於康納今集更失控，之後他就算被露絲去勢又或者他的頭被阿祖安當皮球踢，都不值得可憐！話說回來，這次算是較正式寫米雅了，大家覺得她怎樣？個人認為她應該跟卡蘭在一起比較好，至少不會死得那麼慘呢！

　　什麼？為何我現在才更新？因為社畜兔（即是我）這個月工作超繁忙，而且我的部門少了兩個老手，害我工作得懷疑人生，外加我的筋膜炎又發作……總之，希望下次不要超過一個月才更文啦！🥲

P.S. 今集AI圖是米雅。下集我很想寫海拿向康納正式表達愛意……不，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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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ture: Noir（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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