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三名囚人閒聊。臉上長有濃密鬍鬚的男子說:「真是荒謬,鉏城都快要易手,那些官兵不打夏人反而把我抓進來。」
對面大叔問:「喂,你犯了什麼事?」
「不過是偷了隔鄰的雞,但我好幾天沒吃肉啦,都是戰禍害的。」男子問大叔:「你又是犯了什麼事被關進來?」
「強盜。」大叔笑道:「還有那邊的少年則是個殺人犯。所以牢房裡你容貌最凶,犯的罪卻是最輕。」
「你們三人安靜點!」兩個獄卒還有一位公子走來,獄卒敲打囚房木柵威嚇道:「你,鬍鬚的,出來。」
鬍鬚男子有點愕然。「哦?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好事,說放我出牢吧?」
牢外的公子笑道:「要說的話,能夠為國捐軀也是一件光榮的好事。」
「呸,就知道兵荒馬亂,連囚犯都要徵召打仗。」
公子則向獄卒示意,獄卒點頭回答:「是的,寒大人。」二話不說就砍了那男子的頭,砰聲掉落地上滾動。
當晚,鉏城大火,火勢猛烈把夜空燒得通紅。鉏城的西門卻偷偷打開,一隊馬車還有近百人趁亂溜出城外,往山坡下去。當中琅以及他的幾位女伴亦混在人群裡。
「琅弟。」寒浞策馬而來,與琅交代數句,並道:「有時候我很羨慕你武功天下無敵,自在於江湖。琅弟你有想過『俠』的意義嗎?」
琅答:「身為俠客,應該鋤強扶弱,儆惡懲奸。」
「不對,那些是官兵做的事。遊俠要做的,正是朝廷無法做到的。」寒浞說:「若稍後有機會,不用猶疑,斬首太康。」
話說三日前太康的軍隊已經進駐鉏城西方二百里,但見鉏城築於山上,商相土帶來的戰車雖能橫掃千軍,山上卻無用武之地;加上山城居高臨下,弓矢威力倍增,於是太康指使軍隊搶掠附近村落,威嚇其餘東夷部落屈服,藉以孤立有穹氏增加勝算。
晚上,太康在軍營聽取將部匯報。
「東夷已再沒有部落敢與有穹氏接觸,臣認為賊羿已經眾叛親離,正是滅羿的好時機。」
有仍氏的首領附和說:「鉏城流言,賊羿的老師風夷氏主張投降,與武羅為首的四賢將唇槍舌劍,氣得羿出醜人前。」
「太康大人!」大彭氏匆忙來到軍帳,拱手道:「有好消息,今城鉏城大火,起火地點正是敵將武羅的宅房!傳聞武羅已死,未曾開戰上天先替大人除去心腹大患,一定是先王保佑!」
商相土懷疑說:「臣並非不相信先王庇佑,只不過事情發展得有點巧合,感覺極不尋常,有必要收集更多情報。」
大彭氏的首領彭夷駁道:「我們收買鉏城民眾,廣佈線眼,情報一定不會出錯。我估計鉏城內部有兵變,正是一舉殲滅有穹逆賊的最好時機!」
如今夏強夷弱,任誰來看太康都是必勝無疑,乘勢勸戰是最好不過的了,即使是商相土與彭夷不和,亦不敢當太康面前潑冷水。
接著,又有一個好消息傳到太康帳中。
「敵軍軍師風夷氏帶同家眷前來投靠。」
「什麼!」太康既驚且喜,亦不得不提防是后羿的計謀,便向眾人詢問意見。
彭夷答:「風夷氏舉家來降,若然太康大人不計前嫌,更賞他黃金美絹,以展示大王氣量;賊羿其他臣子看見定必棄暗投明,東夷臣民亦會爭相投靠我夏。」
太康聞言大喜:「你這個提議甚好!快傳風夷氏一家,由孤王親自驗證他的真意。」
「──罪臣風夷參見天下共主。」
數刻鐘後,風夷帶同幾位家眷來到太康的大本營前,一同叩首請安。
太康緊盯風夷雙目,問道:「據聞先生今早在鉏城大殿與后羿意見不合,因為走投無路才想要投靠夏后國嗎?」
「罪臣認為,天下是夏后氏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夏后王土,本想勸羿棄暗投明,奈何那幾位將軍為了保住自己兵權而主張必敗的戰爭,徒使生靈塗炭。今夜,武羅將軍更想取我性命,幸好我及早察覺,先發制人把他殺掉。」
太康訝異道:「那個名滿天下的武羅將軍居然能輕易被殺?」
風夷答:「犬兒自幼便跟武羅將軍學武,青出於藍,但武羅忌才而不重用。今晚總算是出了口氣。」
風夷介紹他的「兒子」,正是由琅喬裝假扮的。隨即琅將布囊打開,一個滿面鬍鬚的人頭應聲落地。太康曾在戰場親眼見過武羅,便高興地指著人頭說:「這確實是武羅的頭,哈哈!真是太好啦!做得太好!」
風夷續道:「羿氣數已盡,因此罪臣星夜趕來只為獻上一計;如今武羅已斃,鉏城守備混亂,共主大人只需趁夜色掩護,起兵而至,日出時必定能拿下鉏城,易如反掌!」
「不愧是有穹氏的軍師,不過……」太康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風夷道:「罪臣不才,不明白共主大人為何按兵不動,這樣反而給了羿苟延殘喘的空間。」
彭夷立即厲聲斥喝:「你在懷疑共主的判斷嗎!共主是先佔領周邊城邑和村落,做好萬全之勢……」
「──但為何要屠村呢!」琅聽見佔領村落之事,忍不住質問彭夷,嚇得風夷連忙下跪賠罪。
「犬兒一介莽夫,愚笨無知,請共主大人恕罪!」
太康反而沒有生氣。他嘆氣說:「屠村之事實屬萬不得已,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咦?」琅很意外,沒想過太康會這樣說。
太康續道:「只是因為我們兵糧不足,養不起那麼多人啊。為了早日平亂,恢復天下秩序,只好犧牲那些村民。」
果然如寒浞所料,太康召募大軍,大量壯丁離鄉參軍,農民人數大減,偏偏遇上蝗災更令到今年收成幾乎化為烏有。本來黃河一帶米糧失收,仍可以從荊州運糧補給,但巢州覆亡摧毀了商隊和道路,令到太康四萬大軍寸步難行,唯有一邊搶掠夷人糧食,一邊威逼東夷其他部落上繳糧餉。
「居然只是這個原因而屠殺村民……」
「戰亂越長,戰死的人就越多,為了早日終止戰亂恢服秩序這也是必要之舉。況且村民沒有糧食只會淪為寇匪,無論如何對社稷有害。」太康說:「我是天下的共主,奉上帝的旨意維護百姓最大的利益,必要時只能犧牲少眾。就像如果我說殺一人能夠救萬人的話,即使是無辜的人你也只好下手對吧?」
風夷搶答道:「共主大人所言甚是。不過兵糧方面大人無需憂心,因為夏軍駐紮之地附近的山洞正好是有穹國的一個備用穀倉。正值秋收季節,這裡一帶的稻穀收成後會先暫存在那裡。」
以洞外兩棵大杉為記,洞外有車轍,有站崗;夏軍來到時所有官兵已經撤走,就是來不及運走洞內稻穀。根據風夷的描述,夏軍回報太康確實找到洞內有稻穀千斛,並已經把稻穀搬運到軍營。太康大喜,解決兵糧之急,遂下令軍營四萬士兵炊飯備戰,打鐵趁熱,趁天亮之前揮軍進攻鉏城。
「風先生,」太康心滿意足,說:「今晚辛苦你了,在開戰前可稍作休息,待剷平鉏城之後必定重重有賞。」
「謝共主大人。」風夷與琅等人一同叩首拜謝,唯獨一女子鶴立,月光灑在佳人臉上,讓太康看醉了。
「這位姑娘是先生的女兒嗎……」
「小女子見過太康大人。」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是紫芈所扮。一切都是寒浞的安排,由風夷獻計把下藥的稻穀送到夏軍營中。另外為了騙取太康信任,必需以女色裝扮成風夷的家眷,紫芈聞言則馬上答應。
「風姑娘真是漂亮……孤王從來沒見過如此美人。」太康儘管見過三千美女,亦不得拜倒在紫芈裙下,垂涎說著。
風夷順水推舟說:「我家小女擅長歌舞,不如讓她替表演舞蹈,給眾將士餞行。」
「好、好啊!」太康目不轉睛盯著紫芈身材,幾乎忘記要準備打仗。
可是琅卻心感不妙。記得紫芈跟隨自己就是要親手殺死太康,難道她又要用舞蹈刺殺太康嗎?寒浞的計略還未成功,如果夏軍沒有用到那些下藥的稻穀炊飯那就前功盡廢,壞了寒浞的大計。
「那麼小女子就獻醜了。」紫芈掠過琅的目光上前。所謂越是求不得的女子越吸引人追求,冰霜凜花才不理會旁人所想,準備上前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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