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琅衝口而出,他只知道要拖延時間,不能在夏后國的士兵吃下毒粥前讓紫芈打草驚蛇,卻換來其他人把目光注視在自己身上。
太康面有難色。「怎麼了?」
但琅心想這裡只能靠自己控制場面,情急之下想出對策說:「紫兒是我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技藝,不想她草草表演就算了。假如大人能替紫妹準備三樣東西,我保證紫妹起舞更勝九天玄女,不會讓大家失望。」
「哪三樣東西呢?」
「紫妹喜歡琴瑟伴奏,那個……」
「《箕山秋月》。」荇姒知道琅不擅音律,觀琅面色便替他附和說:「紫姐姐她最喜歡此曲,如果有琴作樂就好了。」
「這可簡單。」太康隨即命令部下把琴搬到帳前,連琅都很意外太康軍中居然有琴。
琅沒理會紫芈冰冷的目光,續道:「第二樣東西是美酒。紫妹只有喝過酒之後表演才會更加大膽。」
「哦!孤王倒想看看風姑娘能有多大膽。」太康色瞇瞇笑道:「來人把最好的酒送給她。」
紫芈出身花茶坊,酒水跟喝茶無異,一乾而盡,還讓美酒滴到胸上。
琅便說:「最後是舞衣。我們連夜趕路,紫妹衣裙不但被灰塵弄髒,還沾酒弄濕,就這樣在王面前獻舞太過失禮了。如果有舞衣讓紫妹更衣……」
「這真是好主意!」太康眉飛色舞,連忙召來侍女替紫芈沐浴更衣。傳聞太康荒淫好色,就算行軍都必定帶婢女侍奉左右;如今看見軍中有歌姬琴瑟,看來所言非虛。
沐浴更衣後,紫芈換上妖艷舞衣,袒胸露乳,上衣撐起圓渾酥胸,薄紗長裙透視玲瓏大腿,雪臀若隱若現,在場所有人不論男女無一不屏住呼吸;就連月色都羞於與她爭光,有輕煙蔽月,仔細一看原來是軍中炊煙。
「快、快給我看看風姑娘的舞……」太康吞下一杯,如今紫芈已經佔據了他的心神,恨不得馬上抱她到帳中寵幸。
紫芈則依然故我,畢竟她在花茶坊見盡世間男子,太康亦不過是一個男人,紫芈都不把男人放在眼內。
另一邊廂,琅仔細測量炊煙數目:太康號稱四萬大軍,若四人一釜,那就有一萬炊煙;每尺一鍋,炊煙就有萬尺,方圓一里的夜空皆是白煙。就這樣琅望著天空估算夏軍的煮食,然後琴音劃破星空,荇姒正為紫芈伴奏。
荇姒曾是貴族公主,自幼又被培育作妓,不過琅也是頭一次聽她奏琴,琴音美妙,箕山秋月楚楚動人。可惜秋月再美也只是紫芈的伴襯。紫芈翩翩起舞,不經意的搔首弄姿,偶然彎腰蕩胸翹臀,但不落俗氣,只不過是酒意下增添了幾分媚艷,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色漸弱,紫芈面頰漸紅,呼吸漸促,太康更覺興奮。同時眾人杯中泛起漣漪,紫芈的舞與天和應,天綱八魁,八魁正是天上室宿星官,乃秋夜最亮之明星;佈下天羅地網,紫芈隨手舞出真氣直奔八個方位,藉著琴音掩藏殺意──
「嗯?」
席間彭夷拿起酒杯,酒杯卻清脆斷成兩半,不知為何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再碰酒杯裂開的邊緣,稍感灼燙,像是祝融真氣,恍然大悟!
「妖女!休想誘惑共主!」
彭夷驚覺紫芈想刺殺太康,不理禁忌,攜劍擋在太康與紫芈之間;劍光照在紫芈臉上,正要揮劍──
啪沙!
鮮血灑地,太康一怒之下拿起天子劍竟是砍死了彭夷,頓時鴉雀無聲,氣氛肅殺。即使諸侯亦不可在太康面前亮劍,再者太康看紫芈舞蹈看得如癡如醉,卻被彭夷打斷興致,本能反應就砍了下去。可是彭夷乃心腹重臣,這場戰爭他派兵出陣在眾諸侯中最多,功勞最大,太康才後悔在眾臣面前斬殺了功臣。
其餘諸侯膽戰心驚望著彭夷屍體,荇姒亦嚇得停下琴曲,眾人噤若寒蟬。
太康吭聲道:「彭夷為了保護孤王而亡,此妖女太可怕了。來人把風氏一家抓起來!」
紫芈退後,雖然她的招式能殺人於無形,但本身不會武功,只能依賴繁複步驟施展招數,無法用於實戰──
「芈姑娘!」琅脫下大衣,如浣布把對方的手中劍奪了過來,再一劍血濺諸侯前!當場刀光劍影,士兵一同拔劍,琅則縱身一躍踢開攔路士兵,酒埕打翻一地,諸侯落荒而逃。
「來人保護共主!」
唯獨商王相土處變不驚,召來一名大力士擋在琅的面前。琅揮劍劈向力士,卻突然「砰」聲劍身斷開,是銅劍不勝琅的內勁反而自己斷了。可惜因為要避免夏軍起疑,琅把蛾皇女英給予寒浞暫管,現在琅才知道原來二妃雙劍如此厲害,其他劍根本無法發揮自己武功。
「保護共主!」力士巨軀撲來,琅以斷劍刺進力士心臟,可是對方卻沒有動搖,以百斤重軀抱住自己,然後另一力士又飛撲向琅。琅才知道,他們不是力士,是死士,就算琅發勁打穿對方臟腑那些死士都要死抓自己不放;一掌打碎他們頭顱,七孔出血,他們手腳依然發力亂掙,推開琅不讓他接近太康半步。他們的職責不是要殺死琅,而是保護太康。
頓時鼓聲震耳,四方八面湧出士兵將琅等人重重包圍。琅望見太康狼狽逃走,淹沒在眾將士之中,看來已經殺不死太康只好想方法自救。
「所有人退回營外會合大隊!」
敵眾我寡,琅一行人且戰且退,到營外已經一片混戰。風夷帶來的一百家眷其實都是精心挑選的勇士,他們奪過夏軍兵器,劍刃交錯,四面八方都是金屬的碰撞聲,彷彿在營外奏起另一曲殺戮的響樂,兩軍在血色地毯上起武。
猛地一名士兵舉刀向琅,琅迎劍還擊,對方卻砰砰巨響被經水神功震飛八尺之外,然後聽見珵姊喝罵:「哼,你們這些渣滓別想接近我家的琅!」
於是琅轉向旁邊敵人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對方已被劍巫斬首,道:「琅大人,這邊就交給我就好。」
琅便回頭殺敵,但敵人都被一陣風橫掃倒下,後見瑤姬發脾氣說:「我已經忍夠這些人好久了,個個都只顧著看紫芈,我可是巫山神女耶!」
「琅哥哥,婢子好怕。」不知荇姒怕誰,但見她小鳥依人,琅才終於找到個人給自己保護。
不過若然計算沒錯,時機應該已到。
「喂!你們怎麼了?快殺死那些逆賊!」夏軍將領喝罵部下,可是他身邊的士兵軟弱無力,像斷線木偶般原地跌倒。他們呢喃呻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反倒像疫病感染,在場忽然倒下大半士兵,其他人嚇得不知所措。
毒粥終於奏功。
那個山洞其實是廢棄已久的穀倉,有穹氏卻漏夜把灑了馬醉木粉的稻穀運到洞內;馬醉木顧名思義連馬兒都能醉倒,夏軍用來煮粥,半個時辰之內便會四肢乏力,頭暈發冷。夏軍士兵懵然不知,只是人人自危,以為琅有妖法殺人。
嗚嗚──
遠方吹響號角,霎時間天地震動,夜幕裡原來有穹氏的四賢將已經各領二百兵馬,兵分四路把夏后軍營斷成九塊!話說伏羲有兩件法寶,一個是八封,另一個是河圖。所謂龍馬負圖,河圖對應天上三垣四象二十八宿,記錄星斗排列,映在地上就是天地大衍之數,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天地之數五十有五,以成變化而行鬼神。太山仙翁授予琅千人敵的武功,授予寒浞則是萬人敵的陣法,地上將星與天上星宿相輝,四賢將的刃光穿梭敵陣,天上銀河,地上血河,如流星夜襲把夏后四萬大軍殺個片甲不留。
「都是託琅弟的福。」
「寒兄。」
寒浞與姜蠡騎馬到來,寒浞續道:「雖然無法毒害夏后全軍,但他們軍心渙散已是敗軍之將,未戰先倒省了我們不少氣力。」
「我們贏了嗎?」
「還差一點。」寒浞下馬,走向一個倒地的夏后士兵,他全身無力只能夠眨眼像在求饒。於是寒浞一劍刺穿他的心臟,確保他真的死去。
寒浞說:「戰場上有不少人只是中了醉馬木而倒地,醉馬木毒性急速卻不致命,過三個時辰他們醒來就與常人無異,必需斬草除根。」
語畢,寒浞又走近另一個躺地無力的士兵,一劍封喉,續道:「而且夏軍大勢已去,很可能有敵兵詐死,不能心軟。」
琅小聲問:「要把他們逐一殺死嗎?」
「四萬人頭要砍都砍到手軟。」寒浞答:「四賢將會先把反抗的人殺死,剩下來無力反抗的一併點火燒光。」
清理完站著的夏軍,寒浞遂命人把乾草運來,放滿夏陣;躺地的人大概察覺到寒浞的意思,四肢軟攤像蛇行掙扎,然後有穹氏的士兵就在他身上倒油,油灌進耳鼻和眼睛,準備妥當後有穹氏的士兵包圍著夏陣,點起熊熊烈火。
人身上有油脂,活人燒得特別旺盛,夏陣瞬間變成煉獄。火海裡面見到一群人影爬了起來,也許迴光返照或者死到臨頭所作出的最後掙扎,黑影伸開四肢,張開嘴巴,很快就倒了下來再沒有見那些人影再次爬起來。
夏后國號稱四萬大軍,結果有三萬人遭活活燒死,翌日地上焦黑一片,一堆焦炭與雜物溶在一起,分辨不出人樣。但焦屍裡面沒有太康和他的諸侯,他們已經逃之夭夭,但絕不會忘記這場敗仗的屈辱。
(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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