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亂舞鶴之憂再稿 - #65 鶴之憂014過往

(2)

從冬季夜裡誕生到現在，本丸中多了謎月的存在都還是個秘密，如果無人過問，審神者也打算繼續這樣過下去，他深信著這段相處時光彼此都是快樂的……。

他們一起觀賞了流螢夏夜的最後，即將消逝殆盡的螢火蟲如象徵著一切的美好終將結束，打斷了這一切平穩安寧的政府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轉折，擅自闖入本丸進行搜索的人群，打算做出要驅逐這把無名刀的舉動。

一把沒有記載在刀帳的刀劍，竟然會造成時之政府這麼浩大動作，那些人所產生的情緒和舉動是因未知而害怕，進而排斥著這樣的存在。

「看來是瞞不下去了……。」他暗自這麼想著，在面對這種事後，不可能毫無會意。

即使謎月是個未見過世面、失去記憶的孩子，也不可能沒發現自己的與眾不同，甚至能感受到眾人投以的惡意，在這樣的壓迫下連想安穩待在本丸的權利都被剝奪，否定了這把刀的存在本身，想到這的審神者便失去理智，和身為他上位者的時之政府起了衝突。

謎月在審神者的守護下，外在並無大礙，僅僅受到輕微擦傷，但深藏在內心中的傷口再也抹不去。

即使暫時阻止了被刀解驅逐的可能性，兩人卻面臨了考驗。

一道細線，隔開你我。

傷在胸前，隱隱作痛。

左拉又扯，看似完好。

如初初心，已無完整。

這次突襲事件對謎月本身造成很大的影響，不僅不被認同是把歷史中存在的刀劍，這樣似人非人，似物非物的存在，又有什麼能證明他真的是刀劍中的付喪神明?不知所措同時道起心中疑問: 「我到底……是什麼? 」

此話說出口時，能明顯感受到因外界的介入，讓本丸原先的平衡徹底崩壞。

「你是我的家人!無論其他人說什麼，這點都不會改變!」

審神者所灌輸給謎月的認知，一直都是『家人』這樣單純的關係，但如果是真正血緣上的親人，又怎麼會受到如此對待?

謎月抿著嘴不語，想必是無法欣然接受。

事已至此，又該用什麼話來撫平這已破碎的心?

「你會因被傷害而流血，會因難受而流淚，會受周遭影響而感到心痛，會因為不是真正的人類而備感難受，現在這樣受各種情緒影響的你，比起人類來的更像是個人! 」

並非只有人與人之間才稱得上家人，只要彼此能接受，那誰都無法改變身為家人的這份關係。

即使一再強調，這樣的說詞無法化解掉已產生心結，這傷徹底蔓延在彼此之間，不只是實際受傷害的刀劍男子，連同審神者本身都受到極大打擊。

兩人間被一道摸不著、看不見的牆堵絕著，也是這個契機讓謎月對於『自己從何而來』更加執迷。

從那之後，謎月的性格有了莫大轉變，這把刀男不願再與審神者形影不離，從前總是跟在身邊的孩子，如今像是長大成人般，不再依賴著本丸唯一的主人。

除此之外，也無其他明顯的異狀，幾個星期月過去，謎月看似也沒有再糾結於自己的來歷，這點讓審神者短暫鬆了口氣。

直到本丸來到了楓葉飄落滿地之時，這入寒冬前的秋末，那天迎來了溫暖的陽光普照，不過於炎熱，也還未感到寒冷涼意的午後時光，兩人一同在走廊間一邊喝茶，一邊欣賞橘紅之景。

彼此的氣氛確實有了好轉，至少謎月沒有像前幾周一樣躲著審神者。

刀劍男子懷中捧著一團烏黑生物，抱著同時輕撫著亮麗羽翼，平靜的拋出了這樣的疑惑:「為什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只需要藥物就能治好?」

話題談到這隻小鳥身上，也是兩個多星期前無預警墜落於本丸的雛鳥，當時抱著鮮血直流的小小生命衝向了審神者面前，謎月一心想救治的心情全寫在臉上，未因彼此間的冰冷關係而延誤生命上的就治，之後就在審神者的引導下呵護著這黑色小傢伙。

這讓審神者不經有些感嘆，自己能和謎月的冷戰稍稍轉緩，或許該感謝這隻意外的小驚喜。

要是那天，謎月更晚才發現瀕臨死亡邊緣的幼鳥，一切都回天乏術。

因此，面對這個問題他也如實回答:「是你無微不至照顧下，牠才會這麼快就恢復健康!生龍活虎!」

謎月聽而不聞，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神色顯然黯淡下來，深思後的他這才說下去，「為什麼?」

此問句同時，有了動作的刀男將身下衣襬緩緩提起，審神者瞪大雙眼，目睹右腳膝下綑綁著數層繃帶。

「這是!?」審神者不自覺驚呼著，看著那一圈又一圈被解開的繃帶，越到裡層，染著那止不住了鮮紅。這才意會到這把刀透過此事想表達的……另有其事。

「為什麼……同樣受了傷的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好?」

景象著實血腥，傷口擱置了好些時候，血肉模糊，怵目驚心。

審神者向前捧著那滲血的小腿，仔細端倪著這傷勢。

謎月並未排斥此人觸碰，只是下意識躲避著對方的視線。

約略十五公分長的傷痕，可不只是輕傷，傷勢大到撤下繃帶後還是持續出血，這讓平時冷靜行事、溫和不易怒的審神者，被逼出了往昔未有過的火氣，「你這傷是從哪弄來的!? 」

既是詢問，亦是逼問。

審神者直視的目光讓聽者不得不閃避，低垂著頭回答，「在鍛刀廠弄傷的……。」

此事看來並不單純，瞞著他還弄得一身傷這點，就足以有權利打破沙鍋問到底。審神者拉高音量繼續追問，「多久了?」，

「……找到黑仔之後……。」

黑仔乃這幼鳥的暱稱，原因單純只是因為一身漆黑才如此命名。

既然這傷與尋到黑仔是同日之事……那豈不是超過了兩星期之久!?

震驚之餘，還多了許多不能理解的問題，憋在心裡只會加深彼此間的隔閡，考量到此，審神者直言道: 「為何沒有跟我說? 」

「……。」

這回，刀劍男子沒有再有問必答，在失去了交談之下的本丸仿佛夜晚那般萬籟俱寂。

遲遲沒得到任何回應也讓人再也按耐不住追問著，「你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去鍛刀廠!?」

眼眸略顯火光，太多問題百思不得其解，這解還得待謎月依依回應。

記憶中的鍛刀廠擺放著各種銳利刀鋒及磨刀用的器械，各個都是些超重量的鋼鐵製品，就算只是輕輕撞上，都有掉落砸傷的可能。

還不懂何謂危險的謎月，更分不清安全界限在哪裡。

審神者不明白的事可多了，包括上述問出口的那些以外，還有就是既然傷了，又”為什麼要忽視自己的傷?”

即使氣在心頭，還是二話不說先動手療傷。

時不時觀察著受傷刀男的神情變化，他可從未這般嚴厲嚴厲苛責，想當然爾對方會有多麼不知所措。

直到療傷進行到一半，謎月緊閉的雙唇這才微微分開，「我在……找東西……。」

會是在鍛刀廠落下什麼?

「掉了什麼東西嗎?」

審神者提出疑問的同時，陷入左思右想之中。

鍛刀廠是召喚刀劍男士的地方，也是他與謎月最初的相逢之地，事後出於擔憂，總覺得那刀鋒銳利的場所處處存在著危險，如非必要，不去也罷。

因此，除了初次降靈時，就再也沒有進去過鍛刀廠。

既然如此，所謂的”東西” 又會是什麼時候掉了?

「我也不知道……。」謎月對此，做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回答，「我只覺得有什麼『遺留』在那裡……。」

「……。」這回倒是堵了審神者的嘴，沒有隨意回答。

他細細聆聽分析句句雖短卻毫不虛假的話語。

透過這些話能知道並非是出於想隱瞞而隨意找話塘塞，謎月是真的想從中找到什麼。

「……我有照著替黑仔上藥的方式處理傷口，但結果似乎不如預期的變好。」

既是付喪神卻擁有了人類的身軀，如果是真正的人類，為什麼每次受了傷都得由審神者來療傷?

「那是因為……。」聽出了話中的盲點之處，卻也讓他難以解釋。

謎月撇過頭未直視之下，才鼓起勇氣說出心中質疑:「雖然您說我擁有人類的身體，但我卻搞不清楚，什麼樣才是真的人類?」

審神者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睜大雙眼道:「你不會……是刻意放著傷口，來藉此弄清楚自己是不是人類!?」

僅憑傷口恢復的速度來看，必定能猜到不是個正常人。

「……。」

沒得到刀男的任何答話，或許也代表著默認。

這是謎月首次以”傷害自身”來得到的解答。

正因為沒清楚說明”刀劍附喪神與人類”之間的差別，造成刀劍男子自行去尋找心中疑惑。

「即使賦予附喪神人類的身軀，能擁有身為人的軀殼及感受，卻有一點還是不大相同……。」審神者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類似事件，不得已必須說出實情，「所受到的傷比起『正常人類』需要更長的時間才會好，小傷以外的大傷口，必須透過我的治療下才能迅速好轉。或者可以說是『半人半物』才有的缺陷體質。」

這些話原先打算不說的，但也因為他想隱瞞，才迫使存在謎月心中的迷惘如滑落的雪球般越滾越大，埋藏在心中的結也越來越深。

以為只要能不戳過現實中的痛苦坎坷，這把謎之刀劍就能永遠天真自在存在本丸中。但這始終不是謎月所希望的。

比起平靜地度過、什麼都不去過問，這把打刀少年更想知曉自己的來歷。

早在首把刀降臨本丸時，審神者就隱約感受到不良預兆，直到被時之政府擅闖而揭開，一直掩蓋不提及的問題終究還是被發現。

「您一直都未能回答我，我的刀銘為何?」

「刀銘」

對於刀劍來說相當重要，藉由在刀莖處留名，即使經過輾轉漫長的歷史也不失傳刀匠為誰，透過此處也能作為後人辨識的方式。

此處刀匠名通常非本名，卻是象徵性的藝名，並因人習慣而異，留在表里處皆有可能。

但對於這把謎之刀劍的提問審神者答不出來，並非不想說，而是從開始就不知道。

「謎月」是把生莖無名的打刀，從召喚到本丸時便無刀鞘，原因不明。

為了維護刀身，審神者親手製了皮革式的刀鞘贈與給刀劍男士，算是作為彌補這把刀未曾擁有的東西，刀鞘上方明確註明著『謎月』兩個字。如今，這「名」與「刀鞘」成了龐然無助的謎月唯一的支柱，至少被審神者賦予的名字並未輕易被剝奪。

避無可避之下，審神者決定回應這把刀的渴望，「如果謎月真的想知道……那我會徹底替你查明清楚，只是……這會需要一點時間。」

「需要多久?」

要查出一把未記載於刀帳手冊中的無名刀並非容易的事，畢竟連史書轉載中也未曾留下相關的訊息。

審神者一直不願抽絲剝繭去尋找真相，因為他隱約察覺此事不單純。

謎月的本體刀身中呈現模糊新月紋，這讓他有所聯想……。

顧慮著這把刀的誕生是否只是把「不被認同」的仿刀?

這也是他一直不願探究的原因，如果真是把仿製品，又該如何說出口?

「請給我一年的時間。」

約定會找出一切因果，說了這些不切實際的發言，同時緊抱住眼前無所依靠的少年，溫柔口吻在其耳邊細語，「你的迷惘，由我來消滅……你的名字、是我賦予給你的。」

如隔山隔海的芥蒂並未消去，沉澱於受傷的心靈中。

這時間上的諾言將成為往後枷鎖，也是造成一切偏軌的主因……。

因為他在最後未能履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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