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藍鯨的布偶貓 - 這都是為了家族

　　祖薩雷塔公爵家，是在許多年前靠收集情報由子爵一路晉升的貴族。

　　這個家族手裡有着各種秘密，除了皇室和同為情報專家的艾吉諾爾公爵家以外，帝國中無人有膽量和他們對抗。

　　然而這任的祖薩雷塔公爵受夠了受人壓制的日子。他想讓家族爬到艾吉諾爾公爵家之上，甚至是能撼動皇室的位置。

　　為此，他在一個妓女家中藏了一隻棋子。

　　「你們這些廢物！為什麼連一個平民都看不住！」

　　他的手下，居然讓知道棋子存在的人走到弗蘭斯家的人面前。

　　「殺了他！不管怎麼樣，給我殺了他！」

　　棋子的事暴露的話，那個藍眼睛的孩子被帶回神殿的話……

　　他要推翻皇室只會更加困難。

　　對着狂怒的公爵，僕人戰戰兢兢地把自己捧着的東西送到他面前︰「他們嘗試過了，只是……」

　　那是一支染血的箭矢。為了能藏在袖中，它的箭身極短。只一眼，公爵就認出了箭矢的來歷。

　　他知道用來打造這支箭的金屬是多麼珍貴，也知道發射它會為使用者帶來多麼巨大的作用力。

　　能夠如此奢侈地使用這種箭矢，而且能迅速又精準地用它殺人，全帝國只有兩個家族的人能做得到。

　　一個是弗蘭斯家那些擁有藍眼睛的神選之人，可是他們不喜歡留下兇器。而另一個家族……

　　「艾吉諾爾……該死的皇族走狗……」公爵在心裡詛咒着一次又一次擋在他路上的死對頭。

　　如果不是他們攬下骯髒的工作，皇室和神殿之間的秘密也不會被隱藏那麼久。

　　「老爺，弗蘭斯家的少爺已經在那女人家裡了，我們需要做什麼嗎？」

　　一把火燒了那裡。

　　公爵差點脫口而出，在最後一刻拉回了理智︰「暗中觀察，以不暴露身份為最先考慮。」

　　一旦被獵鷹盯上，兔子就不能再藏身於草叢裡了。

　　「您看，這雙眼睛可騙不了人。這孩子確實擁有弗蘭斯家的血統。」滿頭亂髮的男人把孩子從妓女身邊抱起，讓霍爾辛能看清楚孩子的臉。

　　嗅到孩子身上的氣味，霍爾辛神色變得更加晦暗︰「他的媽媽是誰？」

　　他怎麼知道生下孩子的另有其人？

　　妓女和男人交換一下眼神，決定如實說出孩子的身世︰「他的媽媽是個得了病的妓女，正在樓上的房間等死……養病呢。」

　　「為了維護您們神選之人的尊嚴，我們可是千辛萬苦地向所有人隱瞞了孩子的存在，寧願自己少吃一點，也要讓孩子吃飽。您看，是不是該……」

　　男人雖然口中把自己說成捨己為人的大好人，眼神中卻充滿着威脅——只要你不肯付出令我滿意的報酬，就別怪我把神選之人和妓女有了孩子的事大肆宣揚了。

　　他無聲地握緊了手上的籌碼。

　　這句話並不單是指男人掌握了談判的籌碼。在他的手臂中，藍眼的孩子因為被勒的疼痛把五官都皺了在一起。

　　也不知道他至今經歷的是什麼日子，即使如此難受，他還是一聲不吭，只是淚水控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也就是說，他的存在只有你們和他的媽媽知道對吧？」

　　得到肯定答覆的霍爾辛暗自下了決定。他把左手背在身後，悄悄地朝窗外做了個手勢。

　　一聲鳥鳴從室外傳來，霍爾辛隨之做出了攻擊的姿勢。在他撲向男人的同時，一道細細的黑影刺向妓女的頸項，無聲地穿透了她的身體。

　　還未反應過來的男人望着被一箭穿喉的同伴，才意識到胸口的劇痛源自刺穿心臟的匕首。他視為護身符的孩子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霍爾辛的懷裡，被披風好好地護着，沒有沾上哪怕一滴血。

　　『不要和那些藍寶石眼睛作對。至少，不要在他們面前挑釁。』

　　在死亡已成定局的當下，男人終於明白同行間為什麼會流傳着這句話了。

　　剛才還站着三個人的客廳現在只有一人站立，血泊在他腳下慢慢擴大，熟悉的血腥味充滿了整個空間。

　　霍爾辛沒有把沾上血的匕首收起，只是用尖端挑起自己的披風，露出了底下孩子的臉。和他一樣的藍眼睛呆呆地望着屍體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想東西。

　　一直在外候命的德納斯翻窗而入，把孩子從霍爾辛懷裡抱走，雙手托着孩子的腋下把他抬向天︰「該不會是個傻子吧？你們也會有傻子的嗎？」

　　還記得妓女遺言的霍爾辛懶得理他。見孩子沒有對不斷被抱來抱去的待遇而不滿，就頭也不回地踏上通向二樓的樓梯。

　　上了二樓，妓女接客的味道終於淡了一些，霍爾辛的表情也隨之稍微放鬆下來。

　　看來這裡是生活的區域，不會讓客人上來。

　　順着微弱的呼吸聲，霍爾辛打開了一扇門。光聽就知道門生鏽得多可怕的「吱呀」聲響起，門後的房間充斥着藥味、霉味和許久不曾洗澡才有的體臭味。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霍爾辛總是忘不了的奇異香氣。

　　第一個死在他手下的親人，那時候身上就是被染上了這種味道。

　　傳說有一種傳自血脈的怪病，會令患者身上散發着無法複製的香氣。而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患者身體會突然開始無力，最多幾星期後就會在床上以最美的外貌死去。

　　患有這種病的妓女，無一不受到追捧。運氣好的甚至能成為貴族的情婦，享受一段富貴日子。

　　霍爾辛面前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運氣顯然並不好。生過孩子，身材走樣的她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桌上堆疊的書信全都說明她還在希望從孩子另一個血親身上拿到金錢，卻久久沒有得償所願。

　　畢竟那人在令她懷孕的當天晚上，就被自己的外甥割破了喉嚨，哪能兌現自己許下過的承諾呢？

　　女人應該也受夠了被忽視的日子。見到霍爾辛手上匕首反射的寒光，她不但沒有害怕，甚至露出了解脫的笑容︰「殺了我。」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霍爾辛聽到這句話，眼中忽然充滿了驚恐。

　　「殺了我。」淡金色頭髮的女人躺在床上，嘴邊還留着混雜了血絲的嘔吐物。

　　她神色憔悴，瘦得能從皮膚看到骨頭的形狀。

　　自從丈夫死後，本就病弱的她病情急轉直下，連醫術精湛的醫生都搖搖頭，說救不了她。

　　明明知道那人就是在自己飲食中下毒的混蛋，卻又忘不了曾經美好的愛情。精神混亂的她最終選擇向神殿除神明以外最尊貴的存在提出死亡的請求。

　　而執行命令的，正是殺了她丈夫的少年。

　　「殺了我。」她笑着，用全身的力氣擠出這句話。逐漸無神的雙眼，滿意地看到在少年下刀的一瞬間推門而入的，女兒悲痛的樣子。

　　伊爾法，要記住，他可不是什麼好哥哥。

　　站在樓下的德納斯抱着孩子，本想就這麼等霍爾辛下來。怎知一直沒有反應的孩子突然動起來，拼命想到樓上去。

　　雖然只有一、兩歲，被神明祝福過的孩子力氣還是很大，德納斯險些就要把他摔到地上去。

　　見他懂得掙扎，德納斯驚奇地把他放下來︰「你不是個傻子呀？」

　　下了地的孩子搖搖晃晃地走向樓梯，意識到單憑自己沒有可能到樓上去，又指着樓梯，奶聲奶氣地向德納斯下命令︰「去。」

　　好奇他想做什麼的德納斯又把他抱起，按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到打開的門前，看到站在床前一動不動的灰髮少年。

　　正想問他在做什麼，德納斯懷裡的孩子就放聲大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轉過身來的霍爾辛已經沒有心神再做什麼表情。他沾了血的雙手平舉，微不可察地顫抖着。

　　在他眼中，哭喊的孩子和幾星期前的少女重疊。同樣充滿了淚水的寶藍色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指責着這個奪走自己血親性命的殺人兇手。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來着？

　　「這都是為了家族。」他從口袋抽出手帕抹走匕首上的血跡，借着低頭的動作藏起自己的神情。

　　深夜的雷格特皇家學院因為門禁，遠離宿舍的地方靜得連鳥兒偶爾拍動翅膀的聲音都能聽見。

　　即使是擁有無視門禁時間這個特權的學生會成員，這個時間也只有兩個人還待在學生會房間裡。

　　少女黑色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俐落的馬尾，從不離身的蝴蝶髮簪在燈光下反射出幽幽藍光。她把濃茶放到會長專屬的桌子上，在忙碌的灰髮少年對面坐下。

　　「你和伊爾法之間發生了什麼？」她突然開口詢問。

　　「『您』，而且問題太直接了。」霍爾辛習慣性地提醒，這才理解到問題的內容是什麼︰「怎麼了，你還懂得關心除了貝蘭達以外的人嗎？」

　　他從文件中抬頭看向對面的少女，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完美，眼睛中也是一如既往的對他人的漠不關心。正是她無論面對任何人都不肯謙卑下來的態度，比起妹妹，她在學生中的風評還要更差。

　　如果貝蘭達肯出口的話，凡事都順從妹妹的凡漢娜一定會改變自己的表現。但就是一句「憑什麼姐姐要對人低聲下氣的？」，這種惹起貴族學生們怒火的態度維持到現在也沒有改善。

　　明明貝蘭達自己都乖乖遵守着禮儀課學到的規矩，當主角變成凡漢娜時卻這麼抵觸。

　　這對雙胞胎，一碰到彼此的事就會變得很不理智呀。

　　霍爾辛能做的就是在私人時間裡改正凡漢娜的言語。兩年來，學習進度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貝拉因為伊爾法不高興幾天了，你們為什麼吵架？」看吧，完全沒有改變的意思。

　　被冥頑不靈的學生煩得嘆了一大口氣，霍爾辛終於放下了修改文件的筆︰「我們沒有吵架。」

　　他單手撐着額頭，讓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下。窗外的樹上，鳥兒不知被什麼嚇得展翅飛向天空。

　　在牠拍打翅膀的聲音下，霍爾辛有氣無力的聲音差點傳不到凡漢娜的耳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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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為了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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