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融合研究部的實驗室,今天如常進行着種種讓人光是看着就膽戰心驚的實驗。
在眾多實驗體中,一個灰髮青年引起了研究人員的注意。
「怎麼會是布偶貓?」翻查着實驗體的資料,負責撰寫報告的助手不由得驚呼出聲。
研究部裡的實驗體根據所混合的基因,有着不同的研究方向。總括一下的話,主要是兩個方向。
注重外貌的,和注重肉體強度的。
而這個被以十字架姿勢束住四肢的實驗體,資料庫中顯示他主要混合的基因來自布偶貓,在普遍被認為是完美獵食者的貓科分支中,難得溫馴的存在。
養過布偶貓的人都知道,在牠們美麗外表的背後,是不發達的運動神經和脆弱的身體。
這種注重外貌的實驗體,通常會在外貌被改造得極致,身體也不能再承受更多實驗後被送入繁殖場,為世界上的富人們提供各種用途的奴隸。
他怎麼會被送來參與這場實驗?
助手正想轉頭向其他人詢問實驗體是不是送錯了,卻被負責這場實驗的男人壓着頭轉回螢幕上︰「看清楚他的實驗紀錄,別在這裡亂吵。」
被這麼強硬地提醒,助手這才看到自己忽略了的東西。
這個編號166的實驗體,經歷過的實驗和同類型的實驗體有着巨大的分別。
在一開始,研究員們為他注射的藥劑的確大多是以改善外表為研發目的。但是在幾個星期後,實驗開始變得五花八門。從改變肌肉細胞,到直接測試他的抗毒性,研究員們彷彿是害怕他不會死一般把種種可怕的實驗放到他身上。
而166號對這些實驗的回應,就是每次都只用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清醒過來,身體也在短時間內完全恢復。
如果不是每場實驗中都要安排觀察時間,他的實驗紀錄在一年內早就突破到三位數了。
只看他那幾乎看不到一點瑕疵的肌膚,根本想像不到他的身體曾經因為肌肉增生而佈滿了撕裂傷,或者因為血液被藥劑影響而佈滿了疹子般的血點。
見助手驚訝得說不出說來,研究員呵了一聲,好像在嘲笑助手的大驚小怪︰「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寧願欠下人情,也要從那群老頭手中把他的實驗名額搶過來?」
看着饒有興致地用拇指摩蹭着下巴的研究員,助手默默地為166號祈禱。
已經有十多個實驗體因為這個實驗而死去了,只希望頑強的生命力能為166號帶來奇蹟吧。
「宋博士,儀器都準備好了。」負責調整器具的助手從實驗室走出來,向研究員報告。
宋博士一拍手,呼叫所有的助手都回到自己的崗位︰「好了,所有人給我打起精神工作!」
不愧是讓他期待這麼久的實驗體。
宋博士看着已經被注入三枝藥劑,還是有力氣掙扎的166號。
從半年前開始166號成為了研究員間最熱門的話題,沒有一個研究員是不想以他作為實驗對象的。
因為166號的受歡迎程度,宋博士也是欠下了許多人情才讓他成為這次的實驗對象。
過往的實驗體最多只接受了兩次注射就會昏迷,最後因為排斥反應而死亡。而166號,他能承受理論上藥效最強的第四枝藥劑嗎?
揮手示意助手把藥劑打入166號體內,宋博士湊近了玻璃窗仔細觀察着他的反應。
一開始,166號先是睜大了他那雙如同深海,又如同寶石的藍眼睛,咬牙壓抑着的痛苦呻吟透過觀察室裡的喇叭傳到宋博士耳中。
說起來,從資料庫裡166號的相片中能看到他的眼睛原來是灰藍色。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眼睛的顏色慢慢變深,直到現在這副模樣。
如果是以布偶貓的評價標準,擁有這雙深藍眼睛的166號可以說是有價無市,所有布偶貓飼主都夢寐以求的存在了吧。
隨着針筒內藥劑的減少,166號終於忍受不住放聲大叫起來,手臂繃緊得露出青筋,眼睛周圍也出現了許多血絲。
過了一會兒,他掙扎的力度變小,身體開始不受控地抖動。黑紅的血液從他嘴角流出,彷彿打開了什麼開關,下一秒混雜着顆粒的黑血就不斷從他口中湧出。
離他最近的助手退後了幾步,鞋面上還是被濺上了血液。
在地上弄出一個血泊後,可能是力氣用光了,166號像斷了線的玩偶一般垂下頭,不再動彈。
助手把測量生命跡象的儀器貼到166號的胸口上,然後朝觀察室搖搖頭,示意他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可是對研究員來說,心跳停止並不代表實驗結束,倒不如說這只是每個實驗都會經歷的一環。
宋博士伸手在脖子上比了個射擊的姿勢。助手點點頭,從身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槍,瞄準166號的頸動脈扣動扳機。
停止呼吸的實驗體口中傳出低沉、和低吼差不多的聲音,助手手上的儀器也隨之響起了偵測到心跳的嗶嗶聲。
從未有實驗體活下來的實驗,終於被166號通過了。
「別開心得這麼早。」聽到身邊不止一個助手發出了歡呼聲,宋博士雖然也對166號的表現覺得滿意,還是把情緒壓抑下來提醒︰「我們還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三天內醒過來。」
要是他醒不過來……
按照研究部的規定,實驗後三天還未清醒的實驗體,就會被視為死亡了。
166號接受實驗後的第三天,負責派飯的男人走到他的籠子前,和敲打其他籠子一樣用金屬棒朝鐵柱打下去。和前幾次一樣,籠子中的實驗體只是輕輕抖動了一下,並沒有睜開眼睛。
「哎,醒不過來啦。」男人嘆了口氣,抽出麻醉槍朝166號的背上射了一槍,然後把手背貼到籠子門上,用植入皮膚下的晶片打開了籠子。
正當男人把166號拖出來時,旁邊的籠子突然傳出了巨響。
籠子裡的實驗體用力地把身體撞向鐵柱,咧嘴朝男人發出貓科動物警告敵人時的哈聲。他弓着身體,腰下的黑色尾巴緩慢地左右擺動。
男人又嘆了口氣,對黑髮男孩無奈地攤手︰「我也沒辦法呀,這就是我的工作嘛。」
男孩一點也沒有被安撫到,還是在籠中橫衝直撞,想要打破籠子,從男人的手中保護一直照顧着自己的人。
「真是的,你這樣很容易受傷呀。」舉起槍朝男孩射擊後,男人最終還是把166號拖上手推車,推向門口。
無力地趴在地上的男孩向手推車的方向伸出手,嗚咽聲中絲毫沒有人類語言的影子。
手推車上的實驗體用盡了力氣,還是只能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除了男孩那雙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眼睛無力地重新合上的166號和推着車的男人都沒有看到,166號手腕上沒有人能夠看見的手鐲中鑽出了一隻蝴蝶。
和其他剛破繭的蝴蝶一樣,這隻蝴蝶的翅膀濕答答地貼着身體。隨着翅膀在空氣中慢慢變乾,它們展示出寶石般璀璨的光芒。
這般美麗的牠拍拍翅膀,藍色的鱗粉灑在166號身上。頭上小巧的觸角動了動,先男人一步飛出了門外。
牠再次出現時,是站在另一個穿着白袍的男人肩膀上。兩個男人合力把166號搬到可移動的床上,然後白袍男人揮揮手,把床推向醫生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內,一如既往地只有助手們推着手術床進出的身影。當中也有幾個康復的實驗體被籠子裝着推回房間,但是他們在眾多離開辦公室的實驗體中只佔了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比起治好實驗體,浪費時間照顧他們直到康復,大部份的醫生都寧願選擇取走需要的東西後就把他們丟棄的做法。
而半年前新來的醫生,她的辦公室是五間辦公室裡,有最多手術床出入的一間。不只是因為她的手術速度快,更是因為她每台手術間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辦公室接受手術的提示燈亮起,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着白袍的助手推着手術床走來。
不同於其他助手打完招呼就把手術床推進手術室,然後離開的做法。這個助手把手術床放在一邊,接近正在看書的女人︰「呂醫生,又見面啦!」
「你好。」呂醫生合上書,抬起頭回答,臉上的笑容和往常一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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