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七十八話、脫逃秀

　　正對眼前的是單調過頭的白色。

　　也許是剛清醒的緣故，瑞恩眨了眨眼，花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那是天花板。色號與自己在六區盜團據點或三區盜團飛盤上看到的幾乎別無二致，區別是面前這片天花板、乃至整個空間都是一絲不苟的方形，死氣沉沉、沒有活物的氣息。

　　但是……好像在哪裡見過。

　　過於奇異的念頭倏地從腦海迸出時，似乎有許多畫面一閃而逝。

　　瑞恩怔了半晌，試圖回憶自己前一剎那的想法，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就像早晨醒來會忘記昨夜做的夢那般，有如一碰就破的氣泡。

　　藉著徒勞的回想過程，茫然遲鈍的思緒逐漸恢復運轉，令自己本能地思考起更多問題，例如：這裡是哪裡？還在A91實驗所裡面嗎？

　　她只記得自己說的話惹怒了所長，然後後腦勺被其狠狠地敲了一下。

　　既然只是被敲暈而非敲死，代表自己對所長行事風格的揣摩大抵正確。

　　其實也是因為曙光在某種程度上其實看所長看的很通透，講述的故事才具有此般奇效。

　　短暫覆盤一次過後，瑞恩的精神再度斷線。

　　不知道又盯了天花板多少時間，她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應該從地上爬起來觀察環境。

　　然而，就在上半身稍微離開地板的時候，劇烈的暈眩馬上襲來，視線劇烈搖晃──又以面朝上的姿勢摔了回去，與純白的天花板相看兩無言。

　　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已經重複著恍神、回神、起身三個步驟一陣子了，甚至前幾次倒回地上的時候，記憶也跟著倒轉回去。

　　這反映簡直像中了某種能讓行為倒轉的異能，像是「辰時」──話說回來，之前遇到那名叫做辜瑋謙的辰時持有者，雖然是在六區盜團據點碰上的，但他貌似不是兄長的團員，而是釉綠的部下。

　　與改善現在的危機毫無關係就是。

　　瑞恩懊惱地發現思緒又開始擅自發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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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這麼躺下去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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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慢地移動身軀，來到距離自己最近的牆邊，總算得以借助牆面坐起身來，環視整個陌生的環境。

　　空無一人、空無一物，上下左右都是白色的牆壁，更甭想分出東南西北。於是仔細觀察與粗略瞄過去得到的結論並無什麼區別──

　　這個房間沒有出口。

　　令人沮喪的觀察結果倒也算一種結果，有著讓人回到現實的踏實感，暈眩帶來的不適似乎也因此減輕了。

　　瑞恩搖搖晃晃地倚牆站起，放眼所及的空蕩景色卻在此時開始不規則的扭動，不存在的景象有若漫溢的洪水，從視線的周圍氾濫至中心，渲染出難以形容的圖景。

　　頭更暈了。

　　瑞恩死死地撐著牆面，不讓自己再度倒下，而眼中無法言喻的景物彷彿是認可了她倔強的精神，逐漸有了具象。

　　那是一道模糊的背影，唯一能辨識的外觀只有其頭頂那條藍色頭巾。

　　乍看之下，瑞恩還以為看到的是自己，那道人影卻在此時轉過身來，五官仍像是被一層朦朧的紗覆蓋，唯有一抹溫柔的微笑依稀可見。

　　「南茜……？」瑞恩錯愕地輕呼。

　　曙光以前在火車上遇到的──以及重犯名冊上的──那個南茜無疑戴著頭巾，但真正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南茜分明不是這個裝扮，唯一的解釋是出現幻覺。

　　瑞恩艱難地瞇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人影卻被倏然冒出的雜訊掩蓋，那雜訊又在事了後凝縮成一個長辮男子的虛擬影像，伴隨著事不關己的評語：

　　「暈眩、幻覺、記憶錯亂……典型的記憶修改後遺症。」

　　所長的影像踏著漫步向自己走來，舉止讓人有它其實是實體的錯覺。「有意思，本以為只是嘴上功夫了得的小卒子，沒想到還是個腦袋被動手腳的可憐人。」

　　聽著那不久前才認識的男聲，瑞恩用力地眨了眨眼，發覺在虛影開口之後，幻覺便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後腦杓被撞產生的鈍痛。

　　所長來到她的面前，令兩者間的距離觸手可及。「我問你，孩子。你在哪間實驗所待過？」

　　「啊？」瑞恩顯露的困惑沒有半絲虛假。

　　「原來如此，忘記的就是這個部份嗎。」所長倒是對這種反應不介意，甚至有點滿意地點了下頭。「那我換個問題。你應該遇過不少怪事吧？例如對某個人、某件事的直覺肯定，或是在看見某些關鍵物時突然渾身癱軟？」

　　「我不會回答的。你沒事和我聊天幹嘛？是有什麼目的嗎？」發覺他壓根兒不甩自己的質問，瑞恩不耐煩地咂嘴。「總不可能是為了消磨時間吧！」

　　「你這話說得很奇怪呢。」意外地，所長對她隨口提出的假設起了興致。「難道『消磨時間』本身不能當作目的？」

　　瑞恩一時語塞。

　　「就當作是等待下一幕戲開場的休息時間，不要緊張。」所長勾起唇，擺出那副讓人分不清真實態度的微笑。「這場好戲，你我都只是坐在台下的觀眾，別太帶入演員了。」

　　「演員、觀眾……」若是在以前聽到這種比喻，瑞恩或許根本不會在意，但在聽聞諾亞所述的母星故事後，這個比喻只會讓她聯想起那偵探口中的地球實境秀。「我不喜歡這個說法。」

　　不管到底有沒有實境秀的存在，世界與人都不應該是一齣戲。

　　瑞恩的手伸向腦後，從頭巾下的髮中裡摸出一根髮夾，同時邁步朝某方向走去。

　　所長饒富興趣地盯著她，沒有做出制止的動作，也可能單純是因為虛像沒有攔人的實體。

　　瑞恩索性將他當做空氣，逕自在空空如也的房間中央蹲下，並把手裡的一字髮夾掰直。

　　「你要做什麼？」自己背後的所長笑瞇瞇地問道。

　　瑞恩沒理他，一雙比平時更灰的眼睛凝視著地板上的小孔。

　　這個孔比一隻螞蟻還不起眼，即使「洞察」的能力剛好是強化感官，也不該這麼輕易就找到它。

　　內心的聲音向自己叫囂著，只要拿髮夾戳進這個小孔，員工通道就會在自己面前展開。

　　──等等，員工通道是什麼？

　　『我們這種實驗所難免會發生一些突發狀況，為防止研究人員被困在特殊區域，每個房間都會設置一個小機關，啟動後會出現一個通道，前輩們都說那是員工通道。』

　　彷彿是為了回應疑惑般，不知道誰的低語倏地響起，在她的腦海裡。

　　理應不存在，卻過分鮮明的言語。

　　『通常是在一面牆的中央鑿一個很小很小的洞當作機關。雖然是圖方便得設計，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哪個實驗品觸發過，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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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用力將髮夾尖端戳進孔洞，腦內雜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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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白空間輕微震動著，過了一陣子，天花板上出現一道缺口，繩梯從天而降。

　　瑞恩不假思索──也沒有餘力思考──便攀上梯子，爬進員工通道的入口，殊不知在入口附近的地上，竟放著自己被拿走的背包。

　　「這也是你的考驗？」瑞恩回過頭。雖然現在的角度已經看不見所長的虛影，她還是試探性出聲。

　　回應卻是悠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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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遠外的A91所長室裡，長辮男子退出虛擬影像提供的同步感官，改以監視畫面觀察那名成功脫逃的灰髮青年。

　　「有趣的孩子。接下來你會如何應對？」

　　他伸手按下某種特殊機器的啟動鍵，意味深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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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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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話、脫逃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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