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際間,廢鐵軍團的背後亮起驚人的光芒,那剎那,彷彿要將恐懼與絕望的陰影驅除殆盡般,霸道的雷光將世界壟罩,有如傳說中的神明攜著希望降臨。
什麼也看不清了。
那光芒著實太過刺眼,瑞恩反射性閉上眼睛,隨後便聽見電路熔斷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
一眨眼的功夫,廢鐵軍團就變回了字面意義上的廢鐵,淒淒慘慘地零落在地,報銷產生的濃煙與瀰漫整個空間。
難聞的燒焦味讓瑞恩嗆咳了幾下,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瞄到煙霧的後方隱約可見一道屬於女性的高挑人影。
人影晃了晃,伴隨著踩踏鐵塊的聲響,八區俠粗魯地穿越了煙霧,在看見灰髮青年時不免眨了眨眼。「瑞恩?」
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瑞恩看得出她非常驚訝。
「你真的是瑞恩?」曙光的訝然在片刻後轉為深沉的質疑,瞇起眼的同時,長刀上再度泛起些微電流。「把人抓走又隨意放掉,可不像所長的作風。」
「他沒放走我,我自己逃跑的。」即便俠的多疑在現在的情況裡還算情有可原,瑞恩仍差點白了對方一眼。「如果妳沒及時出現,我們就死了。」
「你如何證明自己的身分?」
「……」
很久沒被曙光當成敵人,瑞恩都快忘了八區俠給對手的壓迫感有多強。
要拿出證明也不難,只需重新將短刀拿出來展示──說起來,這把刀的前兩代主人恰好都在現場。
「這是妳在六區送我的。」物品說到底還是容易被敵人取走,為了更具說服力,瑞恩補充了兩人的共同記憶。
「……沒錯。」這下子,曙光徹底打消了懷疑的念頭。「抱歉,是我多慮了。」
瑞恩搖搖頭,表示不必介懷,卻注意到俠還未收起刀上纏繞的雷電。正是在觀察到此一現象的剎那,新的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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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與長的兵刃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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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衝向在一旁裝空氣的釉綠,長刀順勢甩出,後者亦舉起等候多時的匕首抵擋,電流在觸碰到匕首的瞬間消弭,令雙方的武力不相上下。
「喂喂喂,有必要一見面就打人嗎?」釉綠咧開笑,注視著有段時間不見的舊友。
曙光一言不發地抽回武器,緊接著又是一次斬擊。
就像綠劫能以自身培養植物,雷電系異能亦可作用於身體,以不對外釋放電流為前提,曙光的任何動作皆好似雷電般神速,按正常的流程躲避,釉綠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但是他過於熟悉對方的進攻思路。
彷彿能預知到曙光的下一步,釉綠閃身轉進瑞恩身後,藉對手遲疑的空隙跳過地上的廢鐵堆,甚至還有時間廢話:「別打了!妳是想在這裡一起團滅嗎!」
曙光強化至極的揮砍來不及停住,幸虧瑞恩的反應速度更快一些,彎身避開,鋒利的一刀狠狠砸在鐵塊上,沉重的碰撞聲有如槌響喪鐘一般。
鐵塊崩裂了。
更加刺鼻難聞的焦味自裂隙噴發,曙光愣了一下,不祥的預感使她一瞬間放棄了追擊,改以刀尖挑開那看似堅韌實則脆弱的廢鐵軍外殼。
移開電焦部分,底下竟是一片柔軟的肉色,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塊正在抽搐的軟肉。被曙光的翻攪動作牽動,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自肉的裡側溢出,氣味同樣腥臭。
還未意識過來這是什麼東西,便聽見身後的瑞恩嘔了一聲。
釉綠似笑非笑地吹了聲口哨,像是篤定曙光不會再輕易攻擊自己,朝那塊肉色蹲下,匕首筆直地朝後者捅下去。
鐵塊下的肉不再抽搐了。
「如妳所見。」釉綠抬頭看向震撼不已的俠,笑意依舊是那麼虛假。「這些垃圾衛兵是以活人血肉為載體製作而成的機械怪物。妳看肉和鐵黏這麼緊,骨頭內臟也不見了,大概是無法復原了,但廣泛意義上來說,他們也還是活生生的人喔。」
除了他剛才刺下去的那一具軀體。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曙光偏過頭,不忍直視。
「我也是第一次見呀。」釉綠無辜地聳肩。「也許是這間實驗所的研究項目吧,但我可猜不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調查『真相』這麼多年,卻還是沒有頭緒?」曙光低聲開口道,尖銳的質問裡竟帶著難得一見的譏諷。「或是你根本就忘了最初的目的,當恐怖分子當上癮了?」
短與長的兵刃再次碰撞。
曙光的話直直戳中了釉綠的痛處,於是金髮的青年一轉攻勢,突刺的第一刀撞擊上女子蓄勢待發的刃,偏移了角度,卻削減不了他被挑起的沖天怒氣。
「像妳這樣輕鬆自在的人生,有什麼資格質疑我?」
釉綠進行第二次突刺,被曙光輕易閃開,他於是死死地瞪著對方,匕首轉而向外揮砍。「妳分明什麼都不知道,少在那裡自大妄言!」
曙光守過第三下攻擊、躲閃第四下,在招與招的間隙,她咬牙切齒地質疑。「你所謂的真相,是指地球人是外星移民?指地球的常識被遙遠星海外的一群人蹂躪?指所有人的人生都被那群長生種當作打發時間的戲劇?還是指明年地球就要毀滅了?」
那一個讓盜團總團長不敢輕易透露、經瑞恩百般思考才謹慎訴說的真實,就這麼被曙光如此輕易地拋了出去,它的價值於兩人而言不過是爭鬥之下的籌碼,或許與路邊的垃圾相差無幾。「桑塞特,這就是你不惜走向毀滅也執意去追求的答案嗎?」
可惜,就連這最後一點籌碼的價值也在另一人開口時變得廉價無比。
「答案?哈哈哈,才不是哩!那種東西,我在八年前就知道了!」釉綠氣笑了,刀法愈發地猛烈,卻也變得亂無章法,正如他幾經發洩般的嘶吼。「我看忘了初衷的是妳吧?我和努恩追求的真相,從來都沒有變過,我──我們想知道的……一直是關於自身的事!」
無能的狂怒還是紊亂了氣息,終使青年握著匕首的手被舊識牢牢抓住。
「既然妳很懂的話就說呀,我們所經歷的這一些究竟有什麼意義?」然而他還是不願停止說話,源源不斷的提出問題,是針對曙光的,更是對自己多年徒勞發出的一聲聲叩問。「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實驗所的存在?是什麼時候存在、是誰為了什麼建立的?妳知道嗎?知道的話就別賣關子,大聲告訴我啊?」
自暴自棄的絕望與沮喪終究還是爆發殆盡,釉綠疲倦地垂下眼簾,額際冒出的冷汗如雨般滴落。
曙光下意識扶住他下墜的身軀,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血味,循著味道低頭,只見青年寬鬆外套下的衣服浸滿了血。
這才是落敗的主因。
曙光訝然。「你受傷……不,中毒了?」
「這和妳沒關係。」釉綠對舊友的關心毫不領情,一把將她推開,咬牙死撐地站直。
他從外套內側的口袋撈出一瓶藥水,一口氣全灌進嘴裡,沒過多久,衣服上的血漬便不再向外擴散。
發覺對方的臉色還是不大對勁,曙光回頭看向背包裡有急救袋的瑞恩,卻見後者的臉色比釉綠更加蒼白,那雙比常時更淺灰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地上的廢鐵改造人,然而那異常空洞的表情與眼神都在證明她沒有注視到任何事物。「瑞恩?」
灰色的眼睛眨了又眨,總算意識過來那聲呼喚的意義,緩緩地轉向出聲的來源,宛若大夢初醒。「抱歉,我有點頭暈,妳剛才說了些什麼嗎?」
「哈哈。」
不知怎地,釉綠意義不明的笑聲搶先了曙光一步。
「我有個提議,釉綠。」瑞恩的樣子還是有些恍惚,聽到誰先開口,注意力便移向那一人。「暫時休戰吧。下一波追兵不知何時還會來,現在打起來只是浪費體力和時間,要打等出了實驗所再說。」
「……這種話你要跟你搭檔說才是,她先動的手。」釉綠無奈地苦笑。「不過這個提案倒是頗有道理。我等等還得對上所長,體力不能在這裡耗光。」
「去找所長?」曙光搖了搖頭。「你不是所長的對手,會死的。」
「那不是正好?」釉綠對她曖昧的勸告感到困惑。「妳現在也想讓我死,不是嗎。」
明顯的嘲諷讓曙光蹙起眉,躊躇了片刻,還是將長刀收回鞘。
「比起你,所長更該殺。」
她沉沉地吟道。「但你該用更穩妥的方式對付他,而不是拖著半死不活的病軀獨闖敵營。」
「妳以為我不想嗎?再過一個禮拜,我身上的毒素就會代謝乾淨,但就是沒辦法……沒時間休養!那個瞇瞇眼臭老頭在A91解散後就會離開,又一次消失無蹤。」釉綠見她的敵意漸漸減弱,也將匕首收回袖口,嘴上卻還是不饒人。「我追蹤他的足跡整整八年無果,好不容易逮到這尊大佛!換做妳,難道不會想賭一把?還是說妳對所長的害怕已經勝過了一切,稍微被威嚇一下就只敢夾著尾巴逃跑?」
曙光瞪著他,反駁的話語到了舌尖卻突然卡住,與瞇眼男子對抗的數次敗績如歷歷在目,那是從小到大積累而成,讓她無法否認自己面對所長的恐懼,只得在如今沉默以對。
「我們沒有下一個八年可以追逐所長了。」釉綠見她沒回應,便繼續自己的演說。「而且說到底,被殺了又如何?反正今天不死,明年也會一起死,早晚的問題罷了。」
「你只是在自暴自棄。」曙光一句話道破了他的本質。
「那又怎樣?」金髮的青年無辜地攤手。「看不順眼就滾嘛。反正妳朋友自己逃出來了,妳跟他手牽手離開A91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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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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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自又吵起來的兩人驀然回神,才發現第三人不知何時擋在了兩人之間。
「我沒有在這裡回頭的打算。」瑞恩見他們不吵了,於是進一步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什麼?」曙光吃驚地朝語出驚人的政府軍問道,但仔細想想,後者也不是第一次語出驚人了。
瑞恩抬起頭,方才的恍惚感已然消退,那道足以洞察萬物的清澈目光瞄了曙光一下,又瞥了釉綠一眼,最後朝向天花板的某處。「就像釉綠說過的,所長擋在真相前面。無論我們尋找的真相是否一致,都不得不從他嘴裡套出一些答案。現在條件一應俱全,絕對是最好的時機。」
「哇塞,話說得這麼滿?」政府軍表現出的從容連釉綠都感到遲疑,或者說,不怎麼相信。「難道妳有計畫?」
「其實也稱不上是計畫吧。」回應的同時,瑞恩悄悄地勾動手指,示意盜與俠將他們的耳朵湊近自己。
「先前與所長對峙時,我注意到了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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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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