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把話說得很滿,但此刻伊西不得不承認自己仍抱持希望。她想相信崔斯所言,願意留在她這個死而復活的怪物身邊。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放眼望去,明亮的空間裡沒有人影,整幢屋子裡也悄然無聲。
不知道從何時起,伊西習慣凡事靠自己,不奢望別人。往後,不過是恢復從前,能有多難?
邊桌上一套舒適的日常服飾整齊摺疊。伊西默默換上舍仙備好的衣服,自行梳整儀容後下樓。這時候舍仙應該備妥了午餐。還好還有舍仙──祂從來沒有讓伊西失望,應該也不曾辜負她的祖先。
或許是前一天消耗太多能量,又或是腹中胎兒一直在成長,伊西覺得身體沉重,只能拖著腳步走動。通往餐廳的路感覺特別長,但桌上菜色令人食指大動:各式醃漬小菜之外是扎實的雜糧麵包、繽紛的溫莎拉、香氣蒸騰的燉牛肉、鮮魚湯,餐後還有水果和甜點可以期待。
但這份量也太多了吧!伊西心想,舍仙是怕孕婦吃不飽嗎?不過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舍仙,都是真的嗎?」她簡述昨日得知的訊息,關於自己的死亡,以及復活。此舉甚是多餘──巨龍已死,編造故事來欺騙有何意義──但伊西還是想聽舍仙的說法。
祂不置可否,只喊著:「是妳自己聽來的,我可什麼都沒說喔!」而且聲音越來越小、越遠,就像怕被責罵的孩童,尖叫著逃跑。
看這反映,連祂都被下過封口令,而能夠這麼做的人,只有她已逝的母親。
「發生什麼事啊?聽著是舍仙叫喊著在牆裡奔跑?」
伊西聞聲回首,門邊的高挑騎士神采奕奕但大汗淋漓,水珠在金色的短髮和睫毛上映著光閃閃發亮,手中還提著兩隻兔子,一灰一褐。眼眶開始發熱。
崔斯見狀丟下手中獵物,跪到椅腳邊,心疼的問:「舍仙欺負妳?」
「怎麼可能⋯⋯」伊西轉正身體,獨自開動。原來這是兩人份的餐點,桌子彼端還有另一套餐具,只是先前未注意。「明明是你欺負我。」伊西趁崔斯移動時嘀咕。
走到另一個座位的崔斯並沒有坐下,而是把餐具、椅子挪過來。「妳剛剛說什麼嗎?」
伊西否認,但沒有阻止崔斯在身旁坐下。她暗自欣喜,又氣自己早習慣崔斯的陪伴,要是失去他,日子該有多落寞。
「妳,在生氣?」
邊吃邊想著,伊西這才發覺崔斯並未開動,一直注視著自己。「對,」既然被發現,索性承認。她以為崔斯會追問在氣什麼,正思考拿什麼當藉口──昨夜給崔斯選擇離開的權利,一覺醒來就說自己後悔,實在丟人。
殊不知,崔斯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嘛,知道妳討厭我突然不見。只是想說趁妳還沒起床去打獵食材⋯⋯看樣子不僅多此一舉,」他的眼神掃視一桌子豐盛料理,「還害妳心情不好。」
他說得一臉委屈,伊西反而起了罪惡感。
「別生氣了,妳說什麼我都答應,要繼續住在這裡也可以,只要不趕我走都行。」
一個戰場上殺敵無數、威風八面的英雄,卻像個闖禍的男孩,雙手抓著她的前臂撒嬌求饒。崔斯不是第一次不計形象討好她,但不管看幾次還是違和,伊西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也不禁想:崔斯根本就知道這點吧,才故意這麼做。
「不生氣啦?」
即使伊西從頭到尾氣得都不是崔斯,還是想趁機捉弄,畢竟令她難過的終歸是這個人,於是撇過頭,假裝氣沒消,但側臉勾起的嘴角背叛了她。
「伊西笑起來最美了。快用餐吧,都要涼了。」
「真的我想要什麼都可以?」
「當然。」
自信是伊西非常欣賞崔斯的特質,另外則是信守承諾。即便如此,伊西仍難相信有人會無來由、不求回報的寵愛她,但眼前這人一再證明。
墳中巨龍在談話最後提醒:「勿忘承諾。」現在還差一樣東西,但時間所剩不多,她只得任性提出要求:「幫我湊齊『龍王三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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