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存在着異能者。
並不只是影視作品常見的控制風火水土之類的異能,異能者的能力還包括許多奇怪的力量。小至能令摺紙作品擁有生命,大至能從保安嚴密的密室偷取寶物,普通人能想到,甚至想不到的能力,都可能屬某個異能者所有。
即使大部份異能者都選擇隱居,還是有一些異能者進入社會,形成類似世家或是政府機構的存在。
梁淵誕生的梁家就是其中一員。只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不但名字沒有加上代表家族成員的中間字,成年後更是被丟到遠離本家、對異能所知甚少的城市居住。
曾經他也羨慕,甚至嫉妒過明明父母相同,卻有着強悍異能的哥哥。擁有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受到家族的重視和照顧,連下任家主的位置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和被親生父母當作透明人的梁淵是如此不同。
直到梁淵長大了,到了能分清什麼是正常人不會做的事的年紀,他才終於明白哥哥為力量付出的代價。
能改變世界的孩子渴望着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即使他早已經被全家族注視着,他還是覺得不夠。
而為了得到那所謂「所有人的注目」,死亡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其中一個有效手段。
梁淵至今都記得他在臥室的窗外目睹哥哥從頂樓躍下的場面。
頭朝地面向下墜落的少年,臉上看不見常人在面對死亡時會有的恐懼。他那雙亮綠的眼睛發着光,神情像是得到獎勵的孩子般興奮驕傲。
鬧劇以少年在接觸地面的前一刻用披風包裹身體,讓披風孤零零在地面上,而自己則是轉移到梁淵的衣櫃裡結束。
「我親愛的弟弟,剛才的表演很精彩吧?」擅自闖進別人臥室的少年沒有表現出不自在,一打開衣櫃門就用自己標誌性的戲劇腔調打招呼。
對做出表演後舉高雙手的結束姿勢的哥哥,梁淵只是皺着眉說出自己的擔憂︰「如果剛才有什麼意外的話,你會死的。」
即使被潑了冷水,少年也是不改他驕傲的神色︰「那也並無不可。能在站立於聚光燈下的路途上獲得死神的光臨,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呀!」
兩人間沉默了一陣子,少年嘴角的弧度慢慢下降,變成無可奈何的表情,語氣是從未在人前出現過的沉穩︰「梁淵,這就是力量的代價呀。」
短暫的交流過後,兄弟兩人便沒有再單獨相處的時間。但是哥哥那難看的笑容卻在梁淵心中留下烙印,對異能的憧憬也突然消失了。
當收到哥哥在繼承家主之位的儀式上失蹤的消息,梁淵心裡只有「終於來了」這種心情。
極端地尋求他人目光的人並不適合成為家主,這一點哥哥比誰都要清楚。所以哪怕會被梁家視為叛徒,他也終有一天會逃走的。
再次意識到身成普通人也不錯,是在侄女七歲的生日宴上。對普通孩子來說只是入讀小學的年紀,墨綠色眼睛的女孩卻從媽媽身上學習了如何壓抑自己的情緒。
整個生日宴,穿着白色中點綴着嫩綠的禮服的女孩冷漠的表情沒有改變過。加上天生無法發聲,她就像坐在椅子上的人偶。
因為接受不了上一次見面還笑着伸手要她抱的孩子變成這副模樣,梁淵在生日會中扯住打算悄悄離開的哥哥的袖子。
難得在異能帶來的瘋狂中找回一絲理智的哥哥,只是拍了拍梁淵的手,向他保證自己絕不會讓家人受到傷害。
從墨綠的眼睛中染上水一般流動着的銀以後,被命名為幸運草的女孩時常透過手機聯絡梁淵,向他下達種種令人不明所以的指示。
也多虧幸運草的提醒,梁淵重遇校園時暗戀的人,幫助她渡過一個個難關,最後成功成為了她的家人。
至於愛人的姐姐居然在梁家參與了投資的秘密實驗室工作,則是梁淵在一次家族宴會中意外發現的。印有研究人員資料的文件毫不遮掩地放在書房桌上,偷走進來喘一口氣的梁淵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和呂詩雨的相片對上了眼。
為了不讓呂詩晴發現姐姐的秘密,梁淵只好私下和呂詩雨談了談,幫忙處理許多可能被呂詩晴發現的痕跡。
想不到呀,這個花了千方百計才隱藏住的秘密最終還是要揭露,而且是用這種方式。
「四點鐘。」車內突然響起的機械女聲把梁淵從回憶和感慨中扯了出來。和侄女合作了幾次的梁淵沒有說什麼,伸手從駕駛座的暗格中拿出手槍,右手探出窗外朝幸運草指示的方向扣下扳機。
裝了消音器的槍管發出清脆的破空聲,後座上盯着呂詩雨正被包紮的左手的霍爾辛壓下耳朵,瞥了一眼梁淵手上的槍,又看向車窗外的樹林。
他剛才,聽到了很熟悉的聲音。
「現場已處理完畢」
梁淵抽出在信封上寫了字的信,用打火機把它和信封中拿出來的相片燒掉。
面對面坐着的兩人都把目光放在逐漸變得焦黑的相片上,擁有寶藍色眼睛的灰髮青年放大了瞳孔。他看着自己曾在痛苦中刻在心上的容貌被火吞噬,那眉間穿了一個洞的蒼白臉龐彷彿和他心中的怨恨一起逐漸消失。
坐在梁淵身旁的女人眼神複雜地盯着霍爾辛,目光集中在他頭頂上的尖耳和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當相片燃盡,那條尾巴不輕不重地在沙發上拍打了一下時,她才把目光移向對面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只是頭髮比較長,臉色也很不好的女人。
在之前的十分鐘裡,剛醒過來的呂詩雨和梁淵合力講述了和霍爾辛有關的事情,其中不可避免地說到了呂詩雨的真實職業和秘密研究所的存在。
也是在這十分鐘裡,被梁淵戲稱把呂詩雨、呂詩晴姊妹以外的人都視為敵人的波塞冬,已經攤在霍爾辛的大腿上呼嚕着討摸了。
一直隱約感覺到姐姐有事瞞着自己的呂詩晴嘆了口氣,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語言說︰「那麼,你們打算接下來怎麼辦呢?」
「你也懂得這個語言?」第一個對她的話產生反應的卻不是呂詩雨或是霍爾辛,而是從來的路上就覺得自己被侄女排擠了的梁淵。
呂詩晴也是這才想起丈夫對自己和姐姐經歷過的世界一無所知,但是剛得知姐姐兩人處境的她卻沒有解釋的心情,只是對丈夫暗示着︰「親受的,快到開店的時間了,你先去準備吧?」
她看了看丈夫身旁的女孩,又加了一句︰「幸運草也跟着去吧?可以偷偷吃一些甜點哦!」
被點名的女孩按下平板電腦上的播放鍵︰「不用,我和霍爾辛叔叔說過話。」
和霍爾辛說過話?也就是說幸運草懂得那個世界的語言?為什麼……
呂詩晴腦中的風暴還未平息,就見自己本來以為只是個小女孩的幸運草舉起平板電腦。雖然字跡生疏,上面卻是確實地用另一世界的文字寫成的句子︰「請向她說明,剛才向您提到的事。」
看到文字的霍爾辛輕咳一聲,詢間道︰「貝蘭達,這位小姐說自己的名字是一種代表幸運的植物,我能暫稱她為艾提娜嗎?」
艾提娜是在那個世界深受賭徒喜愛的花。相傳只要把新鮮、還未枯萎的艾提娜戴在胸前,那人就能贏得在當天參與的第一場賭局。雖然和幸運草代表的夢幻不同,但艾提娜的確代表着幸運。
久違地想起在雷格特皇家學院裡學過的知識,呂詩晴愣了愣才點頭同意霍爾辛的提議。
「那麼,在我們來到這裡的路上,艾提娜提議我和凡漢娜到她居住的地方暫住。那裡能保證我們不會因為身體上的異狀而受到騷擾,凡漢娜因為手受傷而造成的不便也能找到解決方法。」
在霍爾辛的說明中,呂詩晴目光再次回到霍爾辛身上那些讓人聯想到貓的特徵,和姐姐只到手腕的左手手臂。
如果幸運草說的是真實的話,即使她想留下他們和她在一起生活,也不能不同意這個提議了。1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mJ3dqnHf
而且,被幸運草用覆蓋着流動的銀的墨綠色眼睛盯着,總覺得無論她說什麼,其他人都只能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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