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這就是我和白小姐的故事,也是我和凱燕對話的下半部,怎樣?你有什麼想法?」
我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並不是我沒有任何的想法或意見,也不是因為缺乏詞彙而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想法。不,我正在思考著,我正在整理著腦內的資訊。
「先生,我不曾殺過人,也不曾有過殺人的想法,我亦不打算追問你殺人的原因,」我沉思了一會,接著說:「我相信這並不是一個容易下的決定,你一定有相當強烈的理由去支持這個艱難的決定。我不認為殺人是對的,我們沒有奪去他人生命的權利。但我們有忠於自身想法的義務。我們並不屬於任何人,我們只屬於自己,我們有義務去回應心裡深處的聲音。奪去他人性命的不對的,但背棄自身的想法卻是天理不容。殺或不殺,侵犯他人生存的權利或是出賣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那一邊才是正確的選擇,但我認為先生你是做了一件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們兩人的看法真是十分相似。」
「我們兩人?你指的是我和凱燕嗎?」
「當然是你們兩人,難道還有別人嗎?」粉紅先生說:「『先生,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不會過問,但你做的事,你一定認為是對的才會付諸實行,那是你心裡最真實的想法』,這是小姑娘的想法,跟你所說的同出一轍。」
凱燕真的是這樣想嗎?是巧合嗎?但想一想,其實也不是什麼令人驚嘆的事情。本來我們就是同一類人:性格孤僻、想法怪異、得不到家人關注、存在感極低、對人對世界充滿厭惡。這樣相似的兩個人,對殺人有著相似的見解,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她也是這樣說嗎?」
「如假包換,先生我從不撒謊。」
我當然相信他,只是我想從他的口中再次確定凱燕的想法。凱燕對我而言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說實話,我根本不了解她,甚至完全不認識她。我曾經以為自己很了解她,畢竟我們幾乎是形影不離。我看似對她了如指掌,但其實只是我單方面是這樣認為而已。我單方面認為她對人對世界充滿厭惡,但我從來沒有向她求證自己的想法。一切也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幻想。我塑造了一個虛幻的凱燕。我熟悉的就只有這個虛幻的她。
「有一件事我還是不明白,」我問道:「到底凱燕想不通什麼?」
「年輕人,你真遲鈍,先生我也開始為你感到擔憂。」
我感到十分懊惱。為何人總喜歡把話說得無凌兩可,然後認為別人都是哲學家、分析大師,能夠瞬間理解你的「字謎」?
然而,我總不能直接臭罵這位新相識的「朋友」。
我客氣的問道:「對不起,我的頭腦不太好,就請先生直接告訴我吧。」
「哈哈哈,不用道歉,我的腦筋也不是很好,」他雙臂交叉於胸前,突然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凱燕正在尋找那把屬於她的利刃。」
利刃?他在說什麼?是我聽錯了嗎?等一等,他是說利刃嗎?我記得他的故事曾提及「利刃」什麼的。
年輕人,愛情是一把利刃,它能拯救生命,也能奪去生命。
「你……你是指……她……凱燕正尋找……愛情?」
「不然還會找什麼?」
我的心像給繫上大石般深沈下來。
她要尋找愛情?她找到了嗎?對象是誰?為什麼她不告訴我?
但……為何我會認為她需要告訴我?更重要的是,我的心為何會如此的躁動不安?
「既然她決定好要幹什麼,直接去找就可以了,還有想不通的地方嗎?」
「年輕人,你認為自己是個理性還是感性的人?」
我想了一想後回答:「我應該是一個理性的人吧。」
「既然如此,你認為什麼是愛情?」
「你這是強人所難吧,你知道我從未談過戀愛的。」
「你多少也曾幻想過自己和另一個女孩談戀愛吧,試說說你心目中的愛情大概是怎樣?」
我皺起眉頭,苦苦思考著怎樣回答。「愛情是兩人相愛所產生的化合物,它能令人有幸福美滿的甜蜜感覺。人們追求愛情也是為了獲得這強烈的幸福感,而且在得到後會想盡辦法保持它。一旦幸福感減退,愛情也隨之消去。」
「如果兩人也感到幸福感減退,愛情當然不能再維持下去。但如果只有其中一人不再感到幸福,而另一人仍很愛對方,仍追求著那幸福感,你又覺得怎樣?」
「我認為愛情就像天秤,永遠也要保持平衡的狀態,不然總有一天會失衡崩塌的。」
「哈哈哈,年輕人,你是百分百的理性主義者。」
粉紅先生拿起不知何時放在桌子上的式茶杯,喝了一口杯裡褐紅色的液體(是紅茶吧,是一開始就放在桌上嗎?)
他接著說:「先生我是感情至上的人,是那種感情能淹沒理智的人。」
「感情至上對愛情是一件好事啊,畢竟愛情是建基於人的情感。」我說。
「就用你的天秤作例子,」他用手指輕輕撫弄著茶杯的耳柄,說:「理性的人在天秤失衡時,會想辦法維持原來的平衡。感情至上的人則有兩種反應:一,整個人的情緒崩潰,苦苦哀求對方回心轉意,卻因感情蓋過理智,做出很多失常的行為,令天秤的失衡加劇,加速愛情的湮滅;二,憤怒吞噬理智,『既然我得不到幸福,你也不要指望能愉快度日』,他們不希望修復失衡的天秤,他們要的是把整個天秤破壞,把愛情徹底毁滅。感情至上可以是愛情的良藥,也可以是毒藥。我的感情則是世上最致命的劇毒,把我的人生和她的生命推向滅絕的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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