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過是一種瘋狂(上） - 十七歲———（十三）

「年輕人，你認為凱燕是屬於那一類的人?」

被他這樣一問，我的大腦立即活動起來。到底凱燕是一個理性還是感性的人?這是一個我從未思考過的問題。或者應該是一個就算思考了也不會得到答案的問題。我從未接觸過真實的凱燕。一直在我身旁的，只是一具把自己封閉起來、徒有凱燕外表的傀儡。我不知道她的真實想法，我就連她日常的喜好、興趣、愛看的書、愛吃的東西……我什麼也不知道。

凱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真的認識凱燕嗎?還是只是認識一個名為「凌凱燕」的人?

「先生，你等我一下，我要想一想……嗯……她比較像理性的人……等等……不……還是感性的較像她……又好像不是……」

粉紅先生大笑起來。他用左手拍了拍我右邊的肩膀，搖搖頭地說：「不用猜了，你不會猜到的，因為這是一條沒有答案的問題，亦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凱燕不知道自己是是屬於那一類的人。

聽畢粉紅先生的話，我這才恍然大悟。凱燕的煩惱、她想不通的事情，就是對自身的不了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人。

她在尋找著真實的自己。

她正踏上尋找自我、尋找利刃的旅程。

「年輕人，你有沒有想過，凱燕為何會對你和先生我感到興趣?」

先生的這一言簡直是當頭棒喝。我一直以為我們的相遇與相處是偶然的巧合，是因為我們雙方的處境相似，所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對方的陪伴者、傾訴者。現在回想起來，這看來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凱燕從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是獨行主義者，拒絕任何社交的活動，更明確的說法是她拒絕與任何人溝通。如非必要，她會把嘴巴牢牢合上，沉浸於書本世界裡。

「與人溝通是浪費時間的，你能想像人們對你說的話有幾成是真實，又有幾成是虛假的嗎?」一次我們在咖啡廳逃學和打發時間時，凱燕突然開口說：「書本的世界是沒有真實虛假之分，因為書本從來都是虛假的。小說的世界是虛假的，因為我們從未身處其中。資訊性書籍是虛假的，因為那只是一堆文字所堆砌出來的理論。個人傳記是虛假的，因為那只是別人的經歷。」

「既然書本是虛假的，你為何像著了魔似的讀著虛假的東西?」當時我咬著法式多士問凱燕。

「那我就不用多費心思去核證，反正都是虛假的。比起人的假情謊話，書本的虛假來得更加真實。」

「如果與人溝通是浪費時間，那你現在在幹什麼呢?還是你不把我當人看待?」

「不要問，你不會想知道答案的，抹一抹你的嘴巴，看著就令人心煩。」

我拿起紙巾，使勁的抹了一下嘴巴，說﹔「不想說就算，反正也是些蠻橫無理的答案。」

我指著桌上喝了一半並帶有心形拉花圖案的鮮奶咖啡，問道：「你的咖啡還喝嗎?我可以幫你啊。」

凱燕隨即反了個大白眼，搖了搖頭，然後重新返回她的虛假世界。

原來我曾經問過凱燕。我很後悔當時沒有追問下去。

該死的法式多士和鮮奶咖啡。

「唉，年輕人，看來你從來沒有好好了解凱燕，」粉紅先生嘆氣地說：「給你一點提示吧，你想學習彈奏結他，你會怎樣做?」

「找老師?自學?」

「好吧，看來你的頭腦真的不太好使。」粉紅先生再喝一口紅茶，說：「自學的話，成效大嗎?學得好嗎?」

「當然不及有老師教導的好吧。」

「年輕人，看來你明白了。我和你就是凱燕的老師。她曾經嘗試靠自己的努力去發掘自身，但單憑一己之力只會令她更混亂，更迷失。你和我是理性和感性的最佳模樣。凱燕希望從我們身上學習和了解。這個事實可能會令你感到不舒服，但你要明白，縱使凱燕和你的相處是帶著目的，你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弄清楚自己是誰的唯一途徑。」

說真的，我的胸口忽然像被挖空了似的，一陣隱匿的痛楚由心臟位置發出，那是種不能形容的痛苦，是個觸碰不到的傷口。

「距離閉館時間還有三十分鐘……」

圖書館的廣播系統響起來。不知不覺便到了閉館時間了。到底我和粉紅先生談了有多久了?我就像到了別的空間似的，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念。

「年輕人，我們的對話要暫時停止了，你現在知道凱燕的煩惱了，那你打算怎樣做?」

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做。

如果只是協助她尋找小螳螂，我相信也總會有方法和方向去找的。

現在要找的卻是凱燕的自身，屬於她的模樣、屬於她的愛情，那到底要怎樣找。

「哈哈，不用苦惱啊，你會知道要怎樣做的，因為那把利刃一早已經出現了。」粉紅先生指著我的左胸部，說:「『Love is merely a madness』，到了適當的時候，要捉緊那把利刃，它會指引你如何做的。」

粉紅先生知道我夢境的內容，他知道那把刻有「Love is merely a madness」的匕首，他亦知道匕首曾插在我的左胸之上。他是怎樣知道的?我現在又身在何處?難道……

「粉紅先生，這是夢境嗎?你是我的夢嗎?」

「哈哈，年輕人，你終於記起了，你一直都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粉紅先生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莎士比亞名言錄》。他右手握著一支突如其來的權杖，並把它使勁的壓向我的左胸，說：「來吧，你要回去了，凱燕正在等你。」

一股劇烈的疼痛隨即而來。是種我曾經感受過的痛楚，是匕首插入胸部時的痛楚。我痛得由座位跌到在地，身體扭成一團，並且不規則地抽搐著。我感到呼吸的節奏變得混亂起來，暈眩感像海浪般一波一波的襲來。

我快要失去意識了。

我四周尋找著粉紅先生的蹤影，卻只聽到Hank Williams的歌聲。

年輕人，愛情是一把利刃，它能拯救生命，也能奪去生命。

「距離閉館時間還有十分鐘……」

ns3.135.192.51da2

十七歲———（十三）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