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誘之》 - 玖、山河（4）

　　趙清雪克服緊張後，於半決賽更是發揮超高水準表現，「山河故里」再下一城，不負眾望挺進總決賽；而另一組對陣的戰隊恰好為上一屆的冠亞軍，這回形勢逆轉，由前亞軍戰隊「琴御君側」上位，再次挑戰冠軍王座。

　　幾人回到包廂商討最後一戰的策略。

　　據賽報，「琴御君側」的隊伍配置沒有替換過，固定為兩個坦克和一個遠程，走的是不要命的貼身強攻路線，再對比自家都是脆皮，若直接正面槓上，哪方先倒下還真難說，余楓遂提議：「讓周頂我的位置？」

　　好歹伏淵閣是血量第二厚的門派，又能扛又能打，無論是壓制敵隊的遠程，或是與坦克對剛，都能替隊友爭取不少輸出時間。

　　顧瀟本也這麼想，可又一次臨場改變隊伍配置實在冒險，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反正，「他們肯定會賭，我們會用一樣的戰術打到最後。」

　　「一直到剛剛都還不是用我們平時練習的戰術……」咀嚼至此，趙清雪明白了。

　　顧瀟唇角微勾，「回到最初，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是要維持隊伍配置並換打法的意思了。余楓故作羨慕，實則挖苦道：「真好，周可以在包廂舒服躺到結束了。」

　　怎知周澄淞忽然大笑三聲，炸屍般跳了起來：「家人們，你們終歸是需要我的。」同時收穫幾個「你好像有那個大病」的眼神。

　　「剛剛周出去了一趟，和對面包廂的人打了照面，說來也巧，正好就是琴御君側的休息室，有個叫江山易老的候補選手說待會要上場。」

　　有樊浩替他解釋，周澄淞自己則去打開預先查好的東西，讓他們都靠過來電腦前看。

　　是江山易老的角色資訊。

　　角色ID：江山易老

　　門派：璇璣門

　　幫會：落墨染紅塵

　　「發現了什麼不？」周澄淞把指標移到幫會那欄，一邊按下快捷鍵，打開排行榜，一個個對下來，找到了在百大風雲榜中後段的江山易老，「或者該喊他的舊ID──君不見。」

　　君不見竟改了名。

　　趙清雪早已沒有他的好友，自然不知此事。

　　雖彼此在《百花殺》裡認識多年，「弱水三千」幫會網聚她卻一次也沒去，也便從未見過君不見本人，突然得知他與自己身處同地，心情有點難以言喻。

　　就算是她想破了頭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傳言說成是背叛者而想找他問清楚卻未果時，也未曾把君不見當成仇人，而現在，他就在自己的對立面，成為她將兵戎相見的對手。

　　回過神來，已經又坐上了比賽位置。

　　「琴御君側」果然在終局之戰替換了一名選手，相較於同隊的其他人，看上去約莫接近三十歲，穿著一絲不苟，與現場青春洋溢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使他感覺不像是來比賽的，更像是下了班湊巧經過進來打發時間。

　　而「山河故里」這邊最終還是決定讓周澄淞上來，如此，雙方的隊伍配置正好達到職業相剋的平衡。

　　「清歌，他在看妳。」周澄淞從對面一排的選手中找到那張在包廂外相遇的臉孔，更是壓低音量道：「待會我一定按著他打，你們都別跟我爭，不能讓這傢伙髒你們的手！」

　　趙清雪「噗哧」一聲笑出來，「那你的後背就交給我們守護了。」

　　她當然有發覺君不見的目光，只是方才她有意迴避，現下被周澄淞這麼一逗，倒沒了疙瘩，索性大方看回去。

　　就這樣，兩人視線終於相交，她心裡卻無熟人初見的驚喜，也沒有她以為該有的忿恨難平，唯一一個念頭是──

　　她毫不留情地轉移視線，看向身邊的男人故作專注的側顏，暗許：「我會保護好你的，我們要一起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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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瀟目光平直地盯著螢幕，調整角色的裝備武笈，看似不為外物所動，心中卻早因君不見的現身拉響警報。

　　儘管趙清雪並未對君不見有任何異樣反應，但也正因為她連負面情緒都沒有，才讓顧瀟燃起一肚子火，此刻都已於備戰階段，還爭分奪秒思考「琴御君側」換君不見上場的依據為何。

　　既能一路過關斬將登到這個位置，多少有能預判對手心理的本事，也許周澄淞再次出場與否都在他們的預料中。

　　「山河故里」鐵三角個個為人熟悉，單獨抓出來分析，尚且能有些應對的頭緒，偏偏冠軍戰出場成員經此變動後，又為全新組合，顯然將以不同於前幾場比賽所用的戰略來打，若要找尋突破口，就必須從不知底細又缺乏經驗的趙清雪身上下手了。

　　思及此，顧瀟的眉心浮起些許皺摺。

　　或許起初「琴御君側」也沒有十足把握可以打上總決賽，可既來之，總該一拼。而君不見和趙清雪曾在同一個幫派待了近四年，外人眼裡，幾乎能認定他們是這個遊戲裡最熟悉彼此的人──他是為了對付趙清雪才上場的。

　　無論君不見自己怎麼想，顧瀟都感到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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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決賽的戰鼓正式敲響，場上登時暗器橫飛，卻僅為試探，無人妄動上前打出第一個招式。

　　雙方遠程擔當率先開第一槍。傀儡遙遙置於對岸，這才迫人動身散於場上，刀槍即出。

　　而顧瀟的目標，只鎖定了一個人。

　　「兩隊都有一名隱曜堂，其一還是萬年榜一，這名叫流星走月的選手壓力應該不小。」

　　照慣例，線下賽事除了主持人外，另有解說員負責線上轉播的講解這塊。隨著這句話，現場大螢幕投影聚焦在流星走月身上。

　　少年面容青澀，操作卻十分沉穩。就是……

　　「好像有點瀟神的影子？」

　　切回比賽畫面，流星走月剛引爆傀儡，絲線回攏掌心，立刻側身翻去一旁開了個盾，成功格擋住周澄淞的後續追擊後，邊使飛刀掩護自己後撤，意圖拉開距離。

　　一套經縝密算計、也確實讓對手中招的操作，乍看之下無懈可擊，更獲賽評們一致讚賞，可當鏡頭帶到周澄淞未見慌色的臉上，又讓人忍不住懷疑莫非有詐？

　　會有這樣近似被害妄想的想法無可後非，誰讓他的隊友是顧瀟，高端隱曜堂玩家的套路他怕是全中過，早知如何進退。

　　不過這回周澄淞的確沒什麼心機，純粹是想流星走月走完這一套，更無幾招技能可用，再被近身一次就得亮底牌了。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扛得住，只要把人拖著，隊友們就能安心對戰，不受干擾。

　　「六點鐘方向，你們得空蹭一波，有機會收掉他。」說著，周澄淞再次拔刀，斬風一出，刀氣直掃流星走月，趁他踉蹌，再續追擊技能破竹，順勢強壓上去，逼他交出物換星移。

　　「收到。」

　　穿骨釘沒入正在交手的敵方身體裡，趙清雪立刻調頭疾馳而去，與周澄淞一人一端圍堵住流星走月。正要舉鞭向之，眼前忽有五具傀儡拔地而起，她反應極佳，腳步一轉，讓長鞭揮空。

　　余楓和樊浩在包廂裡用電腦觀看直播，這一幕也不由得豎起耳朵聽講解：「流星走月這波逆向操作的思路不錯。不是選擇鎖定對手施放，而是將目標定為自己，原地開啟五星傀儡陣，躲在裡頭既能遏止對手上前，還能一邊等待技能冷卻恢復。腹背受敵之下，快速做出如此決斷實在不容易。是不是讓人有點期待，要是流星走月對上瀟神會是怎樣一場神仙打架？」

　　同門相殺，殘酷就在通常能立見高下，而高手過招屬實千載難逢，想想都刺激。

　　樊浩相當好奇顧瀟有沒有棋逢敵手的時候，奈何自己久未關注，只得問余楓：「你怎麼看？」

　　余楓篤定道：「固然後生可畏，但終不敵顧瀟老奸巨猾。」

　　「何以見得？」

　　「等著看。至今還沒有哪個同門敢在3V3中主動挑顧瀟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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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硬扛了幾招，見五星傀儡陣起，周澄淞實在不敢造次，幸好他收刀及時，沒有一頭撞上，可在刀鋒回挑之際，赫然驚見趙清雪身後有支閃著銀光的箭矢對準了她。

　　正欲提醒她小心，銀光轉瞬已消逝，箭卻未如預料般離弦。周澄淞定睛一看，操縱者雙膝一軟，陡然跪倒在地，直到白色粉塵破體而出，幻化成蝶、朝天飛散，他才識出那人早前中了毒。

　　趙清雪留了一手，此刻口吻淡定表示：「噬血的正確使用時機。」

　　搭配起來莫名有好萊塢爆破場面的既視感。

　　周澄淞萬分慶幸趙清雪是自己隊友，否則他心態早沒了，同時不免回想這個曾經會興奮叫他和余楓「大神」的可愛小姑娘，現在怎麼跟顧瀟越來越像，簡直有成為一代魔頭的潛能，心裡悲痛欲絕，「造孽啊，狗瀟……」

　　說曹操，曹操就到。

　　準確來說，是顧瀟的傀儡到了。

　　接下來的操作讓解說員連連驚呼：「天啊！從沒想過還能用傀儡強行破陣，己身無損……這、這得列入教科書了吧？」

　　樊浩也呆了一瞬，反觀余楓雖然驚訝卻並不意外，他好像知道余楓為什麼要他等著看了。

　　有句話說：「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講的是顧瀟本人了。

　　作為「已退役」的前隊友，樊浩與有榮焉，心裡是服氣了，但還是忍不住抖出一句：「真騷，不愧是我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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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闖入陣中，是流星走月始料未及，「人」在他面前爆破成灰，更無法反應。煙消雲散之後，他忘了自己本就處在被雙面夾攻的劣勢，下意識先去找傀儡的主人所在，後背被刺了兩刀也無知覺。

　　顧瀟早已回歸其位，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股蒼涼自心上穿堂而過。流星走月終是敗了。

　　本是此賽局上最為風光的選手，卻第一個退場，惹人無限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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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刺完後，趙清雪將流星走月的項上人頭留給周澄淞，隱身折返回去與另一人纏鬥，不忘留了個心眼在君不見那。

　　見他偶爾碰到顧瀟衣角，可顧瀟一甩袖，從容後撤，他只能在原地苟延殘喘，便放了心。

　　江山易老。這個名字多唸幾次，她仍不習慣，也不喜歡。

　　分明能見山河依舊、四海清平的景貌，怎容他不看好？

　　賽事愈漸靠近尾聲，群情愈發激昂，熱血彷彿永遠不會流乾。

　　冠軍賽首戰太過精彩，多種絕對會被剪進精華片段的奇招深植人心，即使後來幾戰「琴御君側」堪堪能發揮原定戰略，或有小勝之局，也少引起討論，眾人心中明確一點：冠軍獎盃最終仍只會被交予到「山河故里」手中。

　　結果自是呼應了這屆線下賽的主題戰歌──《王者歸來》。

　　隨著舞台兩側噴出彩帶，被加冕了一頂王冠的「山河故里」隊徽如戰神入世般霸氣橫掃其他隊伍，置於大螢幕中心。

　　氣勢磅礡的音樂聲中，趙清雪竟酸了眼眶。

　　無論是在台下遙遙注視，或身為其中一員，她都比任何人更加堅信「山河故里」會贏，卻也同時明白了登上巔峰之路有多麼不易。

　　全都是身邊的這幾個人相互扶持、一步步踏出來啊。

　　日月與山河同行，所照之處皆為故里。她終是沒有辜負這場半途相遇，又何其有幸，在她迫不及待轉身去找顧瀟時，發現他更早看了過來。

　　顧瀟在的地方，趙清雪總是滿眼盛著他，過去期待他偶然一瞥能看見自己，便任憑心跳失序喧鬧，如今換來他不驚不擾地等候，僅為了在彼此相視的瞬間，能馬上彎起好看的眉眼，笑著道：「辛苦了。」

　　她心裡甜滋滋想著，雙向奔赴可真美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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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山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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