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誘之》 - 終、拂曉（12）

　　──剛才請喝飲料的漂亮姊姊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趙清雪產生這個想法時，兩人正坐在某精品大牌的VIP招待室裡。

　　顧穎姿態優雅地端起精緻茶碟，啜了口手沖咖啡。面前的矮桌擺著一盒高級點心，另一張桌子上則全是她橫掃各大專櫃所打下的江山。

　　對比之下，趙清雪一身輕。從頭至尾只見她買了一支唇膏，顧穎放下茶杯，問道：「沒有看到喜歡的嗎？」

　　⋯⋯倒不是這個問題。

　　趙清雪靦腆一笑，顧穎似乎瞭然，隨即又喚來一名SA，附耳小聲交代些什麼。沒多久，她買的東西都已包裝好了。兩人被萬分禮遇地送到門口。

　　用餐時間將至，外面的人明顯比剛才更多。顧穎雙手拎起加總起來有點沉的戰利品，「我先回車上放東西吧。妳要跟我走一趟，還是先去挑餐廳？」

　　前面喝了飲料，還有小點心墊胃，趙清雪並不是很餓，「一起走吧，我幫妳拿！」

　　她主動提，顧穎也不客氣地分了一些過去，刻意哀嘆：「妳真貼心。感覺顧瀟這男朋友當得很輕鬆啊。」

　　還得是親姊弟才能講這種損話，可想起閨密們對顧瀟的評價，趙清雪莞爾道：「他也很用心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他主動比較多。」

　　「妳還是這麼護著他。」顧穎想起上回，趙清雪還不知道她的身分，就也敢為顧瀟發聲。「會把他那少爺脾氣慣回來的。」

　　「那也沒關係呀。」如今也算見過顧瀟各種面目了，趙清雪嗓音淌著溫柔，「他自在地做自己就好。什麼樣子，我都很喜歡⋯⋯」

　　換作是其他人在場，這肉麻的表白還沒說完，就會收穫幾張皺成一團的嫌棄臉，這也是她後面聲音轉小的原因⋯⋯救命！她在人家親姊姊面前秀什麼恩愛啊？

　　顧穎卻沒揶揄她，口吻也變得認真，「聽妳這麼說，我弟弟好像變得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樣了，往好的方向。是妳的功勞。」

　　趙清雪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姊姊，妳找我出來，是想問顧瀟的近況嗎？」

　　「也不完全是。」顧穎不意外她會這麼認為，「那傢伙離家後靠自己也把日子過得很好，樊浩常常說很羨慕他呢。」

　　趙清雪想想也是。有樊浩在，顧穎要知道顧瀟的事，一點都不難。「那我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妳陪我出來玩，就幫了很大的忙。」說完，顧穎還對她眨了下眼。

　　趙清雪感覺心跳生生多出幾下，「我⋯⋯我什麼都沒做。」

　　「妳做的比妳所想的還要多。」顧穎還是沒把真正目的說出來，故作神秘地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什麼時候呢？趙清雪不太明白。不過她很想告訴顧穎，顧瀟也正在努力了，努力在不遠之後的某天，能夠坦然地面對她，將他們多年的心結解開。

　　來到停車場，趙清雪幫忙把東西一件件放進後車廂裡，臂上還掛著最後一袋，顧穎卻已關上門，她急喊：「等等，還有這個。」

　　顧穎看了一眼，道：「這是給妳的。」

　　「給⋯⋯我？」

　　「打開看看。」

　　順從顧穎這句話，趙清雪小心翼翼地掀開提袋裡頭的盒子，一個駝色真皮長夾映入眼簾，不禁暗提了口氣上來。

　　顧穎記得，趙清雪剛才多看了它幾眼。「妳可別嫌棄我拿贈送的東西當見面禮哦。」

　　趙清雪知道這是為了不讓她感到有壓力的說詞，若不收下，豈不拂了這番心意。一下午的時光，她就從顧穎身上學了好多東西。內心豐足，話中情意更真摯，又不失天生自帶的那股俏皮靈動，「謝謝姊姊，今日的晚餐就由我買單啦。」

　　「好啊，那我想吃火鍋。」

　　「火鍋的話，我有推薦的店。我問看看現在能不能訂位。」她立刻拿出手機。

　　顧穎眼梢含笑。眼前的姑娘進退有度，恰如其分。她不禁心想，怪不得她那性格彆扭的弟弟會深陷於此。她若有這樣的妹妹，肯定好好疼惜。

　　待趙清雪一掛電話，她便道：「以後妳和顧瀟來這，看上什麼東西就讓他買。他挺有錢的，心安理得地花吧。」

　　「⋯⋯咦？」話語突然，趙清雪的反應卻非常耿直，「他應該不會來這。」

　　這座商場主要服務高消費族群，林立著奢侈品店，並無影廳或遊樂場等娛樂設施入駐，餐廳也不多，不太適合一般情侶約會。

　　「他不來這？」顧穎眉一揚，「那他上哪買衣服那些的？」

　　「網購或廠商贊助？」趙清雪也不太確定。反正顧瀟就一衣架子，穿什麼、怎麼穿都好看，就算不穿也⋯⋯咳！

　　「哦？那妳下次注意看看他衣服標籤。」顧穎上前雙手按住她肩膀，將她往副駕位置輕推，「走，去妳說的店。」

　　話題好像就此揭過了，趙清雪卻還陷在自己不可言說的思緒裡⋯⋯

　　要、要在什麼情況下，她才能看到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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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坐下，顧瀟就打了個噴嚏。

　　在飲水機前準備茶水的晴天立即轉頭關心，「顧老闆還好嗎？」

　　「適應下冷氣就沒事了。」顧瀟不以為意，將話題岔開，「晴天，妳現在是什麼職務？」

　　「客服啊！」晴天把裝好水的紙杯放到他面前，忙不迭又跑到門邊調整冷氣溫度。

　　「做了那麼久，沒升職？」

　　「升職當客服組長嗎？那也還是客服呀。」雖然這麼說，晴天的語氣卻感受不出任何不滿。

　　「哦，那妳沒考慮換去其他更有發展空間的部門？」

　　「我不行啦，我沒有什麼厲害的特長，就只是特別有耐心而已。當客服很適合我，而且我也做得很開心呀！」

　　顧瀟認同後面那句，「妳確實非常盡心，這幾年謝謝妳了。」

　　雖然每次線上服務結束後，顧瀟都會很有禮貌地道句謝謝，此刻，晴天仍感受寵若驚，「顧老闆別這麼說，那都是我應該做的。多虧您，我的業績一直很好，未來還請多多關照才是！」

　　「未來麼，很難說。」

　　她的表情猛地僵住，「顧老闆不打算繼續玩了嗎？」

　　沒有準確回答她，顧瀟以玩笑口吻道：「會害妳失業嗎？」

　　「怎、怎麼會呢？」

　　晴天勉強擠出笑容，欲詢問他的後續計畫，顧瀟卻沒給她機會，「有件事我很好奇。」

　　晴天面色已如常，彷彿剛剛僅是一時失態，「顧老闆請說。」

　　顧瀟傾向桌子，拿起那杯白開水，卻沒有喝。他用指頭在杯緣摩挲，目光直直盯著她，「妳明明也是來參加慶功宴的，怎麼還要跑上跑下忙活？」

　　晴天出現在一樓大門口「接待」時，並未配戴識別證，宴會廳裡也都是外燴餐廳的人在服務賓客，說明她今日並非以工作人員身分前來。然而，她卻還為他要了一間會客室給他稍作休息，顯然超出客服的服務範圍。更怪的是，面對這樣簡單的問題，晴天竟答不上來。

　　她支支吾吾了一陣，顧瀟又道：「不方便答也沒關係。妳去忙吧。」

　　彷彿被下了逐客令，可繼續待著又尷尬，晴天揚起制式微笑，「那、那我先上去了，您有需要再喊我。」

　　「辛苦了。」

　　領了他這句話，晴天退出房間前，顧瀟的聲音再次響起：「跟剛剛來的時候一樣搭電梯吧，別走樓梯了。」

　　電梯口，就正對著宴會廳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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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近彼此距離的最佳方式是一起吃頓豐盛的火鍋。趙清雪和顧穎無話不聊，從工作到休閒娛樂，再到更深的家庭關係，顧穎據實相告。

　　「其實家父並沒有要求我也一定得走法律。妳別誤會，他不是重男輕女，相反的，他和家母都希望女兒不要這麼辛苦。」

　　「我能理解。雖然是因為我是獨生女，父母特別疼我。」

　　「但是我們都沒有因此選擇懶散度日。」顧穎見她點了點頭，繼續說：「後來我依然決定考取律師執照。而在這之前，我的專業是財經，靠著投資所攢下的錢也足以自行開業，並沒想過要接手家裡的公司。」

　　當時顧穎已在美國發展多年，期間也結婚生子，本要定居，某天卻接到母親來電，得知她那剛成年的弟弟鬧了場前所未有的家庭革命。

　　顧穎用最快時間打點完所有事，與丈夫一同帶著孩子回到了故土，不僅暫時接管家業，也將她在海外的產業移回來發展。

　　值得一提的是，她回國後所承接的第一個案件，就是樊浩與前東家的解約官司。

　　「顧瀟拉不下臉回家求父親出手，只能跑來找我，讓我幫幫樊浩。我當下沒應，就看著他乾著急。實際上，父親早已交代了我一定要贏。」

　　就憑樊浩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她定當仁不讓，也果然漂亮地勝訴了，不僅讓樊浩不用支付違約金，還反過來獲得一筆可觀的賠償費。

　　趙清雪記得這則新聞。

　　樊浩一出道就很有人氣，可到了因故要提前解約時，竟沒有一間律所願意替演藝圈資歷淺的小蝦米對抗培育多組流行歌手的經紀公司這條大鯨魚，於是給了這位海歸的年輕女律師一戰成名的機會。

　　顧穎先是動用了父親在國內的人脈資源，找到幾條經紀公司私下進行不當交易的線索，追蹤到一個可疑的海外帳戶，再讓丈夫聯繫金融業同行密切關注他們的資金流向⋯⋯最終查到了什麼，就是另一個案子了。

　　她這一手打得經紀公司措手不及，無暇兼顧與樊浩的官司，速度賠錢了事。再後來，經紀公司也沒了後來。

　　原來這兩個案件是有關連的。聽完新聞上所沒提到的內幕，趙清雪由衷佩服，「姊姊真的非常帥氣！」

　　顧穎謙虛地笑道：「學法律本就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接著話鋒一轉，「所以，我也從未覺得是那小子跑路才害得我必須回來收拾爛攤子。」

　　顧瀟說他「破壞了姊姊的人生規劃」時，趙清雪從他的字裡行間感受到滿滿的自責內疚。現在又從顧穎這聽到事情的另一半，豁然貫通。

　　以結果來看，其實皆大歡喜。退一萬步說，就算顧穎是無奈才接下傳承家業的重責大任的，那也不是顧瀟的錯，他只是想追求屬於自己的人生。

　　因為心疼他們各自的不易，趙清雪有些黯然神傷，「如果可以像這樣坐下來好好聊聊就好了。」這也是她向顧瀟提想和姊姊一起吃頓飯的背後動機。

　　顧穎長長地唉了聲，「小屁孩一時想不通，這麼多年過去，也該明白了。他不敢面對的，或許不是我。」

　　哪怕弟弟再優秀，在親姊眼裡，永遠是個小屁孩。趙清雪忍俊不禁，「這也算是他的溫柔吧。讓別人因為自己受影響，就算對方並不在乎，他心裡也過不去。」

　　「是嗎？上次我們又因為樊浩的事，時隔多年的單獨見面了。妳猜怎麼著？才說完正事，他急著回家開遊戲。我看這不像過不去的樣子啊。」

　　「⋯⋯」這是趙清雪的鍋。

　　「我就問他，什麼時候帶女朋友回家讓爸媽看看？」顧穎覺得她這個台階給的簡直神了。既然人人都愛面子，那麼集體不提、裝作沒事，也就過了。誰知顧瀟純情到不行，竟回她道：「有女朋友我還坐在這？」

　　懟得顧穎現在想起來仍然會笑，尤其之後她還撞見他那無恥的拐人現場，「原來是我那時太看得起他了。」

　　趙清雪的臉燙得都能煮另一鍋了，囧喊：「姊姊，求放過！」

　　「好好好。」顧穎逗她逗夠了，拿起湯勺，自火紅的鍋底撈了滿滿的料，橫過半張桌子裝到她碗裡，「都熟了，快吃吧。」

　　趙清雪剛捧起碗，筷子都還沒動，手機響了。

　　顧穎問：「我弟？」

　　「嗯，可能是慶功宴結束了。」

　　「接吧。」

　　趙清雪按下接通，卻是樊浩的聲音響起，她疑惑道：「樊浩呀，怎麼是你？顧瀟呢？」

　　顧穎聞言望去了一眼。

　　他們沒講幾句，通話就結束了。趙清雪解釋道：「樊浩說顧瀟手機落他車上了，但樊浩一大早還有行程，只能結束後再幫他送回去，先替他報平安。」

　　「所以顧瀟已經到家了？」

　　「聽起來是這樣沒錯。」

　　「那他怎麼不自己聯繫妳？」

　　「⋯⋯對耶。」經顧穎指點，趙清雪才發現這個不合理處。

　　沒間隙細思慢想，這回換顧穎的手機鈴聲響起。見來電人名稱，她默了默，「樊浩打的。」

　　趙清雪「咦」了聲。

　　樊浩怎麼會連著給她們兩個打電話？顧穎眉心微蹙，隱約覺得事有蹊蹺。

　　她曾開過玩笑，說這些弟弟只在闖禍時找她。直接打來而非先傳訊息，定是事態緊急。

　　果然，她一接起，樊浩便急急巴巴地喊著：「出事了！出事了！」

　　顧穎語氣鎮定，「你別急，慢慢説。誰出事了⋯⋯顧瀟？」她抬眸對上趙清雪憂心忡忡的目光，持續追問：「你不是才用他的手機打給清雪報平安嗎？」

　　「欸？欸欸？為什麼姊姊會知道？妳們現在在一起嗎？」

　　顧穎打斷他，「你先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樊浩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將自己所知的事發經過，一一說給她聽：「我們在遊戲公司參加活動，又看到上次提告的那個偷拍男了──」

　　他們之前都被誤導了。那個人從來不是衝著樊浩來的。他的目標，一直都是顧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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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拂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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