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誘之》 - 終、拂曉（3）

　　其實趙清雪有一事瞞著顧瀟。

　　出差原本僅需一週，因恰逢她喜愛的一位電影編劇開設短期課程，在公司支持下報名參與，才延長至一個月。

　　帶職進修等同公事，可畢竟出自私心，在告訴顧瀟要來首爾一個月時，她也有種好像拋下他跑去玩的感覺，尤其她沒想到他會這麼依賴自己。

　　那個於她眼中無所畏懼的男人，頻頻在向她示弱……以及索求。

　　「妳有一個月時間好好想，回來怎麼哄我。」

　　嗯，她想好了。

　　原定計畫是在拿到結業證書的隔天下午才離開韓國，趙清雪改了航班，當晚就搭機回台。

　　她沒有為某人籌備驚喜的經驗，聯繫其他人說明計畫時，極忐忑他們都住在一塊，若舉止有異會被顧瀟察覺。

　　擔憂是多餘的。當初周澄淞創建這個沒有顧瀟在的群組，就立誓死也不能讓他知道，且還有個靠譜的余楓在，能幫忙打掩護，妥的。

　　看他們這麼怕……這麼仗義，趙清雪沒了後顧之憂，天方微亮，拎著大包小包悄悄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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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瀟作息規律，沒特別安排活動則固定八點起床，而接機是下午四點的事，行前準備餘裕充足，再謹慎也不至於更早起。

　　大概是因為趙清雪要回來了，他心情顯而易見的好，前一晚周澄淞說早上要用廚房，他沒像以往冷臉嫌棄嘲諷，只道：「等新廚房重新裝潢好再通知我出去。」

　　周澄淞：「……媽的，你有本事別出來了。」

　　顧瀟還真有那個本事。

　　任外面傳來各種聲響，房門始終緊閉，死守一方獨屬自己的寧靜。待裡外皆歸於寂靜，他才傳訊問：「喂，我要出去了，不會踩到什麼東西吧？」

　　怎知群組也安靜得很，隨後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疑心起，顧瀟終於打開房門，被一陣意料之外的香氣撲面。廚房方向隱約又有動靜，他邊走近邊叫喚：「周？」

　　率先入目的是靠近客廳一邊的餐桌。上頭擺滿好幾碟精緻小菜，和一鍋還冒著熱氣的湯，是香味主要來源。

　　怎麼看都不可能出自他那有黑暗料理大廚之名的室友，且剛剛叫了人也沒反應，顧瀟轉向廚房內看去，一抹纖細人影正背對著他伸手在餐具櫃裡拿東西，察覺他的到來，轉身，笑靨如花，「早安。」

　　「妳……」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顧瀟的反應代表驚喜計畫成功，趙清雪歪頭，俏皮道：「我？我正要去叫你出來吃飯呢。」

　　她將筷子擺好上桌，見顧瀟還愣在原地，走過去推著他到桌邊坐好，自己也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自顧自道：「我在韓國認識很多新朋友，也特地跟他們學了幾道傳統菜。雖然味道可能還是差了點，但食材都是道地的喔。」

　　說話間，她已盛了一碗飯，拌著大醬湯裡的料，放到顧瀟面前桌上，又攤開他右手手掌，把湯匙交到他掌心。

　　已經醒了很久，沒可能還產生幻覺。碰觸時感受到的體溫為真，下午才該見到的人，現在就真實存在於這，與他熟悉的生活環境自然融合，好似這也是她的日常──每日早晨，親手為愛人做一頓早餐。

　　燈光融融，趙清雪一手支著臉，笑意靦腆，「嚐嚐？」

　　顧瀟就算很多話想說，也不敵她此刻殷切目光，先用了膳。

　　他無聲吃著，動作優雅地一口接一口，直至碗空，才側過頭看她。

　　趙清雪心跳落了一拍。

　　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把握的，可畢竟是第一次做給顧瀟吃，仍擔心不合他胃口。剛剛試過味道，應該不會太鹹或太辣才對。還是……他對於自己沒說一聲就跑回來的事生氣了？不然為什麼不說話？

　　她緊張得胃都要打結，耳聞顧瀟唉了口氣，「不想只是跟妳談戀愛了。」

　　「……什麼？」趙清雪乍沒聽懂。

　　他嘴裡銜著她的名字，傾身接近，將她圍在椅子與他的臂彎之間，鼻尖輕輕蹭過她耳廓，「我想跟妳過日子。」

　　這嚴重犯規了吧？

　　趙清雪從耳朵延伸至臉已經燒紅一片，他還不依不饒地循循善誘：「每天早上睜眼就能見到我、睡前最後一眼也是我，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一起打遊戲，妳工作我就不吵妳，妳休息時想去哪，我都帶妳去……好不好？」

　　這誰頂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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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同、意！」

　　接在這近乎歇斯底里的吶喊之後，另一道聲音就顯得沒什麼情緒波動，可說的還是同一句，只是作為附和，中間插了個「也」字進去：「我也不同意。」

　　……不是，他們沒道理反對吧？顧瀟緩緩眨了下眼睫，沒忍住迸出真話：「關你們屁事啊。」

　　「怎麼無關？」周澄淞是真的急了，「前幾天房東在問續約的事，我才跟他說好而已欸！」

　　潛台詞是：若要就此拆夥、各自安好，短期內他上哪找另一個地段好、帶停車位、安管森嚴到連樊浩進出都從未被跟蹤過的高檔小區，以及包水包電包瓦斯費的金主爹地室友呢？

　　他還以為他們幾個從大學到出社會兩年依然同住，情比金堅呢！這將邁入第六年的室友情，終究是錯付了嗎？真不愧是辣個狠心的男人，顧瀟有異性就沒人性……啊，雖然本來也沒有。

　　原來愛並不會消失，只會轉移。顧瀟沒有變，只是從小王八蛋長大成王八蛋了。這麼一想，周澄淞竟釋了懷。

　　顧瀟又怎會知道，短短一句話的時間，這人已在腦海裡把他倆不存在的恩怨都給放下了。他解釋：「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打算，當然可以繼續住，只是這裡我想單純做為工作室用。」

　　「喔喔喔，我懂了！」周澄淞右手握拳擊在左掌，「原來你想另覓一處金屋藏嬌！」若真如此，他確實沒有置喙餘地。

　　反正比起室友，他們更像是鄰居，明明住在同個屋簷下，還可能整天都見不上一面。要不是確定廚房垃圾桶裡多出來的食物餐盒不是他或余楓吃的，他很怕某人是死在電腦桌前了。

　　如果顧瀟只是晚上不睡這，那與現況沒有什麼差別嘛，當成樊浩2.0就好，安了、安了──這一刻，周澄淞還沒自覺他先前所謂的情比金堅都是屁話，這室友情分明是塑膠做的。

　　余楓持反對意見的理由則與周澄淞截然不同。

　　大家都是有獨立經濟能力的成年人，何去何從都是個人要面對的問題，況且當初幾人本就是因共同課業報告繁多，為圖方便、省錢才合租，上述理由在畢業後就不成立了，幾個大男人還成天混在一起確實不像話。還多虧了趙清雪，才讓他們有機會坐在一起討論這個遲早要到來的事。

　　只是作為顧瀟身邊親近的友人，余楓認為自己有義務提醒他，別一頭熱地去做任何決定。於是語重心長：「顧瀟，同居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在這個群體中，余楓扮演的一直是開導者的角色，顧瀟本來就沒在說笑，又聽到這話，不免更嚴肅了幾分。

　　可是，成年人之間又何必多說什麼大道理。余楓也只是老生常談一些情侶同居可能遇到的問題，要他有所心理準備面對現實與理想的差距。

　　兩人才剛交往就黏得太緊，失了彼此個人空間，並不是好事。

　　顧瀟難得乖順，點頭表示明白。

　　不過其實這些都還是個假議題，關鍵是趙清雪本人也沒同意。

　　儘管她確實心動，「可是我還想和你再談會兒戀愛。」

　　少女心思最夢幻的想像被點燃，小姑娘雙手抵禦在他過度靠近的胸膛上，這都沒被擾了思緒，不管不顧地先答應下來。

　　那麼顧瀟要檢討的是……難道他色誘得不夠賣力嗎？是不是太草率了，應該把衣領扯低一點再來？

　　回想糾結之際，顧瀟聽到了一個聲音。

　　「我也說句！」

　　在場最沒資格表達意見的就是這長期不在卻獨佔一個房間，來去皆隨心、把家當飯店的傢伙，顧瀟不是很想理他，「樊大演員有何高見，最好都給我憋在心裡面。」

　　樊浩擺出一副「我偏要講你又能奈我何」的樣子，還沒開始演就先上頭，端正腔調：「現在你的官方CP是我，你卻滿腦子想著要和女人逍遙快活，你……」

　　作死作一半，見顧瀟肩膀微抬，舉起右臂，轉了轉手腕，修長好看的五指一根根向掌心合起，疑似是要發動攻擊前的蓄力動作。

　　笑死，他樊浩會怕他嗎？

　　當那顆拳頭成形，樊浩仍面色不改：「你好帥，你是我偶像，我愛你，哥。」

　　順得像是本來就要說這句。

　　當然，也還是不可避免挨揍的命運。

　　可樊浩的話雖玩笑成分居多，也不是沒有讓顧瀟省思的地方。

　　戀愛是一起談的，趙清雪同時還積極衝事業呢，他一個大男人可不能停滯不前。

　　儘管對未來尚無明確計劃，至少因私事而怠慢眼前公事這種不專業、不成熟的行為，是顧瀟所不允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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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拂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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