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德拉哥後,伊西專心養病。
「其他的事不必操心,有我呢!」崔斯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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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整潔的臥房裡猛然坐起,身邊的床鋪空盪盪,這明明是最熟悉的日常,伊西卻莫名心慌。當塵封回憶變成夢來訪,惡火帶來的感覺竟如霜寒,讓她蓋著棉被仍直打哆嗦,但還是跳下床、套上鞋,只穿著單薄的睡衣便急匆匆往外跑。
伊西許久未離開生活起居的空間。上次是騎士團凱旋慶典,遊行的終點在城堡前廣場,他們夫妻站在陽台上迎接所有人。當晚為了慶祝今年豐收,宴席和舞會也全面開放,所有人不分貧富貴賤同處一堂,共襄盛舉。
親眼所見勝過千言萬語,全城歡欣鼓舞。
侯爵寵溺的摟著嬌小妻子,深情在額頭上輕吻,恩愛模樣消弭流言蜚語。而且看樣子,德拉哥的繼承人即將誕生,到時候再回想如今這盛大場面,大概也會覺得小巫見大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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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懷孕的消息火速傳開,臣屬貴族紛紛前來祝賀。待罪的偽馬王驍勇雖然尚未培育出珍貴的晨星神駒,還是帶給騎士團二十匹駿馬,並承諾在小王子或小公主長到學騎馬的年齡前達成任務。
不意外但令人煩惱的是,皇帝也派遣使節送來禮物。除了珍貴珠寶和為新生兒準備的家具、服飾,又是一隊僕從和侍女,其中包含兩名據說幫忙養育皇后膝下三位公主、王子的奶媽。他們各個一臉精明幹練,想必不好打發。
「只要締結契約就能辨別出哪些人有『任務』在身。」伊西聽聞後不假思索的說,崔斯倒是花了點時間才意會她所言為何。
龑安王族和家臣、附庸、僕從自古有個特殊的宣誓效忠儀式。他們將家傳「相信魔法」注入紙張,用來載明約定,而對方宣誓時魔法自會判斷這個人是否可信,會不會依約行事。
伊西回歸,重拾傳統,和城堡內所有傭人分別訂下契約。崔斯外出巡視領地,沒見識到那個場面。當時厭惡魔法的他,在烏爾的挑撥下得知此事,還大為震怒。憶起此事,崔斯為自己的愚昧無知而慚愧。
魔法何嘗不是像騎士手中的劍,製造傷害或守護所愛,端看使用者的心思,而他卻直到差點鑄下大錯才醒悟。
也幸好,還來得及挽回。
崔斯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他有如兄弟般的團員、尋回失散的親妹妹,最重要的是伊西還懷著他未出世的孩子。為了保護好不容易擁有的這一切,他願意付出所有。
「不行,藥釜夫人說了,妳不該再使用魔法,得好好靜養。⋯⋯我先給他們安排些看似重要但又無關緊要的職務吧,像是採買或物資管理之類的,再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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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事就照崔斯說的辦了。其他訪客來來去去,崔斯都攬下責任獨自應付,直到蛟淵領主清泉到訪。
「我此行代表蛟淵和巄關前來,恭賀崔斯坦侯爵得勝,龑安也終於後繼有人。真是太好了,公主!蟠龍王和朧龍雪公主肯定也很欣慰。」
與前一年相比,清泉整個人神清氣爽,看起來年輕不少。
「清泉領主,感謝您特地跑這一趟。」
「您別這麼說,侯爵,臣下本就該定期來晉見公主是否安好。」
「的確,那您以後要常來啊。我重建城堡後這是第一次吧,有空讓您也熟識的羅德爵士帶路逛逛吧,有些地方可能不太一樣了。啊,後院的晶燄花正盛開,據說是幾十年才一見的奇觀,千萬別錯過。」
清泉態度高傲一如既往,完全沒把崔斯看在眼裡。崔斯並不以為意,但忍不住暗諷他幾句,順便炫耀相傳只在女神舞尹真傳之人誕生時綻放的晶燄花。
清泉瞟了眼面無表情站在伊西身後護衛的羅德,回話完全聽不出情緒波動,也不打算接續話題:「關老那老頑固!山賊除掉了一樣整天守著他的關口,打死不肯出山,所以託我把禮物帶來,還望公主見諒。」
他說著命人呈上一個裝滿閃亮但清澈液體的水晶瓶子,和一個透出紫光的小布包。
伊西拿起絨布做的黑色布包,握在手心、閉上眼睛感受,並露出驚訝表情:「兩位的心意彌足珍貴,感謝清泉領主,也請替我謝謝關老。」
後來一忙,崔斯忘了詢問他們送來的到底是些什麼。不過布包束口處散發的紫色光暈,和關老命人偷偷轉交予他,幫助殲滅「烏鴉」的金幣相似。大概又是什麼法寶吧,崔斯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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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伊西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清靜生活。除了自願留下來照顧她的堂妹海潔雅,貼身侍女中的蘇桑現在忙於管理家務,只剩梅莉在旁服侍。
小罌偶爾會來聊天,但伊西大多時候不是閱讀,就是看著越來越早天黑的窗外,等待崔斯回來一起吃三餐,每晚哄她入睡。除此之外,兩人明明同在一個家裡,卻幾乎碰不到面,也沒太多時間相處。
伊西習慣獨處,也不覺得無聊,讀著書沉澱心情,海潔雅也說她狀況穩定許多,但她心知肚明,身體還是跟從前不一樣。
上一次出外,伊西印象中還有點暖意,而如今風颼颼——北方大概已經下過初雪——有點冷,但以前即使隆冬大雪中,她也從不感覺冷。
梅莉和女主人擦身而過,還愣了一會兒才搞清楚狀況,抓起披風直追,但那身影還是越來越遠。「小姐,不對,夫人,別跑那麼快,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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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鏗鏘鏘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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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碰撞的聲音漸大,離目標越來越近,伊西依舊惴惴不安。
「開門。」她喘著說話的聲音輕柔,衛兵卻不敢怠慢。就算只是多問兩句,要讓團長知道他們質疑夫人的命令,絕對吃不完兜著走。
沈重的木門吚呀開啟。巨石砌成的厚牆使門道內陰涼昏暗,從開口緩緩灑入的陽光也無濟於事。
廣闊的砂石地上,士兵分組對練,吶喊吆喝聲不斷,四處刀光劍影,但伊西都沒放在眼裡,直直奔向站在場中央監控、指導的高挑金髮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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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所有人所有人通通給我住手!」崔斯起初以為是幻覺,遠遠看見伊西跑來,嚇得大喊。
命令響徹練習場,但不是所有人都立刻反應過來。在崔斯趕到她身邊前,伊西已經以左腳為重心轉身,閃過一個被對手逼得節節後退的新兵,又一個仰頭躲過另一人迎面橫掃而來的木劍。
崔斯徒手擋開一支搞不清楚狀況的長矛尾端,抱住衣著單薄的伊西。「出什麼事嗎?怎麼突然跑來?」平常像個小暖爐似的她肌膚冰涼涼。「蘭特,這裡交給你了。」崔斯拋出這句話時甚至沒有回頭,只顧著解下披風。
他的披風在伊西身上簡直像件大床幔,重重拖垂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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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偷懶啊。」士兵們目送團長夫妻離開,直到蘭特大罵才整裝重來。
路卡全程目睹伊西靈活閃避的動作,還有她鮮豔紅髮在空中飄散的模樣。這畫面他太熟悉了,多年前在帝都,跟這裡大同小異的練習場裡,他不知道看過多少次。
剛才關於伊薩的問題,路卡已經不需要人回答。其實他早已隱約察覺,只是太不可置信,所以一直當作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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