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冉冉升起,趕⾛漏夜寒意。
巄嶂抵達神域後,⽩天的時間羅德都帶蘭特去巡邏、打獵──蘭特很清楚這是伊西的指示──但這一老一少不管走多遠,總是留意著黃石屋的動靜。
這幾天他們都傍晚才返還,而每晚看見的伊西都比前一天神彩奕奕。她原本科斯家的⿊髮雲鬢也像褪⾊般轉為棕紅,不過蘭特知道這是正在變回她遺傳自母親的紅髮。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就能結束了。」這天出門時,蘭特隱約聽見巄嶂對伊西說。這個好消息讓他腳步輕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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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煩舅舅了。」
「一家⼈,客氣什麼。但朧雪不愧是家族難得的天才,竟然能把龑安相信術和巄關封印術如此完美結合。」
「⺟親⼤⼈⼀向追求完美。」
「唉,只是竟然⽤在⼥兒⾝上。」
兩人沉默一陣,伊西攤開從德拉哥地下密室帶出來的卷軸,說:「不感嘆這些了,開始今天的功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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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龑安,找出《舞尹聖卷》,解放⋯⋯」朧雪臨死前,用盡⼒氣鐫刻在女兒腦海的遺⾔,讓伊西答應了⽗親其實希望她婉拒的婚姻,回到納⼊帝國版圖並更名德拉哥的龑安。
第二步要找出的《舞尹聖卷》,是⼥神舞尹傳給兒子的神聖文物。不少古老貴族擁有神族祖先所傳的寶物,但祖⽗和⺟親都未提過,史冊更無記載,本來無從找起,得來卻不費功夫。
從崔斯興奮的帶她到城堡隱密的地下空間,伊西就感受到無聲無形的召喚,並且開啟了塵封之⾨。起初她以為目標是帝都聖神殿裡那種華麗精裝書,後來才想起,聖卷是天神下令神族斷絕與⼈間直接往來時留下的遠古遺物,才找到這份外觀樸素、以古代文字撰寫的紙卷。其內容是失傳的龑安王族魔法終極核⼼——不只龍,是鳳凰、麒麟、獨⾓獸等遠古靈獸都能馴服、溝通的魔法。
相傳女神舞尹熱愛動物,尤其與龍族交好,吸引許多龍來棲息在她的土地上。⼥神應命回天後,龍族紛紛⾶回海外秘境,艱深又無用武之地的馴龍魔法便被淡忘,僅剩作用於人和一般動物的部分傳承下來,因為能讓人產生更勝催眠的服從與信任,故稱「相信魔法」。
伊西鑽研聖卷,驚覺遺言未完的部分,需要被解放的似乎是她自己。而實測文書所載的反轉解除之法後,她已不再深信遺言必須實踐,也開始思考背後的動機,才意識到:母親肯定讀過這份卷軸,才知道裡面有解除之法。而她當年卻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舞尹聖卷》的存在,所以當飛龍再臨,沒有人能進行溝通,才會演變成父弟雙亡、母國覆滅的悲劇。
想通災難的始末,伊西也遇到了瓶頸。
母親的詛咒還夾帶其他魔法。在蛟淵幫忙重燃聖湖之火時,領主清泉發現她身上有巄關封印術的痕跡,抑制了她的力量。然而當時巄關不歡迎他們久留,事後伊西也遲遲無法突破,才無奈寫信求援。怎料信寄出,崔斯的晶燄花就遺失,所以沒能在德拉哥好好招待巄嶂。
不過巄嶂遠道前來神域後一切順利,伊西也發現自己當年大病的真相。
大家都說她是⽬睹⺟親⾃牄,身心受創,但其實當年昏迷後髮⾊改變、部分記憶喪失、性情變冷淡都是魔法所致。相信魔法讓她對遺言深信不疑,封印術則鎖住她情緒、記憶和魔⼒的波動,二者作用的過程身體難以承受,於是用沈睡來面對。
這究竟是瘋病發作的無意識行為,還是另有目的,如今不得而知。不過當相信魔法部分被解除,整體咒術便已鬆動,她才有辦法不顧一切離開遺言希望她前往的龑安王都,來到寧靜的神域。
如今只剩最後一哩路,伊西不禁想:不再有禁錮的自由人生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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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天黑得早。距離神域兩天路程的⽜背坪上,等候用餐的騎士無聊的練著劍,突然看見北方山谷有強光射向天際。
雖然牛王一再強調他不是為了區區雪怪點燃烽火,但好幾天過去,崔斯和騎⼠們一直沒看見所謂的雲裡黑影。不過就在山谷出現激光後,反方向的海面也傳來渾厚震耳的吼叫。⽜鈴跟著響遍整座⼭,牧民紛紛躲進⼭洞避難。
這聲音證明牛王所言不假。正在逼近的東西也確實值得害怕。
不久後破雲現身的,正是被⾦⿓騎⼠團驅逐後消聲匿跡的巨⿓,⽽且這次還來了三隻!
所幸牠們似乎不餓,對山上掩蔽不及的牛和人皆無興趣,直直朝西北飛去。崔斯不禁心一涼,因為那個方向是伊西所在的發光⼭⾕。
響亮的口哨喚來一陣黑風。崔斯躍上馬背,不辭而別衝下山坡,而達克的速度哪是⽜背坪侍衛追得上。
早在桌邊蹺腳等食物上桌的第納丹聽見騷動,不疾不徐的出來。
「看來是你們自作多情了,牠們的目標既不是你,也不是牛。」
「他們飛那麼快,隨時都能折回來。」親身經歷過一次災難,牛王很怕自己沒有第二次的幸運。
「那就祈禱我們團長這次順利除龍吧⋯⋯雖然他對外宣稱是我們一起做到的,實際上只有他真正和龍接觸過。」第納丹意在打消⽜王想倚仗他們的⼼思,但他也沒有說謊。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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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牛背坪都看得見的光刺得蘭特和羅德久久睜不開眼。光線減弱後,光源的黃石小屋周圍依舊光彩斑斕。老少兩騎士瞇著眼睛趕回去,而身材魁武的中年男⼦,以及紅髮如火舌般在風中竄動的少女在門口等著他們。
「公主⋯⋯」羅德音聲哽咽,老淚縱橫。
有領主這麼稱呼她,但伊西知道這聲喊的不是自己。羅德原是她母親的陪嫁侍衛,所以朧雪才是他的「公主」。不過大家都說她和母親長得很像,除了琥珀色的眼睛——這部分遺傳自父親。
「恭喜妳,恢復本來樣貌。」蘭特說著,遞上努力揀湊而來的野花束。
「謝謝。沒想到過這麼多年,還會收到蘭特送的花。」
「沒想到妳還記得。」
「這⼤概是記憶封印的好處吧!多年前的事就像剛發⽣⼀樣。其實從帝都出發,你來到馬車邊時,我依稀有想起粉紅玫瑰——蘭特在⽐武⼤會獲勝時送我的花。」
「後來我又寄了很多次花過去,這細節反倒不記得了。」
有很多年,宰相府每週都會收到不一樣的鮮花。「那些也是你?不署名誰會知道啊。」
伊西笑了,蘭特卻一臉嚴肅。
「我不只署名,還都寫了信。」
「那麼⋯⋯約莫是被⺟親⼤⼈抽掉了。」
「是這樣啊⋯⋯果然應該親自送到妳手上的。」蘭特一臉悔不當初。「等不到妳回信,我才動心起念,提議來龑安挑戰巨⿓。」
伊西眨著晶亮的眼睛,等蘭特繼續說。此時⾵聲⼤作,三頭巨獸盤旋降落,毫無阻礙的進入神域,停在草皮上,放任炙熱⿐息吹拂眼前渺⼩⽽脆弱的⽣物。
蘭特、羅德、巄嶂繃緊神經。即使心裡清楚三隻龍只需張⼝,就能將這裡夷為平地,三位戰士還是無法什麼都不做,反射性的拔劍,試圖抵禦。伊西卻推開擋在身前的他們,逕自朝⿓走去。她本想用魔法和牠們溝通,但才走近就發現,她竟然聽得懂⿓群輪流發出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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