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相信你的馬。達克是聰明的孩子。」竟然讓女人指導如何騎馬,還好四下無人,否則這位騎士真想找地洞鑽進去。但崔斯越想抵抗越找不到平衡,幾乎就要摔下馬,只得嘗試放鬆腰桿,隨波逐流。
說也奇怪,這草地被踩踏得如海浪波動,但穩穩承載兩組連人帶馬的重量。他們沒有像遇到流沙般陷下去,馬匹也始終踏著穩健的腳步前行。終於回到堅固的地面,已經來到峽谷入口。
陡峭山壁在兩側拔地而起,夾在其間的山路光線稀疏,而且陰風陣陣,鬼影幢幢。山路入口處看起來還算寬敞,往內逐漸狹窄,崔斯被迫屈居於後,無法與伊西並肩前進。
崔斯肯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達克卻像識途老馬,熟門熟路的挺進,連何處有地坑、哪裡有橫生的老樹都一清二楚,穩穩當當的避開或躍過。馬背上的騎士無用武之地,仰頭看著茂密草木間透過來的藍天。
忽然眼前一片黑,光線、植物、岩石都消失眼前。
崔斯緊張大喊:「伊西,別怕,待在原地不要動,我會到妳身邊。」即使四處張望,他也沒有停止注意前方白馬上的伊西。而且這裡就只有一條路,也才這麼一剎那,他相信沒有理由立刻便走散,卻聽不到預期的回答。
在妖魔鬼怪出沒之地暗夜行軍都沒在怕的,崔斯只擔心伊西出什麼萬一。在一片闃黑中五感頓失,世界天旋地轉,他甚至懷疑起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方,只記得有個很重要的人得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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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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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一巴掌賞給自己,並大喊:「崔斯坦,冷靜!」
他慶幸痛覺還在,熱辣辣的臉頰換得幾分鎮定,世界不再變形扭動。兩腿之間傳來規律的震動——雖然看不到,但這感覺再熟悉不過,他想起自己原來騎在馬上。
什麼也看不到,崔斯索性閉上眼睛感受。他放開手中韁繩,緩緩張開手臂往兩旁摸去。指尖感受到潮濕岩壁時而溼涼堅硬,時而粗糙柔軟——想是泉水滋養了青苔。
世界的輪廓透過觸覺顯現,不久,嗅覺跟著回歸。空氣中有香氣淡雅芬芳,但他沒印象一路上有見著花開,那是他必須守護之人──是伊西身上的味道。這個味道總是能讓他安心,此時更是如此,因為這表示伊西就在身邊,沒有丟失或走遠。
一點一滴的線索勾起記憶,崔斯想起他們在通往神諭的路上,這想必是進入禁地的試煉。原以為會是像上次一樣的濃霧,已做好心理準備,未料是截然不同的考驗。但崔斯意志堅定,未因此感到害怕。
輕柔的歌聲也悄悄滲入這無聲的宇宙,起初像是遠處的回音,朦朧不清。樂音越來越明顯,曲調甚是熟悉──是幼年時母親常哼的歌謠。
「媽?」崔斯當下再次陷入混亂。痛失家人的暴亂多年後,他剿滅匪徒,尋回唯一的妹妹小罌,也許當年連媽媽也逃過一劫?
他真心期望,最後恢復的視覺卻令他難掩失落。母親一頭栗色長髮多盤於腦後,最一開始的畫面模糊,但鮮豔的紅髮飄逸。母親的表情樣貌已消逝在時間的洪流,眼前的巴掌小臉有著白皙透亮的肌膚,也異於歷經風霜的和藹大圓臉。
「聽得到我說話嗎?」伊西停止歌唱問道。
崔斯揉揉眼睛,回到現實。「我沒事。」
問話之人轉身繼續前行,這句話只撞上伊西的背。
許是剛經歷絕對黑暗,前途忽然一片光明,連道路都逐步寬敞。崔斯腳跟輕踢馬腹上前。
「剛才的歌⋯⋯是妳唱的嗎?」
伊西知道他實際想問什麼,直視前方冷冷道:「小罌教我的。」
「原來如此⋯⋯我剛剛說錯什麼話嗎?」
生氣的側臉不發一語。
「對不起嘛,妳年輕漂亮,我不是喊妳媽,只是⋯⋯」
伊西嘆了口氣,崔斯從來都不懂她在想什麼。「那不是重點。你不跟著來就不用受苦啦?」
「我很好,也知道妳可以很好⋯⋯就當是我不能沒有妳嘛。」
「但,我不可能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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