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校服行動實在過於顯眼,單天樂在搭車前往約定地點前,隨意找了間廁所,快速脫下校服,露出藏在校服之下的便服,現在只要買個袋子裝衣服,就不至於太過突兀。
距離姊姊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來分鐘,可算上等車及搭車,怕是會趕不及,單天樂瞥了眼手機上的公車時刻表,現在若盡全力跑,應該能趕上三分鐘後那班,搭上那班車,自己至少能在約定前五分鐘到達。
沒事的,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單天樂拚盡全力趕到車,在車上大口喘著氣,安撫著開始焦慮的心,她所做都是為了尋求一個解答,一個事關自己人生的重大解答,現在都是遵循她的意志行動。
不會有意外發生的。她在事前細細排演多少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已經將所有可能的狀況模擬一遍,這份謹小慎微,不會有任何問題產生,可若是有萬一呢?
一想到可能會有預測不到的情況,她的惶恐促使停下了本來的動作,呈現一個半坐不做的姿態,所幸公車上的人們並不算多,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單天樂的怪異。
李石誠說過,犯人還沒抓到,甚至殺害了下一個受害者,如果那個傢伙突然想起了她,想要回過頭殺掉她該怎麼辦?
不願回憶的那天再度浮現在單天樂的腦海,黃昏夕紅染得天空怵目驚心,她的哭喊與喘息,傳不出那片草叢,任憑著對方蹂躪,以及奇怪的味道襲來,她記得如同垃圾場般的臭味,也記得最後散發出的漂白水味。
唯一記不起的,是對方的臉龐。
究竟是不願想起,抑或是真真切切的沒記住呢?單天樂也分辨不明,她厭惡那段噁心的記憶,也厭惡能讓她想起那天的所有一切,單天樂努力保持著鎮靜,深呼吸調整著狀態,不要再讓自己陷入胡思亂想。
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這次在人多的地方,她只要不要落單,就不會被盯上了吧?可……此刻的她,正是一個人。
就算旁邊有路人,但人們不會時刻注意到周遭,要是真想要下手,一瞬間的空檔就足以對單天樂出手,意識到只有自己一人的單天樂,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呼吸,再次變得紊亂。
那個人是不是正在車上盯著她?還是在她從學校出去的那刻,就已經鎖定了她呢?自從事件發生後,單天樂幾乎沒有獨自在外頭過,只要離開家中或是學校,就一定有人陪著她,也許那個人一直在找尋她落單的機會,而急於尋求的單天樂,遺忘了隱藏了危險。
他肯定在等待這個機會!單天樂緊緊抓著衣角,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懷疑,距離到站還有十幾分鐘,這時間已經足夠對方細細打量她,手無寸鐵的女孩子、明顯焦慮的神情,無疑是個極好下手的目標,必須想個辦法躲過威脅。
車上動手太明顯,對方一定會選擇她下車的時候吧?單天樂牢牢緊抓著手上的手機,查詢下車後往餐廳的路線,先往右在直直走左轉進下一條街,路途並不長,慢慢走也不過三五分鐘,但此刻她連短短幾分鐘都無法忍受,必須更快一點到達,然而一個思緒混亂的人,又能夠思考出什麼有用的對策?
單天樂唯一可以想到的只有:跑。
公車一到站,單天樂就守在車門旁,迫不及待衝下車子,路人投以她如何的眼神,她也顧及不了,唯一的念頭只有往前跑,只要跑到餐廳內,她就能夠安全了,這份毫無根據的自信,她也不知道從何而來,只是堅信著這個想法,到達目的,她就肯定能脫離危險。
用盡全力奔跑的單天樂,只用了兩分鐘就到了餐廳,氣喘吁吁地推開了餐廳大門,不少服務生都因為闖入神色慌張的少女,而不約而同看向門口,以客人而言,她有點奇怪。
但單天樂顧不了太多,她左右盼顧,最後看見姊姊正對著她招手,一見到熟悉的人,單天樂懸著的心終於隨之放下,還有人會保護她,她不是獨自一人,就會是安全的吧?
重整呼吸過後,單天樂才走向姊姊的位置,相較前兩次打扮亮麗的模樣,今天的姊姊特別樸素,頭髮隨意挽在耳後,臉上似乎只上了底妝,簡單的T恤配上牛仔褲,唯一的飾品只有皮質手錶,本以為能看到姊姊精緻的妝容及穿搭,卻只見到普通的姿態,單天樂內心有點失望。
「抱歉,讓妳久等了。」姊姊似乎到了一陣子,杯中的水只剩三分之一,她隨意的翻著菜單,淡淡掃了一眼坐在對面,身體僵硬又拘謹的單天樂,淡然回答:「沒事,是我早到了。」
「妳想要吃點什麼?我付錢,不用擔心。」沒有哥哥陪在身邊,姊姊的態度顯然冷漠許多,單天樂偷偷捏著桌下的手指,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不要感到尷尬。
「那、那吃這個就好。」單天樂胡亂的翻了一頁,指了上頭最便宜的餐點,炸豬排定食。
「好,那我點餐了。」比起單天樂的窘迫,姊姊游刃有餘許多,沒有過多的情緒波瀾,也感覺不到她在想什麼,太過淡然處之,反而讓單天樂變得更加慌亂,不確定該如何跟姊姊對話才好。
點完餐後,兩人陷入了好長一段沉默,姊姊默默喝著水,滑著手機,偶爾抬頭看向單天樂,卻未曾開口過,單天樂能感受到姊姊時不時投射的視線,卻沒有勇氣抬頭望向姊姊,只敢瞪著桌面,雙手搓著水杯,默然無語。
說要見姊姊的是她,結果開不了口的也是她,為何自己如此沒用呢?單天樂一想到自己毫無行動,不禁鼻子一酸,突然不受控的掉淚,此時對面傳來水杯重重放下的聲響,以及抽取衛生紙的唰唰聲,聲音一消失,單天樂眼前的桌面就多了兩張衛生紙,和一隻病態白的纖纖玉手。
「對不起……我不太擅長跟人溝通,讓妳難過了。」姊姊似乎被單天樂的眼淚嚇到,弱弱的向她道歉,語氣聽起來就像受到了責備的孩子。
「不是姊姊的錯!是我……我太沒用了,明明是我主動約姊姊,卻沒有勇氣開口。」懦弱無為的自己,為了所求之事而勇敢了一回,卻在最後喪失了所有勇氣,甚至還沉浸在恐懼之中,現在想來,她根本不用害怕那個人來找她,一個只敢在四下無人時出手的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人多的地方?更別說她根本沒有聞到類似的味道。
她太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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