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魔,代表的是與巫師契約後,為巫師效力的魔物。魔物的本性未必溫馴,一切只看巫師能否得到魔物的認可,讓巫師成為自己的主人。
比如說提亞格撒的骨龍,牠在魔物圖鑑上的別稱是四天災龍之一——死亡之龍,一個只要出現就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而成為了使魔的骨龍雖然對不被牠認可的人來說仍然是巨大的威脅,對於被牠認可的人——像是牠的主人提亞格撒,或者是不知認可原因的莎希——牠卻是和寵物狗一般乖巧的存在。
即使契約使魔能夠讓巫師獲得對某種法術更強的掌控力,並不是所有巫師都會契約使魔。例如法術槍械和魔杖改造兩種流派的巫師裡,有些人就認為使魔只會影響他們的發揮,因此並不會契約使魔,甚至會鄙視契約了使魔的巫師。
而使魔附身的流派則是另一個極端。這種巫師會不斷跟不同的魔物訂立契約,藉著多種類的使魔提升自己的力量。
那普索索克魔法學院是屬於那個流派呢?它跟哪一方都沾不上邊。只要學生能夠發揮應有的實力,學院不會對學生是否契約使魔或是契約多少使魔作出干涉。
只是不論學生有沒有契約使魔的打算,他們仍然需要學習關於牠們的知識。在二年級下學期,學生們就會在使魔理論課中學習一切契約使魔相關的知識,以便在三年級開始做出是否契約使魔的選擇。
自然,在使魔理論課後的午餐時間,學生們都會興奮地討論關於使魔的話題。
例如說這一桌的學生——
「我的使魔一定會是一隻鳥!」棕髮女孩翻閱著使魔理論課的教科書,雙眼彷彿發著光︰「鷹、麻雀、鴿子……甚至是企鵝也行!」
坐在同一桌的灰綠髮女孩攪動杯中的奶茶,不敢置信地看著把書頁都翻出殘影的同伴︰「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因為故鄉而對所有鳥類情有獨鍾的嘉蜜格兒聽到漢貝迪婭的話,馬上把書放下來,不服氣地問︰「那你想要的使魔又有多麼了不起?」
聞言,漢貝迪婭抿了口奶茶,向眾人展示她的畫簿︰「我的使魔一定會是所有使魔中最漂亮的!」
她掀動畫紙,只見畫簿中滿滿都是充滿少女元素的魔物。獨角獸、元素精靈、狐狸……種種魔物在漢貝迪婭筆下栩栩如生。加上漢貝迪婭設計的場景和動作,牠們顯得既夢幻又強大。
嘉蜜格兒對著漢貝迪婭的畫作張了張嘴,最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把話題扔給別人︰「那莎希你們呢?」
「隨便什麼都行吧。」這是只顧著吃東西的莎希。
「嗯……應該是普通的水妖精吧?」這是上輩子跟水妖精定了使魔契約的薇奧拉。
「……眼睛不是紅色的。」這是自從聽到薇奧拉對紅色眼睛的恐懼,就不惜把自己的眼睛都遮起來的塔索。
在各人都說了自己關於使魔的喜好後,焦點就來到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孩——阿基斯身上。
順帶一提,這張桌子六人的坐位,一邊是莎希、漢貝迪婭、薇奧拉,另一邊則是嘉蜜格兒、塔索、阿基斯。嘉蜜格兒本來還害怕薇奧拉會不願意跟塔索同桌,還好只要不是面對面坐在一起,薇奧拉好像並不在意這件事。
發現眾人都在看著自己,阿基斯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杯子︰「我……我的使魔呀……」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雙眼變得暗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使魔呢……」
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的人心裡都出現了這個疑問。
只要巫師願意,怎麼可能會出現沒有使魔的情況?
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阿基斯深呼吸一下,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噩夢︰「我總是夢見自己會在接下來的假期中死去。」
餐桌上的氣氛因阿基斯的話毫無預警地變得沉重,不被影響的就只有專注在進食上的莎希,還有不知有沒有把阿基斯的話聽進耳的薇奧拉。
——只是過了幾秒,薇奧拉抬頭看向阿基斯︰「夢境的內容是關於什麼的呢?」
阿基斯回想一下,向她描述自己的夢境︰「我好像是被綁在一個石台上,周圍都是戴著兜帽、穿著暗紫色斗篷的人。」
「他們都在唸些我聽不懂的話,讓我很想吐。然後應該是他們首領的人就會走出來,把匕首插在我身上。」
「我覺得很痛,很冷。地上全是血……紫色的血……」
聽阿基斯說到這裡,其中一位聽眾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可是我們可以在別的時候再繼續說嗎?」
說話的是被阿基斯的話嚇得臉色蒼白的漢貝迪婭。她眼神複雜地看著面前的食物,顯然是被阿基斯對被殺過程過於詳盡的描述給弄得沒了胃口。
說完,她抱歉地朝阿基斯笑笑,又偷偷瞪了薇奧拉一眼。這眼神中的怨氣之大,甚至讓薇奧拉產生了自己能聽到她說話的錯覺——
『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追問他夢境的事!』
……其實我也不是很感興趣。
薇奧拉這麼想著,把視線投向某處。
在別人眼中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在薇奧拉眼中卻站著一個金髮女人。女人嚴肅地看著因為想起噩夢而縮起肩膀的阿基斯,開口︰「時間巫師的夢境,有時候並不是單純的幻想——尤其是在這個夢連續發生的時候。」
達曼轉頭朝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塔烏薩吉問︰「你覺得這孩子看到的夢是什麼意思呢?」
「呀……」塔烏薩吉把莉莎放到肩上以空出手來翻動書本︰「紫色血液……那只能指魔族了吧?被綁在石台上,是在懲治魔族嗎?可是阿基斯絕對是一個人類呀?」
達曼對塔烏薩吉的假設提出質疑︰「你確定嗎?」
突然出現的普索索克夫人——阿奇斯也參與了討論︰「他怎麼可能不是人類!前不久的早晨訓練他才受過傷,流出來的血就是紅色的!」
「那也只代表他『現在』不是魔族而已。」達曼在說出「現在」這個詞時明顯地加重了力度︰「說不定他這個夢的意思就是他會在假期裡變成魔族,被人們討伐呢!」
「既然這樣,就只有一個方法才能證明阿基斯是不是魔族了。」普索索克一如既往站在阿奇斯的旁邊,伸手摟住她的腰︰「在假期裡看看他那夢境所預言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可是他們四位神明都沒有辦法離開學院,要怎麼在假期裡看看阿基斯發生了什麼事呢?
這時候,他們默契地看向同一個人——正在喝湯的薇奧拉。
「你也不想因為違反和水神的約定而受到懲罰對吧?不管是不是親自上戰場,你總要做點什麼來從魔王手中拯救世界的。」達曼語帶威脅地向薇奧拉笑道︰「剛好身邊就有一個潛在的魔族,從這邊入手不是很好嗎?」
「我會找找能用的法術的……拜託你了……」塔烏薩吉抱歉地看著薇奧拉,卻沒有為她說話的意思。
——在四位神明中,總是在害怕會惹人生氣的塔烏薩吉一向只會在同伴向薇奧拉提出建議時不安地看著她,間中為她說上幾句話。然而好像只要扯上阿基斯,他就表現得很不像他。
阿基斯對他來說,到底有著怎麼樣的地位?
神明們的討論被一陣翅膀扇動聲打斷。
學院分發信件專用的信鴿停在桌子為牠預留的位置上,把綁著信筒的爪子遞給薇奧拉。
——她的哥哥洛森給她寫信了。
晚上的帕普吉大樓八樓交誼廳裡只有三個孩子。漢貝迪婭一如既往地正在畫簿上寫寫畫畫;阿基斯彷彿在專心看書,視線卻時不時瞄向薇奧拉;薇奧拉正在拿著一張書信,沉默不語。
在薇奧拉永遠不變的微笑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她對這封信有什麼想法。她手邊還有一張信紙,只在上款處寫著『致哥哥︰』,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從她在午餐時收到這封家書到現在,只要她一有空閒就會擺出現在的姿態。那張信紙已經被她拿出又收回無數次,卻是一字未添。
「晚餐準備好囉!」交誼廳門外傳來嘉蜜格兒的聲音。棕髮女孩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好幾碟菜餚。在她身後的莎希也捧著托盤,只是她的托盤上放著的是幾瓶飲料。
這是薇奧拉她們在二年級的固定聚會。在每星期五的晚餐,她們會選擇在帕普吉大樓裡自己烹煮,而不是到餐廳用餐。
這個晚餐之約的起因,就是莎希某天突然拿出了不知從哪裡得到的食材,拜託她朋友中唯一有烹飪經驗,又和她住在同一宿舍大樓的嘉蜜格兒教她怎麼料理它們。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只有嘉蜜格兒和莎希的餐聚,慢慢就加入了薇奧拉和漢貝迪婭,變成了四人的定期聚會。最近因為阿基斯對薇奧拉的親近,聚會人數又增加了。
「真好吃!為什麼我家的廚師做不了這麼好吃的哞魔肉呢?」漢貝迪婭叉起一塊肉放進嘴裡,咽下後雙眼發光地看著嘉蜜格兒。
「因為食材都很新鮮呀!」嘉蜜格兒也吃了口肉後才笑著回答︰「多虧了納森學長,我們才能每星期都吃到這麼好吃的料理!」
隨著日子過去,嘉蜜格兒對納森‧澤法斯這個人的敵意漸漸減少,反倒因為他和自己一樣照顧莎希而把他視為盟友。
據莎希的說法,她拿出來的那些食材都是納森在閒暇時進魔境狩獵得來的。比起把它們賣給學院換取對他來說沒什麼用的任務分,納森覺得倒不如把它們留給莎希跟朋友分享。
這個理由倒也合理。
即使納森的真正身份是提亞格撒,以他對莎希的照顧程度,的確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作為在清晨時看過莎希帶著一身的泥土,還帶著不知屬於她還是屬於魔獸的血從魔境方向回來的人,薇奧拉對那些食材的來源抱有懷疑。
不過也沒有必要多說什麼吧?
畢竟提亞格撒總不會讓莎希在魔境裡遇到危險的——至少不會讓她白白死去。對只要求莎希活到殺死魔王那一刻的薇奧拉來說,她並不關心莎希會在變強的過程中受多少苦楚。
……她就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可是……心裡為什麼好像悶悶的……
不,想想那雙紅眼睛吧。她可不想再看到它們了。
刺骨的寒意壓下了心中的不忍,薇奧拉臉色如常地吃下碟中的食物。
「薇奧拉你都不說話呢,那封信讓你這麼煩惱嗎?」嘉蜜格兒顯然誤會了薇奧拉沉默的原因,擔憂地詢問。
不過這麼一問,也提醒了薇奧拉她在嘉蜜格兒和莎希把食物端過來前正在做什麼︰「嗯……我只是覺得他們這麼急切,有一點奇怪……」
『親愛的妹妹,你假期時務必回家一趟。不止是我,父親母親也非常想念你,期待著能夠再見你一面。』
『我們每日每夜都在向偉大的水神安奈婭禱告,期望你能早點回家,和我們一起享受美好的假期。』
如此種種,信內還寫了許多讓薇奧拉感到肉麻的話,字字句句都在催促薇奧拉做出假期時回家的決定。
光是看這封信的內容,只會覺得洛森是一個普通的、關心妹妹的哥哥。可是薇奧拉心裡卻不斷浮現出不安感,就好像……洛森對她的態度根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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