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各陣營交談完後,艾莉兒的部隊完成了清理工作,已經將第一批護衛隊派往高輻射區外圍,開始構築基本的防禦工事。
由於穆緋影不管多麼危險都不會放任麗塔一個人,此次她必須跟著前往前線。結果,穆緋影如預料中遭到幕僚的反對,因為蟲族的危險性遠超人類軍隊,甚至有心腹無禮地當眾指責穆緋影過於躁進與專斷獨行。
穆緋影沒有生氣。如果今天沒有麗塔的話,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親臨前線,但現在沒有選擇,只能用麗塔是南軸珍貴人才,並且索菲亞下令全天候保護,穆緋影才力排眾議加入前線部隊,後方暫時交由艾莉兒坐鎮。
穆緋影在出發前找來佐佐木博士。在這段戰鬥期間,他沒有閒著,科研團隊解析了山鎮號綠汁的結構,經過交叉比對後確實是出自希爾河附近的蟲族群落,並針對該地獨有群落的基因缺陷,粗暴地調製了相應的毒氣彈,然後分發給軍隊。
穆緋影拿到毒氣彈後非常欣喜,她非常相信佐佐木的能力,並把前線人員從母巢蟲身上幸運取得的樣本給了佐佐木,佐佐木因此更加興奮了,母巢蟲的樣本非常珍貴,他匆匆忙忙又扭頭進了實驗室。
穆緋影和麗塔上了直升機後,穆緋影轉到了私人頻道:「麗塔,妳等一下的身份是佐佐木團隊的人員,妳不准隨意變成怪物的模樣,否則在場所有人都得陪葬,我不想那樣做。」
「我還是懂分寸的,況且入侵意識不需要變身,只是大概要保護半小時,幸運的話十五分鐘就夠了。」
「好,只要能成功,就算是一小時我也幫妳頂住。」
「哀呀!小影這句話讓人好安心呢!」
「麗塔…正經點,別給我說那些有的沒的,任務中我不想聽到。」
「太傷心了,我剛才是說真心話啊!」
穆緋影直接把頻道關閉,表達自己的態度,因為心中的無名怒火又燃起了,她不想讓這份心情影響到至關重要的時刻。
直升機很快就到了簡陋的前線指揮處,快速著裝完並且防衛部隊也部署完畢之後,穆緋影下令讓軌道砲發射中和彈。中和彈落下後輻射監測系統的數值開始下降,但所有人的血壓與心跳數開始上升,氣氛異常緊張。
艾莉兒觀測著中和彈發射的結果,馬上向穆緋影發出警告,母巢蟲開始逐漸活躍起來,不久將會有一場硬仗。
當各部隊的指揮層級聽到要打防守戰時,實際上有不少疑義。雖然穆緋影用佐佐木博士當作擋箭牌,以科學研究目的要生擒蟲族領袖,但有些非南軸陣營的人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然而,想逃跑的人已經錯失了機會。當輻射的強度降低至平常等級後,母巢蟲瞬間恢復了活力,從身上被軌道砲打穿的傷口中,湧出了數量驚人的蟲族,逼得所有人立刻進入高強度戰鬥狀態。
與此同時,由於輻射濃度降低,使得麗塔得以開始定位蟲群領袖的位置。而且蟲群領袖的心靈能量太強了,在沒有心靈訓練的時代,宛如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太陽。麗塔迅速定位後,發出了多道心靈衝擊。
心靈衝擊全數命中了蟲群領袖,回饋強烈的憤怒與疼痛的波動給麗塔。最終麗塔將大部分意識以心靈衝擊打入了蟲群領袖的意識之中。
麗塔的肉體彷彿沒電的機器人,雙眼無神且呆坐著不動。穆緋影忍住了心中趁機殺死她的衝動,讓幾個心腹好好保護麗塔。
麗塔的意識成功入侵後,現實的時間仍一分一秒流逝。當麗塔睜開眼看了看領袖的內心後,她徹底呆住了。
領袖的內心世界一片漆黑,周圍有無數顆巨大的白色眼睛盯著麗塔,釋放出巨大的心靈壓力,意圖把麗塔扼殺於意識之中,宛如白血球想吞噬細菌一般。
然而,此等技術在十萬年前是基本的心靈防護工程,麗塔只需打個響指,原本惡狠狠瞪著的眼睛紛紛流下血淚,不一會兒紛紛閉上了眼,漆黑的世界開始染上了顏色。
如麗塔所料,蟲族領袖畢竟是現代的生物,保護只有這一層而已。接下來她可以開始探索蟲族領袖最近期的核心記憶,順著尋找並破壞掉心靈核心以癱瘓蟲族領袖。
令麗塔感到驚訝的是,當漆黑全部退去之後,出現的場景是一片叢林,而非充滿黏液與生物沼氣的蟲族棲息地。領袖的意識形象是人類,但穿戴防輻射戰鬥服,根本看不清臉。
麗塔在附近看到了南軸的軍隊,似乎在準備一場突擊,但這一切很奇怪。麗塔觀看的是最近期的核心記憶,戰爭在這片輻射古大陸上宛如一日三餐,不可能輕易成為核心。
麗塔用快進與暫停的手段迅速解析這段戰爭,眉頭開始皺了起來。若沒有猜錯的話,這場戰爭是穆緋影與西線的魯伯特窪地之戰。時間實在太近了,毫無疑問這位蟲群領袖是被刻意塑造的,自然成為領袖不可能花這麼短的時間。
戰爭結束後,麗塔感覺到了領袖的興奮之情,口中不經意說著「指揮官萬歲」等話語。看來領袖對穆緋影有相當程度的信賴與崇拜。
第一段記憶結束後,周圍再次陷入漆黑,然後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門,這是通往下一段記憶的通路。麗塔進入後出現的景象是建築內部,但領袖依舊沒有脫下防護衣,似乎是為了趕去下一個任務。
再接著看下去,麗塔就難以冷靜了。領袖被交給麗塔的隨身武器,並與同伴在叢林中隱密又迅速地行動,看起來像是在護送一般,然後不久便遭到了來自地下的觸手襲擊。
觸手似乎有明確的目的,頂著來自同伴的火力,不顧傷害率先攻擊領袖。領袖受了重傷,似乎難以倖免,而同伴也被新出現的觸手一一勒斃,只有一人看起來還有能力逃跑,領袖在臨死之際把麗塔的武器交給了他。
這段記憶非常短暫,到這裡就結束了,但麗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那些與塔布爾一模一樣的觸手,以及被交給麗塔的武器,綜合穆緋影之前的說詞,這位領袖生前無疑就是毛子。
真相在此刻浮現了一半。石林礦場那具背著麗塔槍枝的屍體不是毛子,而是那位難逃一死的任務夥伴而已,並恰巧被變異蝸牛吃得體無完膚。
此時白色的門出現了,麗塔迫不及待地進入其中。接下來是山洞中的場景,但這個場景同樣熟悉,根本就是石林礦場裡塔布爾最後退守的地方。看來毛子並沒有死透,應該是塔布爾刻意為之。
塔布爾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明麗塔沒有停下記憶的播放,但周圍不僅僅停滯了,那位高大的人轉頭把目光投向了麗塔,宛如發現入侵者一樣。麗塔心中感到無比震撼。
高大的人此時竟然開口了,而且是以十萬年的語言,道:「麗塔·達勒,好久不見,但沒想到第一次相遇竟然是在記憶的海洋中。」
麗塔的震驚程度連特種心靈軍官的訓練都抑制不住。明明只是意識分身,但彷彿真的快要窒息了一般,雙手雙腳因而不停顫抖。
麗塔好不容易緩了一口氣,以遠古的母語回道:「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在這隻蟲的腦袋裡有意識體?而且還能常駐在核心記憶裡面,明明只有…」
高大的人打斷了麗塔的話,道:「明明只有伊達族才做得到?妳想說的是這個嗎?妳說的沒錯,我是伊達族人。」
麗塔已經慌了,道:「難道…難道這是一場騙局嗎?我其實還在冬眠艙裡面,這不過是一場夢?還是說我的意識被提取出來,放到模擬環境中被做實驗了?難道…」
伊達族人又打斷了麗塔,道:「別亂想這些情境,伊達族沒有閒到會做這種事情。妳確實是在十萬年後甦醒了,妳現在的樣子也確實是本體分出來的意識。唯一在妳預料之外的,是伊達族人的出現,還有…我對妳沒有惡意。」
麗塔喘息了好一會兒,終於再次平穩了情緒,道:「你…我該怎麼稱呼你?」
伊達族人拆下了遮住面部的頭盔,道:「瑞絲·伊達,這是我現在的名字。好久不見了,真正意義上的好久不見,我好想妳。」
瑞絲·伊達這個名字對麗塔來說很陌生,但那張臉她絕對不會忘記。十萬年前她叫塔琳·伊達。
伊達族以前是以心靈技術開發起家,並發展壯大的一股無國界勢力,各國政府爭相交好又互相監視。而塔琳·伊達是戰爭爆發前赫赫有名的心靈大師,她的技術強大到可以施展難以解釋的「魔法」。
塔琳的心靈可以直接干預現實宇宙,例如讓碎屑相互摩擦產生火焰,或者扭曲時空限制,開啟一道連接地球另一端的傳送門,就算是伊達族內也鮮有如此精湛的技術。
塔琳和麗塔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長大後兩人的心靈技術都有天賦,交流起來非常流暢沒有障礙,所以感情超出了好閨蜜的程度,已經到了相互愛慕的地步。
麗塔看到瑞絲後非常激動,語調略顯顫抖,問道:「妳…真的是妳嗎?塔琳妳怎麼可能…而且為什麼改名了?」
瑞絲報以微笑,沒有打算回覆的意思,但明顯十分愉悅,道:「好開心妳還記得我叫塔琳。但是麗塔…我現在沒有太多時間一一回答問題,接下來的話妳務必記住,這對妳以及人類來說都很重要。」
麗塔捕捉到了關鍵詞彙,激動問道:「我知道必定對我很重要,但對人類很重要是指當代還是指我們的遺族?」
瑞絲彷彿沒有聽到般,開始了令麗塔震驚到無以復加的敘述。原來麗塔的古代人類種族並非只剩少數,而是倖存者轉移到了地下,經過十萬年的發展已經頗具規模。
當時各國政府已經意識到核能的狂轟濫炸必然會使文明毀滅,所以很早以前就開始為後路建設。在非板塊交界處設立了地下國度,其規模大到難以想像,已經成為了地下國度,並且利用科技取得地面資源。
古人類剛開始遷入地下時,因為失去了家園,各種強烈的負面情緒達到顛峰,心靈交流逐漸出現了誘使人自殺的副作用,逼迫伊達族必須出面解決。
萬萬沒想到的是,塔琳在安撫人心的過程中讓人印象深刻,讓這些從自殺邊緣中被救回來的人很感激,感激到在古人類的至暗時刻奉為信仰,讓古人類有動力挺過最糟糕的時代。
塔琳本以為在開闢新家園之後人們會重回理性,然而新家園的建設比想像中還要久,其中還經歷了因物資問題所導致的大規模內戰,使得伊達族的信仰變得堅不可摧,再加上長時間的子嗣間傳遞,信仰已經不可能消失。
當塔琳的壽命走到盡頭時,她已經依靠心靈技術強行延壽至一萬歲,但她覺得古人類還未走出黑暗。如果此時塔琳消失,好不容易剛剛從灰燼中站起的人類有可能很快就崩塌。所以在族人的簇擁下,使用了伊達族的祕法。
塔琳把自己的意識複製到新的人造軀體中,此時複製的意識還不會醒來。等本體確定複製結果都沒問題,塔琳再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啟動複製後的意識並讓人造肉體活化,然後每一次都改名,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塔琳以此循環往復提供安定人心的服務,讓古人類文明真正從灰燼中站穩了腳步。文明與科技重新向前,並且在不久後,地面的原始人也出現了。古人類對此抱有期待,彷彿一副要欣欣向榮的模樣。
然而,歷史不會隨著科技的進步而有所改變,而是會一再重新上演。地下的發展日益壯大後,生存空間終究來到了極限。科學技術短期內也無法突破這項困境,於是有人提出了重返地面的議案。
一開始重返地面還處於和平為出發點,與地面上國力最強又最有話語權的國家談條件,盡量以最小的傷亡解決問題。但隨著對地面文明的全面了解後,一群種族優越份子開始蠢蠢欲動。
由於古人類的科技實在太超前,可以用封建時代與工業文明的差距做比喻,所以部分人認為不需要談條件,地面到處是殖民地可以選擇,因為地面文明不可能有力量抵抗。
爭執越演越烈,即便瑞絲表態不希望如此霸道,但生存的困境赤裸裸擺在眼前,即使是信仰也會略顯無力。但那場讓地面陷入四大陣營的災變,同時讓地下遭受巨大損失,結果就是促使與地面開戰達成共識。
麗塔聽得一愣一愣,短短幾分鐘的資訊量過於巨大。但麗塔知道重點還沒出現,單純上一堂歷史課不會是瑞絲留下意識訊息的目的。
瑞絲顯得十分擔憂,道:「我親愛的麗塔,地上與地下的大戰一觸即發,伊達族也四分五裂,妳一定要小心塔布爾,塔布爾·希斯·以利亞,他將以蟲族作為消耗地面人口的武器!」
瑞絲的意識體似乎是因為任務完成,開始漸漸消散。在徹底消失之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麗塔,若妳有能力,就前往我們許下誓言的地方!還有別忘了遺留的聚能獸!那隻散發輻射的大怪物!」
麗塔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但面對意識體這些毫無意義,她此時感到異常緊張。看來將來必有一場大戰,而且她一定是站在地下人這邊,但要抹去大部分地上人為代價實在瘋狂,她自己也不會答應。
麗塔決定要前往十萬年前與瑞絲許下誓言的地方一探究竟,但現在她得先擺平毛子變的蟲群領袖。既然有了最想要的答案,她也不需要再探究毛子的記憶深處了。
麗塔自顧道:「瑞絲…妳等我,等我處理完這樁事,我就去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