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爾已經奄奄一息,穆緋影從他的腦中套出了大量的情報。可惜,塔布爾終究只是個工具,對於伊達皇國的關鍵資訊知之甚少。他的意識中被下達了自我毀滅的指令,塔布爾的大腦正在死去。
穆緋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雖然他死了很可惜,但至少知道了蟲族的災難是他搞出來的,還有伊達皇國與第二共和的局勢。但為什麼沒有瑞絲的情報?麗塔,我剛才有漏掉什麼細節嗎?」
此時,麗塔陷入了深思。正如穆緋影所言,她也沒有得到瑞絲的任何資訊。如果瑞絲真的被傳唱為救世主,那竟然一點情報都沒有在塔布爾的腦中,瑞絲是否真的與他們記憶中的瑞絲相符?
麗塔的眉頭皺起,道:「我也不知道啊,小影。這點非常奇怪,只能猜測可能是因為塔布爾是戰爭機器,不會擁有非戰爭相關的記憶,或者相關記憶深藏在自我毀滅指令銷毀的區域。如果是後者,那就更奇怪了,皇國究竟想隱瞞什麼?」
穆緋影轉身詢問佐佐木關於瑞絲的情況。佐佐木無奈地回答道:「關於瑞絲‧伊達的情報我也知之甚少,但我能肯定她在第二共和。尤里中將在一個月前匯報過這一事實,但中將自己也表示細節不清楚,非常神秘。」
穆緋影露出疑惑的表情,道:「會不會瑞絲被軟禁了?她的心靈技術雖然強大,但我相信只要科技運用得當,她還是會被囚禁。」
佐佐木聳聳肩,表示不願多猜,提議道:「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我認為直接問漢娜和尤里中將吧。我擔心他們可能會有所隱瞞,畢竟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
穆緋影迅速思考了一下,從此處回到指揮本部大約需要兩小時,道:「佐佐木,我命令你以『心靈技術長』的名義通知漢娜,讓老部將在三小時後於指揮本部集合。『穆緋影總指揮』想要與大家見一面。」
穆緋影突然想起一個念頭,道:「等一下,佐佐木,先幫我把塔布爾靜滯起來,不要讓他與外界接觸,之後再與漢娜聯繫。」
佐佐木的雙眼彷彿有光,看來穆緋影打算重新掌權。許多老部下對相對安逸的生活已經感到乏味,這對當初的追隨者來說是一劑強心針,道:「是,長官,我馬上去辦。」
等佐佐木離開後,穆緋影道:「麗塔,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確實有話要跟妳說。首先,我打算跟著妳,所以想問我能參加妳的回歸會議嗎?」
穆緋影露出了笑容,道:「非常歡迎。我也很想把妳介紹給大家。這段時間我們會是盟友,基本的信任還是要有的。況且妳與瑞絲的關係非常緊密,從功能性來說非常有用。」
麗塔也露出了笑容,只不過是苦笑,回道:「功能性啊…依妳的個性,我就當這是誇獎了。還有另外一件事,我最初在觀看毛子的記憶片段時,瑞絲讓我去與她許下誓言的地方相見。」
穆緋影先是露出不滿的表情,然後一瞬間釋懷了,道:「嗯…妳之前對我的防備心很高,我能理解。畢竟當時我們還不能坦誠相見。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嗎?」
麗塔不以為意,道:「沒有了,其他的就是瑞絲跟我上了一堂歷史課,跟妳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好,那你們許下誓言的地方能找到嗎?已經是十萬年前的事情了,不會現在已經在海底了吧?」
麗塔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我擔心的。所以給我一張詳細一點的地圖吧,我用經緯度比對應該能找到。」
穆緋影打了一個響指,道:「好,回到指揮本部後我會開放地圖權限給妳。但很遺憾妳得在我的監督下操作,我擔心妳把系統搞得一塌糊塗,然後我會帶妳去看個人。」
麗塔一臉疑惑,道:「誰啊?在這裡有什麼人是我非看不可的嗎?」
「也不是非看不可。這人是毛子,他還活著,訝異吧?」
麗塔顯得非常震驚,道:「活著!?癱瘓心靈距離死亡已經不遠了,他竟然還活著?能夠對話嗎?有反應嗎?」
穆緋影拍拍麗塔的肩膀,示意她冷靜,道:「我也不清楚。佐佐木等一下就會跟我們會合,跟我來吧。」
毛子的身體依舊腫脹畸形像個蟲族,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只是靜靜地用疑似是眼睛的五個孔洞看著眾人。大家第一次看到如此安分的蟲族,紛紛對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此時,佐佐木處理完交辦的事務,連忙跑回實驗室。穆緋影和麗塔剛好到達,但毛子的活躍度突然增加,激動地敲打著強化玻璃,彷彿要與穆緋影說什麼一樣。
穆緋影沒有理會,只是毫無目的地繞著毛子的牢籠繞圈。她確認毛子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在自己身上,並且疑似是嘴巴的裂縫在上下擺動,應該是有話想要說,毛子很可能還有自己的意識。
穆緋影問道:「佐佐木,漢娜有說什麼嗎?語氣聽起來如何?」
「報告長官,漢娜特務長毫不猶豫答應了,語氣聽起來依舊平穩,但能感覺出用字遣詞與平時不一樣,應該對妳的突然甦醒感到很訝異。」
「好,那我們先來幹正事。在我到來之前,毛子都很安分嗎?」
「是的,即使割下他身上的一塊肉做分析,切割處已經血淋淋一片,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表現出對疼痛的反應而已,連主動攻擊的慾望都沒有,只是靜靜地忍受著一切,直到長官出現為止。」
穆緋影接著問道:「有嘗試過交流嗎?還有語言能力?」
「有嘗試過交流,但他沒有過多反應,只有在問及毛子的名字與編隊時會點頭,但我幾乎肯定他聽得懂我們在說甚麼。當我提到他最近參與的魯伯特窪地之役時,他的腦部活動量明顯增加了。」
麗塔小聲插嘴道:「抱歉讓我說一下,有測試過心靈反應嗎?我當時入侵時他的內心世界有防禦機制。」
佐佐木的臉色此時變了,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他的心靈不僅有反應,還有一股力量想要掌控他的意識。我還來不及追蹤這股力量的來源,但從波長比對及強度來看,應該是母蟲。」
穆緋影的臉色也很難看,道:「母蟲啊…能不能讓麻煩事遠離我啊!先撇開這些不談,毛子看起來無法正常說話,我嘗試用心靈交流看看。佐佐木,把其他人全部支開,麗塔,你跟我一起來。」
佐佐木把人支開後只剩下一名士兵。穆緋影相信他不是聽不懂命令的笨蛋,問道:「報上姓名及所屬單位。」
士兵立正站好,道:「卡塔莉娜中尉,南軸第一科研隊護衛軍…」
卡塔莉娜的話才說到一半,穆緋影揮揮手打斷道:「不是南軸的,我問的是你的原軍籍,伊達皇國的軍籍。」
卡塔莉娜馬上明白了,立刻行了皇國軍禮,解除了臉上的奈米機器人偽裝,道:「卡塔莉娜少校,反心靈特種隊總教官,現歸於佐佐木中校指揮之下,誠摯歡迎歸隊,長官。」
穆緋影心中產生一股親切感,以前曾與卡塔莉娜合作過不少,道:「喔…難怪你讓我這麼眼熟,原來是卡塔莉娜總教官啊。順便問一下,反心靈特種隊還有幾個分隊尚存?」
卡塔莉娜聽到「尚存」兩個字愣了一下,苦笑著回道:「報告長官,特種隊在融入南軸後發展順遂,已經擴編了七個分隊,成功抵擋了伊達皇國的滲透與干擾。」
穆緋影聽到重要的反心靈部隊仍在擴編,代表老部下真的沒有安逸,道:「少校,有個問題需要你如實回答。如果我歸隊,你傾向於漢娜還是穆緋影作為最高指揮?」
卡塔莉娜聽得一頭霧水,看了看佐佐木,佐佐木只是聳聳肩表示有同感,穆緋影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卡塔莉娜將目光移回穆緋影身上,確認穆緋影並非試探自己,而是非常認真詢問,她就不好意思隨意回答了。
卡塔莉娜深吸一口氣,道:「長官,興許是剛回歸的緣故,還沒有太多時間仔細回想,但這些年真正引導南軸的其實是你啊。真正的指揮官從來沒有變,漢娜特務長在關鍵時刻總是遵循你的意見,難道不是嗎?」
穆緋影陷入了思考。在肉體與內心意志融合後的問題終於暴露,那就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其實穆緋影自己也知道,這些年與其說穆緋影是後勤官,不如說已經是垂簾聽政了。
平時穆緋影不表態是因為問題簡單,或者是出錯了還有餘裕修正,但到了關鍵時刻漢娜還是會聽從意見。肉體人格的穆緋影因為過於習慣而當作正常行為,導致了此時此刻的不安。
穆緋影苦笑了一下,道:「了解,看來我果然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現在我們來看一下毛子吧,抱歉拖了這麼多時間。」
卡塔莉娜回以笑容,道:「我確保不會有其他人了。要用侵入方式談話嗎?還是用正常方法?」
穆緋影想了一下,道:「正常方法,我怕一不小心把毛子的腦袋燒壞了。畢竟曾經是我忠心的部下,我不想讓他死得太難看。兩位不介意護衛我吧?我先進毛子的腦袋看看。」
穆緋影迅速做好準備後,不管毛子究竟聽不聽得懂,道:「毛子,我要進入你的心靈世界。這對你來說是陌生的概念,但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因此殺了你。說不定往後你還能發揮更多價值。」
穆緋影這番話聽起來十分冷血。毛子的身體已經被汙染至不可逆,不可能在人類社會有立足點,但對於索菲亞體系的軍人來說,即使是作為實驗動物也是一種榮譽,因為沒有價值就會被狠狠退役,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毛子的反應彷彿是聽懂了一樣,本來激動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穆緋影抓準毛子心神放鬆的這一刻,瞬間將意識打入毛子腦中。
穆緋影睜開眼後,身處一個洞窟,這與她料想中的完全不一樣。按理來說,進入意識之中遭遇的不是防禦系統就是一片漆黑。漆黑之中穆緋影得放大自己的心靈力量照亮漆黑,然後再開始檢索對方的意識訊息。
若進入意識後馬上就能看到場景畫面,說明毛子有急於想讓穆緋影知道的訊息,或者毛子的意識已經消失,被別人取而代之了,但依照毛子剛才的表現,極有可能是前者。
穆緋影為了確保這不是新型的欺詐式防禦系統,她將心靈的力量放大了。但場景非但沒有消失,甚至變得更加清晰。毫無疑問毛子的心靈防禦在麗塔癱瘓他的意識後就消失了。
然而穆緋影覺得噁心。與其說是洞窟,不如說是某種生物的體內。岩壁被替代成了腫脹蠕動的肉塊。而且因為心靈力量放得太大了,穆緋影還聞到了一股蟲族的惡臭。她開始後悔過於謹慎,導致場景細節幾乎全部還原了。
穆緋影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洞窟變得越來越寬闊,各類型態的蟲族到處爬行遊蕩。看到穆緋影時會顯現出強烈敵意,但心靈力量宛如一顆巨大的火球,蟲族剛靠近就被燃盡了。
此時穆緋影感覺到一股意識從身後出現,她猛然回頭發現一塊肉瘤拔地而起,然後慢慢塑形變成毛子還是人類時的模樣。
穆緋影對此見怪不怪。這是毛子的主意識現身了,以往更詭異的形態她都看過,這次還算正常的,所以印證了毛子有事情很想讓穆緋影知道。
穆緋影露出了微笑,打了個招呼,道:「毛子,見到你真好,感覺如何?」
毛子看起來有很多疑問,道:「長官,你們在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所以這就是心靈的世界嗎?我…其實很困惑。」
「一時間說不完,你就先記著,這是上古的心靈技術,人類可以進入他人的意識之中。此時此刻就是你的意識,而且你急於想讓我知道甚麼情報。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就是穆緋影,我從未變過。」
毛子看起來依舊困惑,但顯然變得沒那麼恐慌了,道:「太好了,那…那我先這麼接受吧,雖然聽起來非常荒謬,但好像只能這麼解釋了。至於我想讓長官知道的情報…一直有股聲音告訴我去找長官,告訴妳關於蟲族之母的事。」
穆緋影非常詫異,聽到了預料之外的回答,道:「所以你見過蟲族之母!?現在這個環境就是你當初見到牠的地方?」
毛子連忙解釋,道:「不!我沒親眼見過蟲族之母。這個地方我也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是有一股聲音要我告訴長官這件事。」
穆緋影瞬間警惕了起來,道:「等等,所以這個場景你也沒來過?」
「當然!我的記憶只到被觸手攻擊。不久後我應該就死了啊!之後就是被抓到佐佐木的實驗室關起來,中間的記憶幾乎沒有了。」
此時另外一股聲音在洞內回響著,以流利的南軸官方語言道:「所以妳就是穆緋影,大名鼎鼎的南軸陸軍指揮官。沒想到妳竟然有心靈技術,還以為妳只是普通的地上人。」
在洞窟的黑暗深處,一個身形如蜘蛛般的生物爬了出來,但有著人類的頭部。牠並不懼怕穆緋影的心靈力量灼燒,甚至能夠做到毫髮無傷。
穆緋影馬上看穿了蜘蛛的本質。這是一個意識入侵體,但沒有掌控毛子的行為。毛子與蜘蛛之間沒有任何的心靈連結,只是單獨的兩個意識。
穆緋影的警戒心不會因此而降低,道:「地上人?你能夠說我們的語言,你就是蟲族之母嗎?你的目的是甚麼?」
蜘蛛顯得非常憤怒,道:「蟲族之母…蟲族之母…閉嘴!我也不想變成這般醜露的樣貌!」
毛子此時的表情非常痛苦。蟲族之母的憤怒情緒撼動了整個空間,彷彿整個洞窟隨時會坍塌,然後毛子在痛苦之中破碎成一攤爛肉。但穆緋影知道他沒死,主意識只是暫時陷入了沉睡,蟲族之母沒有太過分。
蟲族之母冷靜下來後,道:「如果我的記憶沒有被經過竄改的話,我的名字是艾斯特,聽懂了嗎?艾‧斯‧特。」
穆緋影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位蟲族之母這麼有個性,緊張的氣氛稍微緩解了一點,道:「艾…艾斯特?方便詢問你急於讓我們相會的理由是甚麼?」
「我喜歡妳的單刀直入。我確實讓這名人類引導我們相會。我想先問塔布爾那個畜生死了嗎?」
穆緋影覺得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道:「告訴妳也無妨。他還活著但也離死不遠了。他失去了所有價值,怎麼?想要復仇嗎?」
艾斯特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道:「嗯…看來妳把他的腦子扒開了。至於復仇就別想了,我還得感謝妳,就是他把我塞進這副軀體的。」
「甚麼?塔布爾把妳塞進蟲族的身體裡面?」
艾斯特沒有回答,反而火氣冒了上來,問道:「妳扒開了他的腦袋,但妳不知道這件事情?妳是不是在騙我?」
穆緋影攤開雙手,道:「我沒有騙你,更沒有必要騙妳。塔布爾的自我毀滅程序在中途啟動了。我只知道是他造就了希爾河的慘劇,還有第二共和的一些動向。所以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艾斯特看起來仍舊不相信,但沉住了脾氣,從人類頭顱的太陽穴處扯出一條紫色的東西,道:「這件事先討論到這裡。我找妳來也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警告蟲族即將有的大動員。」
那條紫色的東西穆緋影太熟悉了。這是承襲自馬克共和的記憶儲存體,在軍隊體系中用作交換情報,可以極大程度防止被攔截情報。畢竟直接用意念傳達很容易被監聽,所以想出了最古老的方法。
艾斯特把記憶儲存體給了穆緋影,道:「既然都是同類,想必對這個也不陌生。儲存體已經被加密了,能否解碼就憑妳的本事了。妳也不用想從我口中得到多餘的情報,我的心靈形象馬上就會崩解,有人在監視我。」
果不其然,穆緋影還來不及開口,艾斯特就化作了一團灰燼。於是穆緋影趕快把記憶儲存體塞到腦中,然後用層層防禦系統保護起來,接著瞬間退出了毛子的心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