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緋影已經快要笑出來了,諾瓦克如此急促的態度,說明科研站真的有極高價值的物品。看來可以稍微獅子大開口,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調戲他,道:「諾瓦克先生,竟然如此不解女人的心思,這樣的約會野餐怎麼會順利呢?」
諾瓦克有點生氣了,但優秀的訓練讓他壓抑住脾氣,道:「別逗我了,穆鷹也知道我未娶妻,偶爾犯點約會忌諱應該還是能被理解的。不如給點提示如何?」
穆緋影見機會來了,回道:「諾瓦克先生您也真是的,這樣說我要怎麼生氣呢?好吧,那我就提示一下,其實我想要一些紅通通的蘋果。」
諾瓦克警覺了起來,道:「紅通通的蘋果?妳是指平時北聯人身上帶的那種隨身水果嗎?」
「對,就是那個水果。南軸很少有北聯的食品進口,畢竟是食品嘛,對大家來說是國家級戰略物資。我有幸看過一次,一直很想嚐嚐看呢!」
諾瓦克稍微沉默了一下,「紅通通的蘋果」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北聯生產了一種手榴彈,軍方給它的暱稱就叫「紅蘋果」,因為造型圓潤而且是紅色的,再加上拉環位於頂部,確實很像一顆蘋果。
紅蘋果並非用來攻擊,而是一款探測器。投擲出去後,它會炸開外殼,雖然能造成一些殺傷,但主要作用是內部發出聲波探測周圍環境,並將數據傳回給使用者。
紅蘋果的探測時間可長達半小時,有效範圍也相當可靠。北聯靠它打贏不少叢林戰。雖然其他陣營繳獲了一些並嘗試逆向工程,但實戰效果還是差強人意,有些核心技術始終學不來。
穆緋影雖然是獅子開口,但她沒貪心到想要設計圖。紅蘋果的重要程度遠比重型雙足機甲高,面對強大的敵人需要警戒,但處理看不見的威脅會令人恐懼。
諾瓦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脾氣已經接近可接受範圍的邊緣,回道:「穆鷹果然對食物有一番見解啊。北聯的蘋果碩大味美,在我們這邊供不應求啊,恐怕沒辦法帶太多呢。」
穆緋影沒想到諾瓦克沒有拒絕,道:「諾瓦克先生您是知道的,我一向勤儉不浪費,拿太多也吃不完。不如給十籃如何?我也想分一點給其他人吃。」
「喔?那一籃要怎麼計量?我不太明白。」
「諾瓦克先生您說什麼呢,真是會裝糊塗。紅蘋果必定是坐船送到我手上呀,怎麼計量不是很簡單嗎?」
諾瓦克的拳頭逐漸緊握,道:「原來如此,確實如穆鷹所說,北聯特產必定是海運送過來。那計量是以南軸還是北聯為標準?」
穆緋影大言不慚道:「當然是南軸的啦!你會好心讓女孩子餓著?別忘了這是野餐約會喔!」
諾瓦克這下子忍不住了,說聲請稍等,然後短暫離開通訊室外面開始破口大罵。南軸貨櫃的出口量是以一百為基礎,穆緋影竟然一口氣要一千顆紅蘋果。
一千顆紅蘋果是北聯將近半年的出口額度,這無疑是逼諾瓦克要偷盜軍火了,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
諾瓦克稍微平復情緒後,接著回道:「抱歉,剛才有事耽擱了一下。穆鷹啊……十籃可能有點太多了,我一時間沒辦法準備那麼多,不能少一點嗎?」
「確實呢……十籃可能有點多了,我接受分批給喔,這是女士最大的讓步了,諾瓦克先生不會不解風情吧?」
諾瓦克語氣略帶憤怒,道:「穆鷹,不要太過分了,直接由我主導野餐行程也是一種選擇。」
穆緋影對於威脅完全不放在心上,回道:「諾瓦克先生,我還巴不得你直接干涉呢,但依照最近的情況,您真的有餘力嗎?聽說你家後院有很多害蟲,不先好好處理一下嗎?攘外必先安內喔!」
諾瓦克這下是真的生氣了,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但身為外交官的修養讓他及時忍耐下來,道:「穆……妳這畜……給我一點時間,十分鐘後回覆妳。」
「行啊,請諾瓦克先生好好考慮,但建議晚一點再回覆我。我還有些家務事要先處理,若是野餐能夠辦成功,我能在今天內解決眼前的小麻煩。」
穆緋影結束了通訊,方才自信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心中感到無比沉重的疲憊。雖然誇下海口今天內解決,但對於取回麗塔的武器並停止波長發送,是否會如預期讓電磁濃霧恢復正常仍屬未知。
穆緋影轉身問道:「試驗機準備好了沒?還有我的戰鬥服呢?」
此時伊娃正好進房門,回道:「試驗機與戰鬥服已準備就緒,請長官前往軍備庫領取。」
穆緋影來到軍備庫後迅速著裝。她的外表讓在場無論男女士兵都看得出神了,特別是難得脫下軍帽的那一刻,很多人因此而心動了,但想到她是如此冷酷的人,心裡還是打了一個寒顫。
試驗機是一款類人形機器,大概兩層樓高,將防輻射、抗寒、耐熱及碰撞抵抗數值急遽加大的工業機甲。裝備只有採礦鑽頭,從頭到尾都是伊娃開發的作品,所以只有計畫發起人穆緋影實際駕駛過。
伊娃仍然非常擔心,道:「中將,真的只能妳去嗎?萬一……」
穆緋影明白她的心思,自信回道:「當然只能我去。除了我,沒人能讓麗塔安分下來。再說了……我可沒那麼容易死,對於信任度沒有達標的人事物,我絕對不會冒險。」
伊娃覺得非常開心,無疑被誇讚了一番。看著穆緋影自信的眼神與語氣,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能心中默默祈禱能安全回來,若是她死了,伊娃也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穆緋影為了防止其他人繼續勸說,啟動試驗機後馬上進入氣閘門,然後順著麗塔走過的路線,朝著廢棄場坑洞前進。
沿途經過麗塔大殺四方的區域,周圍又聚集了一大群帶電生物,但沒有對穆緋影發起攻擊,而是貪婪地啃食那些屍體,正忙著飽餐一頓。穆緋影可說是非常幸運,而且試驗機也沒有出現故障徵兆。
穆緋影到了那座大坑,不得不說真的非常寬。要不是有那輛報廢重型坦克,這個坑早該被發現了。她先丟了一顆聲納探測球,回傳的圖像更加驚人,竟然是一個葫蘆狀的坑洞,下面的空間更大。
穆緋影接著丟下照明彈,結果光源周圍竄來許多枝條,彷彿像動物一樣扭動,並且十分警戒地試探照明彈,似乎很恐懼光源。
穆緋影當機立斷,就算毛子真的在洞裡,這個情況也凶多吉少了。而麗塔又不怕火,於是她直接拿起背部的火焰噴射器往裡面燒。
地面瞬間開始震動,穆緋影趕緊往洞口遠處移動,深怕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隨後,數個粗大的枝條從洞口竄出,朝著周圍一頓亂打,似乎是想把火源解決掉。
穆緋影沒有因此退縮,反而等枝條稍微冷靜一點後,迅速將幾個工業炸藥往洞裡扔。強烈的爆炸回響其中,整個地面都在震動,隨後地面開始龜裂並隆起,彷彿有生物要跑出來。
這一次穆緋影看清楚了,下面的生物破土而出,竟然是一株植物,外型像個大洋蔥,有著肥碩的鱗莖,幾乎是試驗機的三倍大。方才躁動的枝枒是頭頂的觸鬚,現在很明顯憤怒到了頂點。
穆緋影後悔沒有配備更多武器,試驗機無疑是以卵擊石,於是果斷選擇逃跑。然而,大洋蔥發瘋似地追了上來,而且速度不慢。
穆緋影突然感謝自己曾在石林礦場做過功課,對於地形十分了解。再加上能嫻熟操作試驗機,穆緋影幾度奇蹟般地甩開了那個龐然大物。
指揮部的佐佐木和伊娃差點嚇死,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怪物,甚至就潛藏在礦場眼皮子底下。
佐佐木馬上做出反應,以現有的資訊翻閱最接近這株洋蔥的物種,以此調配相應的除草劑。而伊娃負責準備相關器械,第八連隊則迅速將指揮處其他地方控制起來,防止消息走漏。
然而,第八連隊的第一排長做了額外的事情,為了防止最壞的情況發生,他通知了本部的約瑟夫,請他務必做好萬全措施,畢竟有很多政敵恨不得穆緋影陣亡。
約瑟夫得到消息後表現得非常冷靜,實則心裡亂成一鍋粥,手心默默流著汗,強忍著擔憂的情緒下達命令,直接將直轄於他的第一連隊派去支援。
第一連隊是重火力單位,由於戰爭面高度需求,所以編制人員最多且隨時做好出動準備,短短十分鐘就派出了數十輛坦克與兩個空中戰鬥編隊。
此時穆緋影像小丑般逃竄,笨重的試驗機彷彿是跳舞機器,以各種將機械性能逼至極限的操作躲避大洋蔥的攻擊,還未受到致命的打擊。
然而,大洋蔥似乎有著智力,穆緋影的躲避手段也逐漸失效。似乎是被大洋蔥在短暫時間內推演出試驗機的動作,並且開始利用周邊物件投擲和阻擋路徑,穆緋影的心裡開始驚恐了。
穆緋影本想直接攀爬翻越礦場的岩壁,但試驗機終究是實驗品,攀爬設備還沒安裝上去。她只能想辦法從出口逃離,讓外面的守軍集中火力打死這顆大洋蔥。
在如此緊急的節骨眼上,穆緋影發現試驗機開始出現故障,奔跑動作變得遲鈍,機體溫度在危險邊緣徘徊,機械儀表隱約還冒著煙,但她距離出口還有一段路程,恐怕是沒法到達了。
穆緋影別無選擇,她必須躲入礦坑中。然而裡面是否有電磁濃霧瀰漫尚且未知。相比眼前必死的結局,穆緋影果斷選擇賭一把,她不甘心如此舉雙手投降送死。
穆緋影立刻往最近的礦道移動。抵達時,試驗機已經傷痕累累,被大洋蔥的粗大枝枒甩到好幾次,連眼前的強化玻璃都佈滿了蜘蛛網痕跡,導致身上的防護服開始運作,抵擋著輻射洩漏與微量電磁傷害。
穆緋影用盡最後的專注力,讓試驗機在礦道緊急剎車,把洞口堵死並緊急彈射而出。大洋蔥來不及反應而撞上去,霎時間天搖地動,感覺整個礦道都要坍塌了。
試驗機在最後的那一下撞擊徹底毀壞,進而觸發了防止科技外流的自毀系統。可怕的爆炸威力將大洋蔥炸碎了一大塊軀體,同時將洞口封了起來,穆緋影得以僥倖存活。
礦道內並沒有檢測出電磁濃霧,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防護服沒有絲毫破損,可以安全抵擋輻射。但事情還未結束,她得在氧氣耗盡前逃出去,而且不清楚麗塔到底去了哪裡。
穆緋影甚至懷疑那顆大洋蔥就是麗塔,但從生物的角度來看,體型相差太多了。不過毫無疑問這一定與麗塔有關,否則她跳下大洞後應該會引起大洋蔥的反應。
穆緋影艱難地撐起身體,此時她發現剛才彈射時姿勢似乎不正確,可能有肋骨被衝撞出裂痕,胸腔左側隱隱作痛。
越往礦道深處走,穆緋影越覺得不對勁。地上時不時可以看到外面大洋蔥的縮小版逃竄,大概只有老鼠那麼大而已。它們對於穆緋影巨大的存在感到恐懼,甚至不敢做出攻擊行為。
穆緋影開始加速腳步深入其中。據她所知,礦道有一條維修路徑,可以轉移到第二主要地底挖掘場。那裡是已知沒有電磁濃霧的最大區域,然後再從挖掘場的地下出口離開,可以順路直接回到指揮部。
這趟路程異常順利,順利到穆緋影頭皮發麻的程度。而且原本很多電磁濃霧佔據導致無法進入的區域,現在全部都是安全值。甚至普遍存在的輻射劑量也很低,這些情況在石林失控以前是不可能有的景象。
穆緋影的震驚在她抵達第二挖掘場時達到了頂峰,從順利的頭皮發麻轉變為無以復加的恐懼。這裡竟然有成群的大洋蔥,她還正巧撞見了它們繁殖小洋蔥的畫面。只見一顆果實像水球破掉一樣,流出大量液體,並爬出這些小東西。
穆緋影大氣不敢喘,只能偷偷觀察,然後看到了令她心碎的一幕:剛出生的小洋蔥被大洋蔥用觸手抓起,然後放到一個小山堆上進食,那裡全是生物屍體,而毛子就躺在其中。
毛子的下半身已經沒了,一大坨腸子掛在外面,上半身與臉部被啃得一蹋糊塗。唯一能辨認出他的就是他雙手緊握的那把槍,從外型來看確實不是這個年代的物品,這一定就是麗塔的武器了。
毛子連死後都盡忠職守,深怕這把槍會消失而無法覆命。穆緋影的心裡著實很難過,兩人的戰友情非常強烈。雖然她對戰爭的殘酷看得十分透澈,但面對親友陣亡時,依舊忍不住會掉幾滴眼淚。
正當穆緋影才把情緒平穩下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那人似乎非常驚訝,道:「這不是小影嗎?妳怎麼會下來?妳又是如何安全下來的?」
穆緋影回頭一看,這人果然是麗塔,道:「果然是妳。要不要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的種種奇怪行徑讓人很難信任妳。」
麗塔恢復了平常的語氣,道:「哎呀,小影不能冤枉人啊!妳應該有看到我的頭在中途綻放開來的樣子吧?我是在定位喔!定位就定到這裡來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輛報廢坦克下面有個洞喔!我是個聽話的乖孩子喔!」
穆緋影突然一股無名火冒起,她還是對麗塔輕挑的態度不習慣,隱忍怒氣道:「詳細情況我晚點再聽妳解釋。妳先看那具穿吉利服的破碎屍體,手上那把槍是妳的嗎?」
麗塔點點頭,道:「我知道妳在說什麼。我已經花了半小時觀察這個挖掘場,有一個好方法可以拿回我的槍。既然小影也在這裡,要不要考慮幫幫我?可以更快完成任務喔。」
穆緋影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配合她,回道:「說說妳的計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