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潔身忽然覺得很心酸,好像長久以來所有委屈一次爆發出來。他用力推開安如山,「你之前都故意冷落我!我不開心!你憑什麼這樣若即若離?憑什麼對我予取予求?」
安如山卻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任由他批評。
黎潔身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轉瞬即逝,他沒捕捉到那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只知道,這一切是如此地紊亂,如同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黎潔身彷彿能夠一邊聽到安如山在他耳邊哭訴江拖泥屠了他的城;一邊冷言冷語,一邊情話綿綿;一邊吵架;一邊和安如山相擁而眠。他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愛恨交織。
時間匆匆來到江萋萋即將臨盆。某擁有窺破靈魂之能的長老站在一邊,恭敬地提醒:「尊上這一胎命缺主魂,生產會比較辛苦。」他低沉而莊重的聲音彷彿知曉這個世界的秘密。說完後他毫不遲疑地離開了房間。長老的話語在花族的神聖殿堂內迴盪,猶如一張看不見的網,緊緊地纏繞著在場的每個人。
長老沒說出口的是,一人背負著眾多人的氣運,終會失去平衡,浩劫即將出現,任何手段都無法扭轉,任何人都無法逃脫命運的鎖鏈!
渺小的我們終究只是命運的懸絲傀儡罷了。
黎潔身忽然有股衝動要用靈魂之力護得江萋萋平安度過生產的艱難。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中閃爍著不安和期待,彷彿即將解開某個不可名狀的命運之線。
安如山拉住他,眉頭緊皺,「你想幹嘛!他們已經和你無關了,你還想給他們陪葬嗎?你難道不明白『我們有權利對事物不發表任何意見,更有權利使我們的靈魂不受騷擾。』還是說,你還忘不了定惜塵?」
這番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黎潔身理智線瞬間斷裂,「什麼叫我還忘不了定惜塵?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被他們洗腦了?一個只會利用你,另一個只會糾纏你,他們怎麼配做你的朋友?你終於放下了很好!但那不代表你必須和他們做朋友!你沒有必要為他們犧牲,就為成全他們那荒謬的戀情!」
黎潔身呆住了。他沒想過安如山竟然也會關注自己,而自己居然從來沒去注意安如山的所思所想。一直以來自己都忽略了他散漫外殼下的智慧,忽略了其實自己見到的全是他呈現出來的樣貌,忽略了他的人生其實也在運行著!
實際上的安如山只是大智若愚,看得比黎潔身還透徹,只是懶得表現出來;而他的懶,也只是他歸納出的其中一個生存法則罷了。
安如山又開口:「你仔細數數他們結婚幾年了,四年了!四年為什麼都不生孩子?因為他們安逸!因為他們怠惰!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某人從一開始就喜歡著定惜塵!」
「這跟某人喜歡定惜塵有什麼關係?」
「啊——是了!你就是那個某人,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惑世妖孽,正因為你大成時的預知夢,因為江萋萋,你甩了江拖泥。
他要去報仇,要除掉他們夫妻倆。他去接近江萋萋,為了裝的更像,他拼命催眠自己喜歡江萋萋,可是永遠總有一道牆邁不過去。
可是他錯算了夫妻倆的感情,江萋萋他不跟定惜塵親近也只是在跟自己賭氣而已。所以江拖泥最多只能在兩人心中留下一個疙瘩,他的死是自己的個性害的!
江萋萋不喜歡心機重的人,所以江拖泥才用計嫁禍給定惜塵,其實他們三個都知道這場計的始末,江萋萋自欺欺人,定惜塵是為了江萋萋,江拖泥則是在賭。
最後他賭輸了,他打算一舉殺了定惜塵,可是最後江萋萋還是下去和他並肩作戰了。只要她不把江拖泥放心中的第一位,就會開始審視他的所做所為,然後他的地位就會萬劫不復。
所以他選擇死亡,用保護定惜塵的方式死亡,這樣就算定惜塵把事情抖出來,他也能永遠在江萋萋的心中留一個位置。他要用他的污血,把她的天染得渾濁,讓她的心裡再也挪不出空間,可以潛逃、可以躲藏那足以遮天蔽日的陰影。
『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
「我什麼都知道!」安如山的眼神逐漸陰暗,「所以,你也別想離開我!」
黎潔身難以置信,他沒想到自己只是一步的行差踏錯,他只是想要尋找真相,只是想要改變那一切,卻釀成一系列的悲劇。如同好奇心害死貓,自己才是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終究還是一個人犯下了所有。
黎潔身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良久,他問安如山他們的結局是什麼。
安如山說,母女均安,三個月後他們夫妻倆會死。那時他魂飛魄散,而黎潔身逃了出去,衝破限制,得道永生。
安如山說謊了,他說了那模糊的畫面裡的事,沒說另一個清晰畫面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改變,讓我改變這一切可以嗎?」黎潔身雙手握住了安如山的手。
「我不想讓你改變!因為改變後你會死!」安如山急得直掉眼淚。
黎潔身腦中,一個堅定而幼稚、幾乎不像現在的自己的念頭冒出:我不可能會做無謂的犧牲的,所以我的命一定能夠換來什麼!
但另一個更成熟的的想法浮現:
黎潔身笑起來,他無法停止認為口是心非的安如山很可愛。
死?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等於泰山(大誤),或輕於鴻毛。
我的命,不說輕於鴻毛,卻也沒有多少份量,怎麼可能作為改變的代價呢?一直不斷犧牲的命只會越來越賤!
他怎麼可以改變立場呢?他一直是因為改變總是徒勞才反對的,他怎麼可以那麼篤定地說我改變後會死?
他怎麼會覺得一個小小的謊言,可以影響我的決定?
黎潔身笑出眼淚,「不用擔心我!我會救你們的。」
像所有的英雄電影,英雄的心是裝天下人的,沒有獨屬於某個人的秘密空間。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N1DlnsK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