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爵的邀請涵
黃昏時分,慵懶的陽光透過紗簾,悄無聲息地鋪灑在屋內。我舒適地躺在那本我最鍾愛的《莫格街謀殺案》硬皮書上,耳邊環繞著柔揚的爵士樂。紗奈小姐似乎毫不介意我這種似乎不太禮貌的行為,她安靜地側躺在沙發上,專注閱讀著她手中的《明治每日新聞》。與愛倫·坡的書相比,她顯然更偏好閱讀報紙——這或許與她曾到英國留學,並習得淑女風範有關。
當紗奈小姐翻閱報紙時,她會偶爾用手指撫過我的尾巴,梳理著我柔軟光亮的毛髮。我忍不住伸展尾巴,並用臉頰輕柔地磨擦著椅腳。
「鈴~鈴!」懸掛在門上的銅鈴被撞得發出慌亂的鈴聲,粗暴地打斷了我與紗奈小姐的寧靜時刻。
「紗奈小姐,有一封急件!」一臉稚氣的湯姆,笨拙地奔跑進來。
湯姆本是信差,成為紗奈小姐的助手後,自學起英語,後來紗奈小姐為他取了「湯姆」這個洋名,不謹是一種認可,亦希望他保持好學初心。
湯姆把雅緻的信封遞給紗奈小姐,隨即熱情地轉看著我,並用他粗糙的手指輕撫我的額頭。內心雖然有著微妙的抗拒,但那種不能言喻的舒適感令我無法自拔,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柔的喵嗚。
紗奈小姐將報紙擱至旁邊,優雅地接過信封並問道:「信是如何送到你手上的?」
湯姆繼續撫摸我的額頭,臉帶愉悅的回答:「我是從信箱取出來的,但看來是直接投放進去的,因為信封上不但沒有貼郵票,甚至連蓋章也沒有。但注意到信封的材質,應該是貴族專用的紙料。這個地區的話,很有可能是三條子爵的家臣吧。如果他們派人直接投信,應該是一件急事?」
湯姆果然是紗奈小姐用兩年時間訓練出來的人,心思細密的習性,與他粗糙的外觀形成了強烈對比。
紗奈小姐帶著一絲輕蔑地小聲嘀咕:「在這個時代,什麼人都能夠被授予爵位...」湯姆似乎未有專心她的話,而敏銳如斯的我,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紗奈小姐謹慎地打開信封,抽出精美卡片,並細念著內容:
「親愛的紗奈小姐:
您的盛名早已如雷貫耳。2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2H3SzVq8P
得悉閣下自英回日後,創立偵探社並屢破奇案,深受民眾推崇。深信在下即使無需明言,紗奈小姐定必清楚在下是誰。望見諒,本人需隱匿真實身份。
正事相告,希望紗奈小姐能協助調查一系列發生在松風會館的事件。為助此事順利進行,在下已指派一位心腹探員,於明日十二時在松風會館恭候,以協助調查工作。
在這個多變時代,保密是我們...」
紗奈小姐禁不住發出「噴」的一聲,隨即翻了一個白眼以示不屑。
「怎樣?紗奈小姐明天會出席嗎?」湯姆急不及待的問到。
紗奈小姐從容地泡了一杯紅茶,房間迅即瀰漫著大吉嶺特有的香氣。她輕啜一口道:「三條家是我家的世交,信件直接交過來,自然不可置之不理。我更擔心的是那位『心腹探員』,只要不是他就好了…」
我伸一伸前腿,悠閒地轉個睡姿。剩下的事情,就讓湯姆去處理好了。
【二】衝著我而來的連續殺人事件
正午前夕,紗奈小姐經已帶著我和湯姆抵達松風會館。根據湯姆的調查,該地被一位神秘買家收購,原先計劃打造成貴族會館,但施工中途,因財務窘迫而終止發展。結果,這個地方淪為低下階層的分租屋。因此,松風會館隨處可見奇特且不協調的風格。例如,花園居中擺放著一個巨大乾涸的噴泉,其一側被粉刷得鮮亮,另一側卻露出粗糙的水泥。與此同時,路旁的米迦勒雕像,隨意地懸掛著滴水的衣物,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衝突感。
作為紗奈小姐的忠實夥伴,她信任地將我放到地上,讓我自由地行走。紗奈小姐和湯姆朝著管理員的房間進發,再去視察凶案環境,而我自有特別任務。
人們常說,三花貓通常都是雌性,但我或許是世界上罕見的三花雄貓。我的毛皮主要是黑白色的,中間卻夾雜著橘毛。湯姆堅稱他看不到,但紗奈小姐認為,只需稍微眯眼,便能隱約辨識出來。我自然相信智慧較高的紗奈小姐。這些獨特的毛髮,讓我在貓界具有相當魅力,風靡萬千母貓,這樣的社交本領也使我能夠輕鬆地收集到各種情報。
最初和我相遇的是住在二樓的白貓女阿菊和阿銀,他們的故事讓人十分同情。他們曾與賣魚為生的小次朗同住在201號室。不幸的是,五天前小次朗遭人用魚生刀殺害,此後他們便由205號室的租客篤美照顧。然而,篤美的情况也不容樂觀,她是一名被家人遺棄的學生,正努力通過兼職支撐自己的生活。因財力所限,篤美常常無法提供足夠食物給阿菊和阿銀,導致他們經常捱餓。
「事件發生時,我們因為過於恐慌,一直躲藏在衣櫃下。兇手一直在屋內翻箱倒櫃,我們都東藏面躲,不敢露面。相較之下,103號室的千葉更可憐,他和主人一起慘遭殺害。」阿菊帶著淚水說道。她的樣子不禁讓人由憐生愛。如果我會說人話,肯定會向紗奈小姐懇求,讓她將阿菊和阿銀接回家照顧。
跟據阿銀描述,千葉是一隻胖橘貓,本來是和一名半盲的老伯繭居在103號室,平日如非必要,不會出門。在小次郎慘遭殺害的隔晚,犯人利用拐杖將老伯擊斃。不確定是否千葉太胖,無法逃跑,在兇殘的打擊中,也遭受重擊,成了杖下亡魂。
告別阿菊和阿銀後,我遇見了住在102號室的黑貓女鈴鈴。她的主人是和菓子學徒千代,和篤美關係非常要好。在老伯慘死的那夜,千代因加班逃過一劫,但她的家卻被同一犯人徹底翻亂,連麵粉罐也沒有放過。
目前,基本上可以推論出兩個重點:首先,兇手所使用的凶器都是在現場隨手拿來;其次,無論兇手去到哪裡,都會留下一片狼藉,似乎是搜尋著某個特定的物品。
正當我回到噴泉旁邊,深陷於紛雜線索的沉思之中,一條舌頭突然在我們臉上橫掃,使我的臉都沾滿了口水。「哈——嘶——」我先發制人怒吼一聲,然後退後。
「栗子,坐!」女士一邊緊抓著興奮過頭的柴犬,一邊高聲喝令。聽見主人的命令後,柴犬立刻服從地坐下來,伸出舌頭搭在嘴邊。女人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霉爛得不像球體的黑草球,遞給柴犬。接著,柴犬便搖著尾巴躺下,把玩著球。
女人雖然身披和服,但並沒有把秀髮盤起,僅以一枝蛋黃花簡單點綴。她的臉色若隱若現的白皙,唇上一抹鮮豔深紅的唇彩,給人一種沾染風塵的形象。
女人彎下腰說:「對不起呢~」同時拍打我的屁股,雖然她的狗讓我感到十分煩厭,但拍屁屁卻又讓我不由自主起翹起屁股。
「你是新來的貓咪嗎?最近這裡真是事情不斷,幸好我跟栗子都安然無恙,希望一切可以盡快過去吧!」女人多拍了我兩下屁屁,就牽著柴犬轉身離開。柴犬見狀迅速放下那黑草球,抓緊最後機會對準我的臉,開始瘋狂舔舐。女士反應迅速,猛地拉了拉牠的頸帶,把牠從我身邊拖走。
我重新舔理毛髮以恢復優雅外表,同時在心中嘀咕:「為什麼犯人不把那隻討厭的狗給宰掉!可憐的女人,得照顧那隻瘋狂的狗,但至少養狗的人沒事...」
突然,我的瞳孔開大,腦海閃過一個念頭:「等一下,難道這是一連串衝著貓而來的殺人事件!?」
【三】惡魔的笑意
「等一下,難道這是一連串衝著貓而來的殺人事件!?」當我抵達了103號室前,發現那裡圍觀了不少的人,包括管理員、千代、篤美,以及剛才碰到的那名女子,當然她手裡還拉著那隻笨狗。
我費力地從人群的縫隙中擠過,準備與紗奈小姐匯合時,突然聽見湯姆開始大聲吼叫。令我意外的是,那個笨蛋竟然和我作出一樣的推理。
湯姆把資訊在筆記簿上整理成列表,並遞給紗奈小姐。
【一樓】
101號室 - 管理員住所
102號室 - 和菓子學徒千代及黑貓鈴鈴 → 房間遭受破壞
103號室 - 老伯半藏及胖橘貓千葉 → 租客及貓一同被亂杖打死
104號室 - 木村夫婦及其十六歲兒子 → 事發時,正在老家探親,目前仍在北海道
105號室 - 女工文子及布偶貓蘋果2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tl9Axaeko
【二樓】
201號室 - 賣魚販小次朗及白貓阿菊、阿銀 → 租客被刀刺死
202號室 - 小混混健太朗,鮮少回家,目前失聯中
203號室 - 新住戶,資料未全
204號室 - 風塵女子小春及柴犬栗子
205號室 - 工讀生篤美
「紗奈小姐你看,出事的都是有養貓的租戶,而養狗或是沒有寵物的租拜戶都沒有事。」湯姆繼續說。紗奈小姐未有馬上回應,她手持著記事簿,並仔細觀察著103號室的各種細節。
103號室就是半盲老伯與胖橘色貓的住所,他們受到無情杖擊致死。屍體移走後,房間立即被鎖上,禁止任何人士進出,因此血跡依然殘留在四周之中。紗奈小姐走向廚房一個地櫃,裡頭的貓用品被徹底翻亂,與其他地方相比更為嚴重。
「犯人把貓用品都翻出來,究竟在找什麼?」紗奈小姐低聲說著,隨即從口袋掏出一支鋼筆,輕巧地撩起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毛冷。
「碰!碰!」連綿不斷的巨響從天花板傳來。
「樓上是兩天前剛搬進來的新租客。他還未知到這裡的天花和牆壁比較薄,聲音容易穿透。我稍後會提醒他保持安靜,以免干擾到其他住客。」 管理員一臉歉意地向租客解釋。
「噼啪!」又突如其來一聲玻璃碎裂的響聲,一只杯子從料理台邊掉落。旁邊一隻散漫的布偶貓正自在地舔著爪子,顯然是牠將杯子推倒至地面。栗子立即發出吠叫以示警戒。
「那隻不就是文子小姐的貓—蘋果嗎?」篤美說。
我還來不及反應,蘋果便叼起桌上的廢紙團,輕巧地從窗戶往外逃走了。身為一隻貓,我自然體會那些擺放在邊緣的杯子,極具被推倒的吸引力。但作為一名追隨紗奈小姐從英國回來的貓,保持得體是必須堅負的紳士行為。
紗奈小姐的思緒並未被打斷,她接著說:「反正105號室的文子目前還在上班,我們不妨先上二樓找資料最欠缺的新住戶談談吧!」
管理員先生讓其他人回家,然後帶領紗奈小姐、我和湯姆來到203號室門前。
「先生,能麻煩你開門嗎?」管理員輕聲敲門。「來!」 室內的男聲應答,隨後傳來一連跌跌撞撞的聲音。突然間,我感覺到一鼓敵意迎面而來,趕緊躲到湯姆腳邊。
隨著門扉開啟的瞬間,一度惡魔般的身影顯露出來。他帶著輕挑的語氣說道:「原來是尊貴的紗奈小姐、湯姆,還有那隻小惡魔!」
我立刻發出了一聲嘶叫,表達強烈不滿。
紗奈小姐不悅地「嘖」了一聲,然後說:「難怪一看到『心腹探員』這幾個字就感到渾身不自在,果然是伊集院家的四少爺。」
「伊集院家的四少爺!?」管理員吃驚地叫道。
伊集院徹在英國留學期間,是紗奈小姐的學長。兩人在學期間經已發生過不少衝突。畢業後,加入了警隊,被提拔成為警視,這當然和他擁有伊集院背景有莫大關係。他的爺爺是男爵,同時亦是伊集院和服屋的財主。最近,他們家族在和服屋引進外國雜貨,受到貴族顧客青睞,似乎朝著歐洲「百貨公司」的經營概念邁進。
我一直對徹沒有什麼好感,他總是處世不恭,欠缺紳士風度,而且他那副輕挑的樣子,簡直和他那隻愚蠢的血腥獵犬一般討厭。
「伊集院大哥,為什麼是你?」湯姆興奮地問到。不同於我和紗奈小姐,他對徹充滿著敬佩的心。
「要深入調查案件,當然要親身體驗這裡的生活。」徹解釋道。
「雖然這位『新租戶』讓人十分嘔心,但並無可疑之處,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們走吧!」紗奈小姐說罷便急著離開。
「等一下!我手上有重要情報,你應該對這個感興趣吧!」徹遞出文件夾並帶著一抹笑意說。
【四】貓玩具
管理員緊繃地坐在徹的沙發上,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汗珠從頭頂流下,讓他的光頭閃爍著光芒。我無法抗拒動物本能,被那光點所吸引,便屈膝坐在他身邊,凝視著迷人的光點。
「放鬆點,我早已查過你的背景。你來這裡當管理員是因為你欠下那位先生一大筆債,但你沒有大開殺戒動機。畢境那位先生收購了你所有的債務,讓你不受債主逼迫,否則的話你早已橫屍街頭。他可算是你的恩人,對吧?」徹走到管理員身後,雙手輕拍著他的肩膀。
「你提到的『那位先生』應該是指松風會館的業主—三條子爵對吧?」湯姆語帶試探地問道。
「他故意用『那位先生』來稱呼她,明顯是想誤導你。」紗奈小姐邊說邊拿起煙管,深吸了一口繼續說:「三條家雖然才俊輩出,但鮮為人知的是,三條子爵的小女兒是家中的黑羊。她平常好食懶飛,養了不少男朋友。據我推測,這塊地應該是三條子爵送給他的小女兒,希望讓她專注家族事業,可惜還是爛尾收場。相信三條子爵私下找我來,是希望盡快平息件事,避免傳媒揭露它。說到家族中的黑羊,我想伊集院大人也有不少經歷吧?」
「推理正確!」雖然被紗奈小姐嗆聲,但徹臉上還是浮現一抹虛偽的笑容,並繼續說:「不過,三條子爵確實承擔了管理員先生所有的債務,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管理員沒有嫌疑,那102號室的千代又如何?」湯姆抓著頭,疑惑地問道。
「第一名死者小次郎身型高大,而千代身高則不足五尺。若然千代持刀衝向小次郎,很有可能被他反制吧!」管理員出人意料地參與了推理過程。
「如果千代與她的好朋友篤美合謀殺人,然後由篤美去千代的住處進行搗亂,製造出被害假象,這樣應該說得通吧?」湯姆接著問到。
「先撇開動機不論,我經已調查過篤美的不在場證明。她是一名工讀生。案發時都在打工,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她的上司可以為她作證。」聽到徹的話,連我也不禁陷入苦思。
「如果從搶劫的角度來看,那202號室的健太朗和204室的小春最有嫌疑吧?畢竟他們都是和幫派有關係的人?」管理員再次積極參與討論。
「很不巧,那兩個人的嫌疑早已被我排除在外。健太朗在這段時間失聯,是因為他進監獄了,這為他提供了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據。而在風月場所工作的小春,則有媽媽桑可以為她證明行蹤。」徹完美地擊倒管理員的推論。
「那麼,剩下的105號室租客—文子又如何?」湯姆邊寫筆記邊說。
「文子是位中年寡婦,丈夫過身後,一直在附近一所工廠打工。據稱她連日來都在工廠加班,當值紀錄能夠證明這點。似乎到最後,沒有確鑿不在場證明的,就只有我們身邊這位管理員吧!」徹說罷,管理員立刻漲紅著臉,急忙大叫:「也有可能是外人所為吧!」
「那是不可能的。考慮到三個案發現場的門鎖,都沒有被破壞痕跡,這表明受害者都是自己開門讓兇手進入。暗示著兇手很可能是三位受害者共同認識的人。」湯姆自信的回應道。心急如焚的管理員,被湯姆的話反駁得啞口無言。
「不過,直到現在我們還是不太清楚犯人動機。他為什麼只針對養貓的人?又為什麼特別翻找貓用品?」湯姆一口氣說出眾人心目中的疑惑。
「不用急,我經已大致掌握犯人在尋找的物品是什麼。」紗奈小姐再度拿起煙管,深吸了一口。
真不愧是紗奈小姐,此話一出,令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紗奈小姐從口袋中取出剛從103號室撿到的那根毛冷。「我在三個不同的案發現場,都收集到同款毛冷。這款毛冷的粗度不可能織成毛衣,但在貓玩具中卻十分常見。因此推測,犯人一直尋找的,是一顆貓玩具毛冷球。」
「怎麼可能?為了一個貓玩具,有必要為此殺人嗎?」管理員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冷笑。
我發出一聲喵叫以示抗辨,換轉是我的毛冷球被盜了,一定會為此而殺人。
「這話不對。對我們毫無價值的東西,也可以是別人珍貴的寶物。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們各自擁同款的毛冷球?」湯姆一邊保護著紗奈小姐,一邊問道。
管理員眯起雙眼,仔細審視那平凡至極的藍色毛冷,忽然大聲喊起來:「那是篤美先前親手製造,贈送給貓主的毛冷球!每位貓主都有一顆!」
「這麼說,嫌疑又回到篤美小姐身上?」湯姆隨即回應。
「等一下,不要忘記我手上還有重要線報。」徹臉上再度浮現讓人討厭的微笑。
「叩、叩」門外突然有人敲門。我伸了個懶腰,迅速走到門邊,從門縫往外偷看,只見一雙沾滿貓毛的破布鞋。
「我剛下班,聽他們說,你們正在調查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我是唯一幸存的貓主人。老實說我感到十分害怕,如果我遇上什麼不測,那蘋果怎麼辦!?」文子一進門便聲淚俱。雖然她年過四十,但細看之下風韻猶存,並不像一般的大媽。
「保障市民安全是警方責任。有我在,加上得到紗奈小姐的協助,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徹的虛情假意讓我嘔肚大作。紗奈小姐也不禁反了個白眼。
「你們查出來是誰幹的壞事嗎?會不會是外來者?」面對文子提出的疑問,管理員顯得心虛,連忙回應道:「文子小姐,事情還在處理當中,你還是先回家等候消息吧。」然而,文子一心沉浸在哭泣之中,似乎沒有動身的打算。
「那就拜托管理員先送文子小姐回家好了!」徹使了個眼色,管理員也十分識趣,趕快拉著文子動身離開。
「我們也到1樓去吧!」徹拿起披風轉身向我們說。
【五】價值連城的毛冷球
「反正我本來就沒打算和管理員分享這項機密情地,只有你們剛剛好。」徹壓底聲線向我們繼續問道:「104號室一家,你們知道多少?」
「你是指目前正在北海道探親的木村一家嗎?」湯姆同樣用氣音輕聲問道。
「對!但經過我的調查,發現他們在租戶名冊上登記的都是假資料。根據他人對這三人的特徵描述,我發現他們就是最近聲名狼藉的盜賊。」徹刻意把聲線壓得更低,使我基乎聽不到他的講話。
「你是指這個吧!」紗奈小姐從手袋拿出今晨閱讀的報紙,並指向標題,上面寫道:【第貳區軍屬宿舍連遭入室盜竊,警方破案無期,東京安全堪憂!】
「對!他們擁有固定的三人作案模式。警方在東京各區調查許久,遲遲了無進展,原來是因為沒有人敢把調查目光投向貴族的土地之上。巧合的是,我接受了男爵的邀請,前來調查案件,讓我有機會順著線索,找到盜賊的隱匿之所。」徹一臉心花怒放,讓我感到非常不悅。
「膽敢在軍屬宿舍偷東西的人,應該非等閒之輩吧?是前軍人嗎?」紗奈小姐問道。
「這正是讓軍部頭痛的點。他們不是前軍人,而是現役軍人。原先他們被派遣到第十區,擔任便衣臥底工作,卻利用這個機會勾結黑道,進行非法活動。最近東窗事發是因為他們從一名中將的家,偷走了20枚價值連城的真文二分判。」徹從內袋取出一個精細的珠寶盒,裡面藏有一枚姆指大小的長方形金片,上面雕刻著扇框和五三桐紋,並刻有「二分」字樣。
「真文二分判的價值不在於它的含金量,而是在於其歷史意義。它是江戶時代所發行的古幣,是不能定價的稀有藏品。」徹迅速把珠寶盒蓋上,並謹慎地放回他的內袋之中。
「這是否意味著,你經已找回贓物?」湯姆問到。
「雖然昨夜我們成功攔下盜賊,但問題是,20枚的真文二分判,我們僅找回10枚。」徹帶著失意的語氣繼續說:「因此,希望紗奈小姐能夠幫助我們找回贓物。」
「你總是懂得如何把我捲入麻煩之中!」紗奈小姐又報以一個白眼。
走著我們經已來到104號室。徹把門開啟。房間內一片混亂,看起來住客離開時匆忙至極。
我跳上衣櫥上的佛龕。佛龕裝模作樣地擺放著佛像,但其下供奉的,卻是堆積如山的藍色毛線團,像是毛冷球被拆散後灑落一地。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犯人在找毛冷球!」湯姆驚呼。徹默不作聲,只是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話雖如此,但他尚未查出誰是松風會館一連串案件背後的主謀,以及真正的毛冷球藏在哪裡。這些問題,就讓我來解開吧!」紗奈小姐道。
【六】貓玩具與狗鼻子
管理員把所有人召集到大廳,並按照他的要求,帶上自己的寵物。大廳本來是宴會廳,因而特別寬敞,上方裝有一座巨大燈架,當然燈架沒有掛上任何水晶,使它完美符合松風會館的突兀風格。
「一切皆源自於貪婪。住在這裡的都是弱勢而孤立無援的人,犯人在此處犯下殘酷謀殺,充分顯示了其邪惡本質。」聽畢紗奈小姐鏗鏘有力的宣告,眾人露出錯愕的神情。
「不可能,我們怎會殺人?再者,大家都很清楚,住在這裡的都是窮人,根本沒有理由打劫彼此。」小春搶先提出質疑。
「稍安無燥,答案就在這裡。」紗奈小姐從衣袋淘出一根毛冷,眾人面面相覷。
「那只是顆毛冷球,真的有人會因為這麼小的事情去殺人嗎?」文子如常泣不成聲。
紗奈小姐接過湯姆手中的毛冷球並說說:「沒錯!正是這顆毛冷球把所有貓主人標記成目標。一切要從木村一家開始說起,木村是他們的假身份,他們真正的身份,是藏匿於此的著名盜賊…」眾人反應一遍嘩然。
「咳!」徹咳嗽一聲,暗示紗奈小姐不要透露更多。紗奈小姐瞄他一眼並繼續說道:「數月前,篤美小姐製作了這些毛冷球,並分發給貓主人們,這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點子。他們將毛冷球拆開,用毛線把贓物繞起,完美藏匿贓物於毛冷球中。」
「對不起,那贓物到底是什麼?」篤美有著學生的習慣,舉手發問。
「反正是細小而昂貴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並不重要,紗奈小姐請繼續。」徹顯然不想讓話題繼續糾纏在機密事項上,迅速打斷篤美的提問。紗奈小姐繼續道:「我想盜賊發現了警方的監視,因此匆忙找個藉口逃走。不過,他們沒想到,其中一顆毛冷球被盜走了。」
「其中一顆?」這次到千代提出疑問。
「對!將贓物平均隱藏在這兩個毛冷球之中,毛線長度恰巧可製作出兩顆大小一樣的毛冷球。但逃亡之際,卻赫然發現少了一顆,由於情勢急迫,來不及找,只好先行離去。」紗奈小姐說罷,管理員忽然大喊道:「所以,兇手肯定是木村一家,他們折返回來,想取回那顆毛冷球!」
「很抱歉,事實並非如此,他們犯下的只有盜竊,並未涉及殺人。真正的殺人犯是你吧!」眾人的視線隨著紗奈小姐的手指,聚焦到一個方向。
「怎麼會我!?我可是有不在場證明的!」文子尖叫起來。
「你沒有人證,要捏造紙本紀錄,不是什麼難事。重要的是你還有一名拍檔。」紗奈小姐說著,把湯姆的毛冷球拋出去。不一會兒,一度敏捷的身影飛快地咬住毛冷球,隨即迅速離開大廳。那身影正是文子的布偶貓——蘋果。
「記得剛才在103號室,蘋果曾經出現在窗邊,叼起紙團然後逃跑。這讓我明白到:一、牠有叼起球的習慣;二、單位外有足夠讓貓通過的連接通道。管理員曾說過這裡的牆壁很薄,容易傳聲。或許你在不久以前,通過牆壁偷聽到木村一家的對話,並得知毛冷球的秘密,這激起了你的貪念。因此,你故意打開窗戶,讓蘋果跑到隔壁。
每隻寵物都有自己特定的藏寶地點,你當然非常清楚蘋果會把那毛冷球收藏到那裡。失算的是,蘋果沒有把球收在那裡。眼見巨富流走,你必定感到心有不甘。於是你開始潛入鄰居家中搜尋。
從你選擇使用單位內的東西作為凶器,我相信開初你並沒有打算殺人。但之後是因為麻目了,所以再殺也無妨了嗎?」紗奈小姐一口氣把她的推論說出來,讓文子聲嘶力竭的反駁道:「這僅僅是你的個人推測罷了,你有確實證據嗎?」
「當然有!但證據不在我手,而是在你那裡。」紗奈小姐一手指向文子的布鞋。
「穿破鞋就是殺人犯?你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女人!」文子完全收起了矯情的淚水,被逼迫得瘋癲起來。
紗奈小姐一臉自信的解釋道:「貓主人身上有貓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蘋果是海豹色的布偶貓,但你鞋子上卻還有白毛、黑毛以及最關鍵的橘毛,那隻一直與老伯相伴、不曾外出的橘貓身上的毛。」
「我就是沒有洗鞋習慣,不行嗎?」文子繼續反駁。
「不止如此,你還記得剛才拿出來的這根毛冷嗎?為什麼你會一眼看出是毛冷球的一部份?毛冷球是藍色的,但你仔細看,我手上這根毛冷,明明是綠色的...」紗奈小姐話語剛落,文子經已轉身往大廳外跑。
令人意外的是,管理員竟然是第一個衝到門口的人,並用力一拳打在文子的肚子上,讓她應聲倒地。眾人因管理員的英勇行為,不由自主地鼓掌。
心有不甘的文子依舊大叫起來:「有本事就告訴我,那顆毛冷球到底在哪裡!」
提到那個毛冷球,我突然靈光乍現。我顧不得四周目光,立刻往門外疾跑。紗奈小姐和我心有靈犀,也跟著我一起直奔出去。
栗子那顆黑漆漆的草球仍在噴泉旁邊。我立即撕咬它,沒多久一角金子逐漸顯露出來。
一同追出來的小春驚呼道:「對!篤美也分了一顆毛冷球給我。一定是栗子把毛冷球叼,還把球弄得髒兮兮的,讓我都搞錯了。」
紗奈小姐立即給我拍拍頭並說:「果然我們家的華生鼻子和狗一樣靈敏!」
我熱淚盈框心想:「紗奈小姐啊,你怎麼既聰明又同時那麼笨呢?」
正是我與紗奈小姐共同解決的第336宗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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