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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Plagiarism!eQy3BCKUUB0qohpJfiLVposted on PENANA 下午五點十五分,地鐵站內人頭湧湧,有人趕著回家,有人赴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PZVS8aK2n7 維尼
我在流動的黑白灰素色魚群中聚焦到幾乎靜止的一點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VSRrBh2l0 維尼
「⋯⋯你好,請問你是mehand9some4ever嗎?」我試探地問向眼前這位看似年齡與我相仿的男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nrHhlPaVII 維尼
他穿著一件赤紅的背心,正面印有一個銀色的骷顱骨圖案,眼眶流出白色的淚,嘴巴大張,像是在吶喊,又像是在咆哮,很是引人注目。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JfVAU9OLN3 維尼
「呃對。」他笑容尷尬,說不用將他的用戶名唸出來。他將手中的紙袋遞給我,「你要檢查一下嗎?雖然只是小朋友玩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fLhQU9i6GU 維尼
急不及待的雙手先作出了回應,我從袋子裡拿出了一部攝錄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E7PsvpUCWY 維尼
這部機器我手掌小些,塑料做的,所以也不重。機身是明亮鮮豔的紅藍配色,側翻屏貼有快餐店可愛的卡通人物貼紙和商標——目標群眾很明顯不是我這種被社會鞭撻到腐爛的成年人,而是那些會軟磨硬泡讓家長買兒童套餐的小鬼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oABUdFnGiS 維尼
「買給弟弟妹妹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yC6Ia59kRY 維尼
「⋯⋯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0vlYdkGyvf 維尼
想要的東西終於得手了,開心是當然,但隱約覺得自己有點可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tbfqDXt6a4 維尼
我得到攝錄機,他得到三十元,這次交收圓滿結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WFSdj3YoJf 維尼
就在他轉身離去那刻,我才發現他那件張揚的背心背面還寫有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6WuXaAdYN 維尼
寫的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a1Kh76A9Mz 維尼
「Dream Never Die.」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kfodHEvDmp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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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我的夢想是什麼呢。我記得我小時候擁有過很多夢想,我好像說過要做律師,要做畫家,要做歌手,還要拯救世界來著,反正絕對不是做一個朝九晚五的鹹魚打工奴隸,每天對著電腦修改大大小小的報告,無限輪迴無關重要的會議,時時上演不必要的人情世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Isgz7DLfK4 維尼
投身社會給我一種逐步割裂的感覺。我與這個社會是割裂的,我的身心是割裂的,我的美好幻想是敵不過現實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tpDR3TgGRh 維尼
約莫大半年前,我將這個煩惱向友人傾訴。我說,我驚覺我現在才二十多歲,如果我長命,我還要維持這樣的枯燥無味的日子至少二三十年,人生有一大半時間都在工作,這怎麼過?不工作的話,沒有收入來源,這人生又怎麼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3EWv7XDLPC 維尼
他嘗試為我作出一針見血的分析:主要是因為「窮」,其次是因為我所做的工作不是我所喜歡的,所以我不快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YcRePWM8py 維尼
除非中了六合彩頭獎,否則「窮」這個問題暫時都解決不了。於是他建議我立即請辭,窮雖窮,但若能找到自己喜愛的工作,寓工作於娛樂就會快樂點。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S02PT8zKJB 維尼
我反問他,這個世界有多少人可以做到自己喜愛的工作?又有多少人不會將這份熱愛轉化成痛苦?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jL6QPFZyj 維尼
他大言不慚地說,他自己就是一個例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ck8qBBfZx7 維尼
哦,忘了介紹,我這位朋友是不愁吃喝穿金戴銀的太子爺,職業是兒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B66ylUIYUk 維尼
「難道你就沒有自己喜歡的,熱衷的,一想到要做就會開心的事嗎?我一想到要數幾十百億的錢就挺開心的,厚厚一疊的錢放在手上,可真實在。」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WlKkqqfjhL 維尼
不要誤會,他家只不過是做殯葬行業之餘還賣紙紮用品,不是什麼洗黑錢的黑社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SvmmhlTie 維尼
「⋯⋯有。」我回想起喜愛拍攝的過往,說:「但都是曾經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1iyX2NUxLv 維尼
「管它呢,有就行了。你明天回公司立刻炒老闆魷魚,不,現在就發消息說你明天不去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hV71hTNu9s 維尼
那時我人雖是處於消極狀態,但理智仍在,知道貿然裸辭只會食下衝動的惡果,所以沒有將他的鬼話聽了入耳。太子爺看我辭職不是,不辭職也不是,便勸我眼下應當好好調整心態,只少不要再消沉下去,對身體不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g2zzH5UbLK 維尼
他還說,他幫不了什麼大忙,只能聽我吐吐苦水。但作為一個富家子弟,花錢買快樂給我止止痛還是可以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V6EgqntV7D 維尼
於是他帶了我去連鎖快餐店,一買就買了十來個開心樂園餐。他歡欣雀躍地拆開所有玩具的包裝,然後將一個個我不認得的卡通人物整齊地排在我面前,害得整間快餐店的小鬼都圍著我們這桌垂延三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kHersxlihs 維尼
太子爺笑咪咪問我,開心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fk3ZqNyQIE 維尼
我看著堆積如山的薯條和雞塊,我說,好像更痛苦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Q3eT0J3yj 維尼
他捧腹大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ToTmyTCRT4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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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些玩具都分給了在場的小屁孩了,一個個都笑得見牙不見眼。明明是同一個玩具,在我手上只能發揮百分之一的快樂,在他們手上卻是百分百,甚至更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Kqztaie8aZ 維尼
而似乎就是在那天過後,我就在想,我童年時有沒有過這種時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GDzrBrQaBy 維尼
我想我是有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jAlSOMa1Lx 維尼
大概是我第一次擁有隨餐附贈的玩具攝錄機時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2uKrpqfbvx 維尼
根據爸媽的說法,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那麼喜歡這個攝錄機,去哪都要帶著。晴天拍,雨天拍,刮大風也拍;也會自拍,也會為爸媽朋友拍照,也嘗試為路邊的野花野草留下生存證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cHJ9RCNyJE 維尼
好像只要我一舉起鏡頭,大家都會笑著看著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ebzT5Qe8wn 維尼
聽說我拍完之後還會到處找人問我拍得好不好看,天天沒頭沒腦樂呵呵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BKXdLJVmKd 維尼
這大概是我攝影師夢的開首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tcixrH6ejX 維尼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我讀一年級,別家小孩嚷著買爆旋陀螺買他媽哥池,而我說要買一部攝錄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NlmWeiO2tV 維尼
那時攝錄機算是奢侈品,但以前的我是個懂得向父母軟磨硬泡的臭小鬼,考了全班第一,爸媽哭笑不得帶了我去電器門市一趟,只不過攝錄機偏大也偏重,我手小拿不好,也怕人眼紅,便買了一部小巧的藍色數碼相機給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IvDszJFq7K 維尼
說不定爸媽當時也很後悔——要是一開始沒有帶我去吃兒童餐,沒有拿到那個攝錄機玩具,就不用花大錢買真的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13ZAlQN5yy 維尼
我毫無章法按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快門,不管照片拍得好不好,有沒有對上焦,爸媽通通都幫我把照片沖晒了出來,以致家中客廳有一段時間掛了不少照片,厚相薄也塞滿塞爆了好幾個抽屜。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SL7O03652 維尼
爸媽試過拿我的照片拿去參加兒童攝影大賽,拍的花草,得了銅獎。我們拿了獎金又去吃了頓快餐,爸媽說這叫報恩,我啃著雞塊說好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SqfPNhHJRL 維尼
既有家人的支持和期待,又有能力的證明,明明是好好的一條康莊大道,我卻偏偏走歪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1xoZ3l1Lkw 維尼
人長大了,接觸的東西多了,眼界闊了,就越發覺得自己拍攝的照片不入流,越來越難看,每拍一張,就總覺得這裡不夠好,那裡不夠好,不夠完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Hy8StUojTS 維尼
按下快門,確認刪除。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MfbOvRgVqf 維尼
按下快門,確認刪除。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Faw8kIjA1J 維尼
一張又一張。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sNfWmtQKUg 維尼
去圖書館查閱資料,去電腦室觀看教學片,去請教他人相關知識,但是拍出來的照片還是不合自己的心意,攝影比賽也接連失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QU1eEyLVTy 維尼
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想拍得更好,而是一直都有在想辦法,並且知道得越多,我就能從照片裡挑得出更多毛病出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nuaxbW7wGn 維尼
構圖不對,曝光不對,快門時間也不對,哪哪都不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6gPcgxJCS 維尼
縱使爸媽告訴我拍得不錯,我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關卡,總覺得爸媽的讚美是出於對子女的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26hEzTGtOb 維尼
當時的我意識不到,我是在畫地為牢,我走不出這個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OMpjEtBp28 維尼
反正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拍得差」和「做不到」這些負面想法盤踞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一直在耳邊告訴自己的攝影之路到此為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HKyCDxOmrT 維尼
當初的熱愛終是轉化成了痛苦,我拿起相機拍照的次數寥寥可數,而回看過往的照片只會令我不停否定過往的自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5RNiwRxZ0N 維尼
相機的照片被我刪除得七七八八,客廳的照片也被我摘下來了,厚相薄讓爸媽處理掉算了。後來漸漸的,漸漸的,我不看照片了,不刪照片了,但我也不再拍照片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R7mIb3OvXA 維尼
如今想來,當初的我對自己也是太過苛刻。人有追求不是壞事,但那時我才幾歲啊?初中都沒到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aFViomjx5q 維尼
沒有人用的相機是閒置品,沒有回憶的相機便是廢鐵。若干年前我爸在徵得我同意之後,就拿去賣給回收的了。至於那部玩具攝錄機,我連見它最後一面的印象也沒有,它是被我收起來了,被爸媽收起來了,被扔去堆填區了,還是被親戚家的孩子拿走了,我完全沒有印象,就像我小時候那個要當攝影師的夢想,一聲不響的在我人生之中消失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FwIFA1xVLV 維尼
然而誰又能想到,低潮時期被太子爺煽煽風,它就在迷霧之中燃起了苗頭,說它在過去沉寂的時間裡只是好好睡了一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iLdeSC2g3k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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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回這部玩具攝錄機,不為別的,只是想看看當時的照片,回味當時那種感覺,僅此而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nRiFtYPbpi 維尼
因為玩具是玩具,玩具不是工具,玩具只要讓玩的人感受到快樂就可以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UVRyxJmvuO 維尼
收購訊息在網上發佈了大半年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為無望收場了。結果地鐵站那位男生給我發訊息,說可以賣給我,當下我腐爛的人生立即修復了百分之二十。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lxXliVYKZr 維尼
我沒有跟太子爺說這件事,我怕他發瘋送我個紙紮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bvsoWc50Mb 維尼
收購來的攝錄機和我兒時那部長得一模一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mMhW9HTNSA 維尼
我從圓形的觀景窗望去,裡面顯示的影像,是快餐店卡通人物站在街上的照片,撥動轉輪,下一張照片轉了景色,但還是那個卡通人物,他身旁還多了個朋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t9g9ImOPZ6 維尼
果然,連「照片」都跟兒時顯示的完全相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C9KrkImkhV 維尼
說心裡五味夾雜不是假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INzXcSqnxs 維尼
這是我發佈收購信息前做資料搜集時才知道的,這種玩具攝錄機其實是幻燈片攝錄機,機身早就有內置好的幻燈片,無論按多少次快門,撥動多少次轉輪,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張「照片」。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7LKTklCmI4 維尼
而我幼稚園那段時間,拿著它「拍」了整整一年時間,明明什麼都沒拍到,明明沒有一張影像會被保存下來,但我還是很開心地拿它來「拍照」,還是會覺得滿足,身邊人甚至還會全力稱讚我,說我拍得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eOk4A8AkmW 維尼
後來是得知真正的攝影機是會保留影像,才讓爸媽給我買真的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qbmefcjyeB 維尼
只是那個時候,根本無人介意我的照片是真是假,是虛是實,還是過曝過暗——只要我玩得開心就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9i0tuUjQec 維尼
開心就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4ukbVfOL6E 維尼
若能將這份喜悅與夢想同行便更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bZRu7F2pIz 維尼
原來我小時候不是臭小鬼,是小傻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10PENANAuH7icEgXf4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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