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獵在一個月後,這段日子整個貴族界都在躁動,為了迎接今年最後的一場盛宴,所有貴族們在冬天裡異常活躍。
距離布拉德利的舞會不過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的社交淡季明明是可以好好休養生息的時光,他們卻表現得像是已經度過了一整年無聊的時光一樣,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盡快迎接派對的到來。
貴族的想法仍然是利西雅無法理解的世界。在那不需要拋頭露面、四處與人虛與委蛇的三個月,可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珍貴的時光呢。
可以的話,她寧願一直待在家裡直到她離開,但事實總是不如她所願,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為了避免再度像個洋娃娃一樣站在台子上不停換衣服,利西雅最近想到了新的事情可以做——訓練體能。她拜託了好一段時間,公爵始終不同意,雖然她的要求不過是要求一名騎士的教學,但公爵可能懷疑她會學來鬧事而不斷拒絕。
不過她最後還是成功得到允許,只不過教學對象不是家裡的騎士。
「今天先做基礎體能訓練,之後實際操練再看情況。」
里昂穿著簡單的訓練服走到她面前。到現在利西雅還是無法理解里昂為什麼會主動向公爵自薦,明明是很討厭自己的不是嗎?
里昂環視著訓練場地,往一塊較偏遠但平坦的地方走去,見利西雅沒有跟上,他雙手交握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怎麼?要放棄了?」
「不是。」利西雅回過神,正要抬起腳時又放下,「為什麼要幫我呢?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要教我?」
里昂張著嘴猶豫了一下,輕輕地閉上眼睛又睜開後才開口,「皇家狩獵雖然以男性為主,但也有女性可以參與的射靶比賽、劍術比試可以消遣。反正妳到時也沒事做,不去做這些的話,就只能和其他小姐們一起話家常,妳選一個。」
本來還想追根究底的利西雅一聽到要和小姐們坐在一旁八卦、勾心鬥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練射靶!練劍術!」
抬腳就往里昂要去的那塊空地走去,一時間竟沒注意到里昂並沒有回答自己。
里昂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起來。
皇家騎士團這段時間其實是要訓練的,畢竟有皇室參與,狩獵場地的安全巡視也是皇家騎士團的責任之一,只不過里昂的身份特殊,所以他可以特批以家族身份參與,才可以看到他在家陪利西雅訓練的景象。
艾瑞克斯站在遠處看著遠處一小角的兩個人,他始終不能理解里昂的變化。從一開始激烈反抗到後面順應父親的指示,現在更是主動向父親自薦接受利西雅的要求,這其中最大的轉折點就是他昏倒的那天。他醒來後還恍惚了一段時間,那模樣就像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但最終他什麼也沒說。
不論母親怎麼問,他就是矢口不提那天昏倒的原因,只說了是太過勞累導致,但那明顯不是因為疲勞的關係,他醒來時那眼神中的絕望感是他從未見過的。
大哥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那件事和利西雅有關係。
「啊、艾瑞克斯少爺!」布拉德利騎士團的團長馮恩正要走進訓練場,看到站在一旁的艾瑞克斯便上前打招呼,「少爺今天也要活動身體嗎?」
「不,我只是經過而已。」艾瑞克斯指了指遠處的那兩人,「大哥每天都來嗎?」
馮恩順延指尖的方現看去,笑著點了點頭,「是的,大少爺每天都會跟利西雅小姐一起過來,通常都比我們還早到,但比我們晚結束。」本來他和其他騎士是很不看好利西雅的,畢竟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姐能堅持多久,不過是做做樣子,沒多久就會放棄。
「已經一週了,利西雅小姐的體能似乎越來越跟得上訓練了。」
艾瑞克斯看著利西雅那嬌小的身體,正不停的重複一樣的揮劍動作,就算距離這麼遠,他也可以感受到那揮劍時的穩定度。他收起目光,打算在更多騎士來前離開。
「少爺要走了嗎?」馮恩一回頭就發現艾瑞克斯已經走到幾步之外,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艾瑞克斯少爺的心情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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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揮劍的次數逐步遞增,今天直到到天色昏黃的時候她才終於揮完五百次,加上練習前的體能訓練,利西雅每次幾乎都是軟著腳回到房間的。
一到房間,梅洛連忙湊上去讓利西雅坐在椅子上,「小姐辛苦了……天啊!」梅洛捧著利西雅一雙手,因為揮劍過度又起水泡又破皮的手,因為充血變得紅通通的一片。
「少爺也真是的!在怎麼樣都是女孩子啊!訓練強度這麼強怎麼可以?」梅洛一遍抱怨著,一邊端來事前準備好的溫水為利西雅清潔手部的傷。
利西雅以不怎麼雅觀的姿勢攤在椅子上,一雙手任由梅洛擺弄,雖然很疲憊,但臉上卻是暢快的神情。
「沒事……會這樣也是我要求的,希望哥哥不要減輕訓練強度,嘶……距離皇家狩獵也沒多久了,不這樣我根本來不及。」
梅洛拿來縫紉的針,消毒後為利西雅挑破水泡並迅速的包紮處理,眉頭中間的川字始終沒有解開,「話雖如此,這還是太過了,看看您的手都變成什麼樣子了!我之前這麼努力的保養都白費了!」
在她看來,里昂少爺簡直是她的“淑女養成計畫”的最大障礙。
利西雅看著梅洛氣呼呼的模樣簡直啼笑皆非,她靠著柔軟的椅背,緩緩地閉著眼享受著此刻的時光,房間裡的柴火劈啪燃燒著,身體暖呼呼的,耳邊傳來梅洛窸窸窣窣的碎念聲都讓她放鬆了下來。
這是幾個月前她從沒想過的場景,也許,今生的結局真的會變得不一樣吧?
因為這一週訓練的很密集,里昂讓她休息一天,所以她便不客氣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想到梅洛因為自己已經有段時間沒能出去走走,便想今天帶著她一起到去街上去她最喜歡店,結果衣服換好了,東西準備好了,里昂卻突然告訴她要帶她去阿帕里亞度假區。
雖然稱之為度假區,但其實是為了上流貴族們的業餘喜好而特別規劃出的狩獵場。因為靠近首都,單程不過半天多,在貴族間很受歡迎。
獵場的獵物除了動物以外,還有少許的魔物,由於四周使用了魔晶石劃出結界,充分地解決人們擔憂的安全問題。
利西雅原本簡單而悠閒的午後,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坐在馬車上被送到首都邊界的阿帕里亞。她現在望著外頭從房屋林立到藹藹的白雪覆蓋的樹林景象,始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然而身前那位雙手抱胸正在閉目養神的始作俑者,從上車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
和里昂同坐一車顯然讓梅洛很緊張。
她現在想著要遞給小姐水的時候,要順便問一下少爺嗎?還是應該要主動詢問呢?突然被命令要準備一週的行李,讓她在最短的時間整理好日常用品,路上要打發時間的零食和書籍都是依照利西雅的習慣來準備的,她沒有料到里昂少爺也會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她以為少爺會自己一輛或是騎馬啊!
梅洛還是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乾糧,「小姐,如果餓的話先吃點吧?到的時候我在為您準備。」
利西雅一起床本來想著直接到街上去吃,就沒有吃任何東西,梅洛這時候就算拿的是乾麵包她也吞得下去,「謝謝,我確實蠻餓的。」
兩人的話傳到里昂耳裡,他一臉奇怪,「妳沒吃午餐嗎?」他舉手婉拒了梅洛想遞到他面前的動作。
「沒有,來不及。」利西雅很快的解決第一塊餅乾,又拿起第二塊,「早餐也沒有。」
「早餐……? 妳睡到中午?」里昂有些瞠目的看著她用飛快的速度在消滅那一些不算少的餅乾,萬幸的是她雖然吃得很快,但吃相倒沒有很差。
「對,怎麼了嗎?」在她腦海裡放假就等於完全的休息,如果不好好把握,就沒有足夠的體力去面對之後的事情,這是她數年來的經驗。
「昨天我真的很累,今天又沒有排行程,睡到中午也沒關係吧?」
是沒關係,只是在他的周遭倒是很少有這樣的人就是了。
昨天他確實刻意一口氣加強了很多訓練的力道,結束時很明顯感受到利西雅的體力有些不支,但令他意外的是,即便如此走路一拐一拐的,她還是堅持自己走回去。
里昂注意到今天利西雅的雙手纏了繃帶,他猜到是昨天的揮劍練習造成的。
「手還好嗎?」
利西雅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還好,不礙事,只是梅洛包的太厚看起來嚴重而已,拿劍還是沒問題的。」
一旁的梅洛聽不下去,一臉憤憤的反駁,「怎麼可能沒問題?昨天您手上的水泡可是不小顆,還有擦傷破皮,整隻手腫的都要面目全……非……」
講到一半梅洛突然意識到造成那樣的傷勢的主導者就坐在對面,氣勢整個弱了下來,恨不得賞自己兩個巴掌。
里昂的臉色有些陰沈,卻不是因為梅洛對主子大聲的關係,而是在腦海裡回想著昨天的情形。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利西雅的手會受傷,但因為訓練已經過了幾天,他評估適應期也差不多了,才加強了揮擊的次數,不過他似乎忘記了利西雅跟他們這些騎士不一樣……
他忘了她也不過是個14、5歲的孩子。
「……如果強度太強妳可以告訴我,因為我平時是跟騎士一起訓練,還沒辦法權衡體能差異。」況且他也是第一次帶毫無基礎的人,還是個女孩,愛米莉雅那丫頭可能連訓練場都沒去過。
利西雅怔愣的看著里昂略帶懊悔的表情,還一邊跟她解釋的模樣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從什麼時候開始里昂開始在乎她的感受?他大可不必理會自己的狀況,繼續他的訓練行程,利西雅可不認為他會因為梅洛的幾句話而產生憐憫心。
「別在意,我真的覺得還好,以前工作到半夜的事情也有過,論體能我還是蠻有自信的。」利西雅也不自覺得放鬆一點,小口小口的咬著餅乾。
她的聲音平緩,但內容卻讓其他兩個人沈默了。
梅洛知道利西雅以前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同樣身為僕人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所以現在聽著有些心疼。
里昂則是望著窗外沈默了許久。
「……阿帕里亞有規劃幾個小型的狩獵場,到時候我們去那些地方就可以了。雖然妳到時也不會參與狩獵行程,但在場地裡就是有些風險,先接觸有個經驗也是不錯的。到時候我會派個隨身侍衛給妳……每個人都會有,妳沒有的話會很顯眼。」像是擔心被誤會一樣,里昂還特別補充了最後一句。利西雅點了點頭,其實她對於到實際場地感受並沒有很大的牴觸,反而覺得是很好的機會。
畢竟未來她會獨自踏上前往阿戈斯蒂諾的路途,提升自己對環境的敏銳度和自保能力總是沒有錯的。
在這點考量上,利西雅還是蠻感謝里昂把她帶來的。
阿帕里亞度假區是在自然的森林場域中所開闢出的人工獵場,背靠首都北部高山索塔山,四周有高聳的針葉林包圍,僅有一棟莊園的度假區。利西雅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在梅洛忙碌的安置行李的時候,她打算趁著沒有下雪的時候出去走走。
「小姐若是要散步的話,可以到離這裡不遠的湖泊去看看,那裡還在度假區範圍中很安全的,但若您看到巨石上有鑲著發著紅光的魔晶時候,請盡可能遠離,在進去就是狩獵場了,請注意您的安全。」
利西雅詢問莊園的管理人可以進出的範圍,此行里昂並沒有帶太多人,僅帶著一名侍衛,而利西雅也只帶著梅洛。她想著只是出去晃晃應該不需要特別去跟里昂報備,便獨自出門。
不論是首都還是這裡,只要一入冬便會成為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同樣的也增加了冬季狩獵的難度,也側面反應出會在冬天來到這裡度假的貴族,對自己的身手是有相當自信的。不過也有些貴族來到這裡不過是想過過癮,所以這裡的小型動物獵場一直很受歡迎,明天她應該也是會去那區吧?
園區裡保留大部分的原始樹林,走在裡頭就像走進森林一樣。利西雅走到管理人跟她說的那片湖泊,它佔地不大,湖水顏色非常清澈,靛青色的水面映著天空中殘陽如血的色彩,與四周茫茫雪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利西雅一下子像是被奪去了呼吸,久久不能回神,眼淚就這樣無所覺得流了下來。
看啊,世界就是這麼大。
她不想再被困在那莊重華麗的白色大理石的地方,她要離開那裡,用這雙眼睛去看她未曾接觸過的每一個景色,這是她對過去那幾世的自己最棒的哀悼。
天空中一生鷹啼將她喚回,她收回目光,拉起被風吹落的兜帽,將被冷風吹紅的臉藏在帽子下。時間晚了,再不回去梅洛就要出來找她了。
利西雅因為被景色震撼到而沒有注意到,自己剛剛的模樣恰好被在樹上同樣在觀賞風景的人盡收眼底,那人同樣被黑色的披風兜帽擋住了臉,然而嘴角卻漾起玩味的笑容。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WrycBC5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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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利西雅對吃食非常認真,梅洛每天都會很認真準備餐點。雖然不挑食,但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身體還是有受到些損害,所以雖然喜歡吃東西,卻沒辦法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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