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都前往皇家狩獵場,依據行進速度,大約需要一天至一天半的路程,和去阿帕里亞區差不多。
首都背靠兩大山脈—阿帕里亞所在的格羅克山與西側的皇家狩獵場所在的維拉女神山。
維拉女神山原本的名字是弗丹特山,但後來初代皇帝更名為維拉女神山。雖然名字很好聽,其由來卻是一件悲傷的故事。
弗丹特山山腳下住著獵戶一家人,勇猛的獵人、颯爽開朗的女人,和清秀可人的女兒。雖然三人離群索居在這一偏僻的地方,生活雖不富裕但在心靈上卻一直很富足。
偶爾獵人捕獵之後,女人會將獵物的毛皮製作成精美的衣物毯子,然後帶到村子裡以物易物來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或是賣給毛皮商賺取一些生活費。
男人是當地最出色的獵人,他所賣的毛皮一直都是質量最好的,也因此受到許多收購商的喜愛,再加上夫妻倆的性格熱情外放,人緣相當不錯。
其他的獵人們雖然也會因為嫉妒而對夫妻倆酸上一兩句難聽話,但因兩人的性格魅力確實不錯,所以往往也不過是嘴上鬥個幾句,轉身還是一起走進酒館裡嬉鬧到天亮。
除了一個人以外。
那人被稱為大斧伯特,原本是一名樵夫,後來才以狩獵為生。也是住在弗丹特山山腳處,距離夫妻倆的家頗遠,基本上獵區並不會重疊,一直以來也過著相安無事的生活。
大斧伯特身形魁壯、臉型方正,長相憨厚,並不是那種會讓人畏懼的類型,但性格古怪且沈默寡言,父母還在時還能時不時看到他出現在村里,後來父母陸續過世後,除非拿毛皮以外幾乎很難看到他。
他的毛皮品質一直參差不齊,他的獵物也多為常見的類型,即便有一身了不得的剝皮技術,卻因為狩獵技巧不佳而導致毛皮常有些小損傷,生活的收入很不穩定。
大斧伯特其實很嫉妒住在那一頭的那幸福的一家人。他的父親是個酒鬼,只有等到酒喝完了才會去伐木賺錢,而他的母親對他有著極度的控制欲,這也導致他明明是從小就在這裡生活,卻沒有任何村里朋友的原因。
他內向、不善言詞,總是默默承受家裡所有不合理的一切。
好不容易熬到了父母都走的時候,他的注意力被住在那一頭的那一家人給吸引了。原本他只想要遠遠的看著,那和樂融融、溫馨的家庭模樣,一直是他所想要的氛圍,就算只是看著,就像是內心那塊破損而枯萎的家被治癒了一般,帶給他許多平靜。
然而某一天,伯特察覺到了那一絲不屬於平靜的異樣感受,當他那天起床後,他拿起許久不曾拾起大斧頭,鬼使神差的繞到了那頭的山坡上,他坐了下來,靜靜的望著那炊煙裊裊的煙囪,在外頭砍柴的男人、端著熱茶出來的女人,還有蹦蹦跳跳的追著黑色獵犬的少女。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落下。
眾人發現少女滿身是血的走在村里時已經是隔天清晨,養牛的伯伯常常會和男人拿著水桶當椅子,坐在臭烘烘的牛棚裡聊天,他很喜歡少女,因為她讓自己想起那早逝的女兒。
他一眼就認出那單薄的身影是誰。
清晨的霧很濃,他只能隱約看到一些影子,但因為少女很常陪著夫妻倆一起來,所以他還是一下就認了出來。
他一邊想著今天怎麼會這麼早出現在這裡,一邊邁著緩慢的步伐接近,當他越走越近時,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少女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雖然走著,腳步卻有些不尋常,像是虛弱的需要人攙扶。
當他看清楚那霧後的人時,他倒吸了一口氣。
少女穿著單薄的睡裙,烏黑的長髮凌亂不已,紅腫青紫的腳不知道已經在雪地上走了多久,最駭人的,是那滿身刺眼的血跡。被夫妻倆萬般呵護的那張精緻小巧的臉蛋滿是血污,原本靈動的眼睛只是空洞的望著前方。
大斧伯特在那天深夜殺了那對夫妻,兩人用盡全力才讓女兒逃了出來。少女躲到了一棵大樹上,那是父親與她的秘密基地。
她等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父母是否安好,因為爸爸是很厲害獵人,身手一直很不錯,媽媽也不是柔弱的女子,她安慰著自己,父母會沒事的,他們只是不知道自己躲在哪裡。
即便很害怕,少女還是回到了家裡。原本懷抱著一絲希望的心情,卻被那死寂一般的房子壓得喘不過氣。她顫抖著手輕輕地推開了木門,撲面而來的是濃厚的腥臭味。
那曾經稱為是家的地方,遍佈了不合理血跡,凍的紅通通的腳丫踏在濕潤的血液上竟感到有些冰涼,她撓了撓爸爸濃密的鬍鬚,又摸了摸媽媽的臉,她將他們的身體一塊一塊的拼好,抱起愛犬的頭後,躺在了他們兩人的中間,望著噴濺在天花板的血跡,眨了眨眼,將臉埋在愛犬的毛茸茸的毛髮裡,哭了出來。
養牛的伯伯和他的妻子將少女帶了回家,村子裡的人組成了討伐隊去找逃逸無蹤的大斧伯特。令人意外的是,伯特並沒有跑得太遠,也沒有反抗。
他被發現時就在少女家後方的山坡上,就是他當初坐在那觀察的地方。
眾人將伯特押到了少女面前,讓少女決定如何處置。原以為少女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大吵大鬧,然而大吵大鬧是有了,人卻變成了伯特。
看到一米九的大個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匍匐在少女面前求饒,說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是惡魔佔據了大腦,他只是被控制了云云。在場所有人都聽不下去,不是怒罵就是拳打腳踢,打的伯特蜷曲在屋子中央,哭得像個孩子。
少女只是靜靜盯著他那把大斧,上頭還有著她家人們乾涸的血跡,愣愣的不發一語,然後昏了過去。
大家想,肯定是刺激太大,但滅門之仇他們是不能替她決定的,便將人用鐵鍊綁起來,關到了村子裡唯一的教堂的地下室,等少女平靜了心情再做打算。
過了幾日,在教堂外守著的獵人被叫醒,問地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獵人這才衝下地下室,看到了早已被砍的四分五裂的伯特,那顆頭更是被砍的連拚回去都沒辦法,他的身旁還擺著那把大斧,而少女已不見蹤影。
原來是少女在晚上端給獵人一杯加料的熱牛奶,裡頭有她預先磨好的安眠草藥。她在看到那把大斧時,就想好要怎麼樣為她的家人報仇,她要用伯特對她家人的方式對他,她還要讓他連被殮回全屍的機會都沒有。
她帶走了伯特的一隻手和一隻腳,丟棄在弗丹特山上,任由野獸吞食。
少女內心的怒火平靜了,悲傷卻越發濃烈。她知道村子裡的人很快就會來找她,她是在這座山裡長大的,這裡充滿她和家人的回憶,他們沒辦法回來了,她也是。
她已經不再是那單純懵懂無知的少女了,她家破人亡、她殺了人,她上不了天堂,她已被神所遺棄。
少女死在了弗丹特山上的一片湖泊裡,被人發現時她凍在了冰湖之下,面帶笑容,看起來沒有絲毫痛苦。
這件事情被遊歷於此的吟遊詩人得知,編成了一首淒美悲慟的詩歌,流傳到了皇城裡,初代皇帝知道之後對少女的經歷感到憐憫,以少女的名字將弗丹特山改名為維拉女神山,並稱少女離世的那片湖泊稱為女神湖,以紀念這個可憐的少女。
「原來是充滿怨念的山啊……」
利西雅手撐在馬車的窗戶旁,聽著梅洛講述維拉女神山的故事,眉頭微微皺起,突然對於那片山的興致全無。
「小姐怎麼這麼說!不覺得維拉很可憐嗎?小小年紀經歷這麼多……如果是我……」梅洛似乎想像了一下,身體抖了抖,「想都不敢想。」
確實,少女維拉很可憐。經歷父母被五馬分屍的事情之後,自己也以同樣的方式處置了兇手,同時自己也承受不了殺了人的壓力,最終以自殺來懲罰自己。她早已有覺悟,自己不會獨活在這世界上。
沒有家人的地方,對她來說不是家。
“深夜裡的人啊,踏著碎步、走的木板喀噠喀噠,驚醒了誰呀?原來是小麻雀。 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WlwLkRirb
窗戶裡的燈啊,忽閃忽閃、看得人眼花撩亂,嚇到了誰呀?原來是小狐狸。 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Sy40t6o2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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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咿響起的門啊,叮叮噹噹、撲閃撲閃的身影,那是誰呀......"
利西雅突然唸起了一首沒聽過的詩,梅洛本來帶著微笑聽著,卻見利西雅嘎然停了下來,她困惑的看著利西雅,卻見她緊閉著嘴唇。
「怎麼不說了?」
不知何時里昂騎到了利西雅的馬車外頭。剛剛他其實就在附近,聽著梅洛講述著維拉女神山的故事,那是幾乎每個首都的人都知道的故事,不過利西雅顯然沒聽過。
在聽到利西雅那首奇怪的詩後,里昂才刻意靠前。
利西雅的沒有拉上簾子,她看向里昂詢問的神情,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利西雅對里昂的情感也不再這麼排斥,維持著不咸不淡的平和。
「我忘了。」
「……」
她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這些日子裡里昂觀察到利西雅的一個習慣,當她不想說時,她就會說謊,將視線撇開,就像她現在一樣。
而這些情況發生時,往往都與她的母親有關。
「這是妳母親編的?」
利西雅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甘願,「嗯。」
「不想説?」
「對。」
「那就不說。」
「?」
利西雅往外看去,卻見里昂早已駕馬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什麼啊?」
#洛特斯幼時曾短暫受過良好的教育,文學底蘊並不差。在她狀況尚可時會為利西雅唱自己編的搖籃曲或是講床邊故事。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6yBQoJJ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