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地方。
狂風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上呼嘯而過,卷起塵土和乾枯的草莖,像是一場來自遠古的低語。天空仿佛被烈火燒灼過,泛著微微的紅色。太陽高懸在頭頂,散發出刺眼的光芒,讓地平線上的一切看起來都模糊不清。大地乾裂,裂縫像巨大的傷口蜿蜒而下,沒入未知的深處。偶爾,有零星的沙丘在風中改變形狀,宛如無聲的舞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變換。
畫面轉換到古老的帝國皇宮,白色的建築物潔白無下,高聳的塔樓層疊錯落,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精雕細琢。穿過巨大沉重的門,厚重的門扇上滿是鐵鉚與金屬花紋,隱隱透出冰冷的寒光。宮殿內部的石板地面被無數歲月的足跡磨得光滑,在高高的天花板下,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的木香與古老壁毯的淡淡氣息。大廳中,柱廊林立,每一根石柱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與騎士的形象,似乎在守護著這座宮殿不受侵擾。
周圍的景象像是幻境一般朦朧的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做夢。
利西雅環顧四周,這裡就像舞會那天踏入的皇宮一樣,只是不像後來所見的這麼華麗。她無所目的的漫步在宮殿裡。
『⋯⋯祢不能讓她只能一直這樣下去⋯⋯』
某處傳來了聲音,利西雅聞聲尋去,只見大殿裡站著一個金色長髮的男子,正對著一個巨型方塊物講話。
那方塊體漆黑卻又有些透明,正不停的沒有邏輯的放大縮小,利西雅的腦袋有片刻的空白,眼前的景象已經超過她的認知。
『為什麼?』方塊體的聲音像是直接傳進裡面一樣,迴盪在利西雅的腦海裡,『這是必然的,她只能遵循。』
『她不是祢的玩具⋯⋯一定有別的辦法對吧?』男人感到氣憤,但聲音卻不自覺地帶了種懇求。
『如果破壞了法則,後果誰來承受?她只要遵從就好了。』
『遵從?!』男人怒吼著,『那是個錯誤!她不過是受害者!』
『這就是必然。』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瀾。
『她不應該承⋯⋯死⋯⋯重⋯⋯⋯⋯』
兩人的對話變得斷斷續續,後來利西雅的視角變成了一片黑暗,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自己。萬籟俱寂的空,這種感覺讓她開始感到恐慌,她想叫出來,卻發現她自己的聲音也不見了。
什麼都沒有。
「⋯⋯母親想和妳一起喝杯茶。」尤里西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上還端著梅洛為利西雅準備的簡單餐點。
利西雅眨了眨眼,嘴角浮現很淡的笑容,「好啊,我一直沒機會見到奧爾斯頓公爵夫人,怎麼能推卻呢?」
尤里西斯抬了眉,沒揭穿她剛剛的走神。
「那等回去後我跟母親說一聲,等妳好多了再出發吧。」尤里西斯將托盤上的食物放到了利西雅面前的餐桌上,自然地替她擺好。
利西雅終於察覺了不妥之處。
一個身份高貴的公爵之子,居然做著僕人的事情?
「你別這樣。」利西雅困窘的想要制止他的行動。
尤里西斯看似從善如流的起身,一臉天真的看著她,「怎樣?」
利西雅看向餐桌,只見所有的食物一個不落下的都擺放好了,而他手上的托盤空空如也,搞得她有些無奈,「⋯⋯算了。」
吃了幾口,利西雅忽而抬頭看向坐在一旁還不離開的尤里西斯,他正拿著一本書在一旁愜意的看著。
「今天走可以嗎?」
「嗯?」沈浸在書裡的尤里西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幾秒後他意識到利西雅的意思,表情有些不贊同,「今天?雖然沒發燒了,可是妳身體還是有點虛弱,再待一天吧?不急著離開。」
「我不想待在這裡。」
「⋯⋯」利西雅感覺那雙金色的眼睛在審視自己,但她沒有避開。房間裡有了短暫的沉默,尤里西斯輕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有些無奈,他闔上書起身,「我知道了,我去準備一下。」
看著尤里西斯離開房間,得到他的同意後,利西雅感覺心裡輕鬆了不少。她盯著眼前的水杯發愣。在這裡,她總會做一些夢,而這些夢都壓得她喘不過氣。總覺得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一方面她又很害怕知道那背後的事情,就像在逐漸靠近什麼真相一樣,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但現在她還沒準備好去接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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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非常的不高興。
他雙手抱胸,像個訓練場上訓話的軍人一般站在樓梯上,除了那緊抿的嘴唇以外,那模樣和鬧脾氣時的西奧多一模一樣。
感受到自家主子不怎麼美好的情緒,每個僕人們都噤聲不語,深怕一個不小心惹的金獅爆發。看到他那樣的利西雅,不知怎麼地感到有些心虛,她低垂的頭微妙的撇開了視線。
「躲什麼?我還能吃了妳不成?」里昂冷哼一聲,嘴角似乎又更往下了,轉頭看向那個笑瞇瞇的傢伙,「要不是現在動不了彼得・貝斯,我才不會同意你又把她帶走。」
尤里西斯露出無奈又好笑的表情,「好好⋯⋯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你這話聽起來怎麼不太對勁,是“奧爾斯頓”家會好好照顧她,不是你。」里昂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也是奧爾斯頓⋯⋯」尤里西斯小聲嘟囔著。
里昂懶得理他,看向那個眼神飄忽的女孩,「父親跟你說了什麼?」
利西雅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只讓我自己注意安全。」她說的是事實,不過其實她並沒有提到,和澤菲爾的對話中,他曾想安排自己去布拉德利家的領地諾威坦。
這個建議確實很誘人,但一但離開首都,恐怕會更難查出莫莉的動向,她現在真的非常好奇莫莉的秘密。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僕,蟄伏在一個貴族家如此之久,促使她這麼做的原因,她真的很想知道。
聞言里昂也是覺得鬱悶,看來連父親都對現況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們家現在被哈特菲爾德家族給盯上了,那個難纏的家族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事情,在這種不知道敵人動靜的狀態下,確實也無法顧及利西雅的安危。
「姊姊!」西奧多從門口衝了下來,一下子撲在利西雅身上,好在力道不大,利西雅只有有些踉蹌,倒也安穩的接住了西奧多。
「西奧多?」利西雅捧著西奧多的肉乎乎的臉頰,可能是突然接到她又要離家的消息,一路從房間跑了下來,白皙的臉上變得紅通通的。
「妳又要走了嗎?」一雙水汪汪的銀色眼睛像小鹿一樣看著自己,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
「嗯,我出去一段時間。」
「什麼時候回來?」西奧多並沒有糾結她為什麼要離開,他雖然年紀小,但對於最近發生的事情也知曉一二,家人們雖然都有意瞞著他,但聰明的他還是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樣貌。
他只是很不喜歡分離的感覺。
「⋯⋯」利西雅有點為難的笑了笑,多久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可以為了哄哄他說個謊言,但面對西奧多,她總是狠不下心。
「不會很久的。」尤里西斯拍了拍西奧多的頭,「我母親會好好照顧你姊姊的,不用擔心。」
西奧多其實對尤里西斯沒有太多印象,一方面是因為尤里西斯很少來到首都,一方面是自己體弱多病的關係很少社交。但是他知道奧爾斯頓少公爵是大哥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的大哥脾氣不好又難搞,所以能被他稱作是朋友的人都是可以信賴的。
「奧爾斯頓公爵夫人身體可好?」西奧多放開了利西雅,整了整衣服,像個小紳士一樣像尤里西斯行禮。即便他們關係再好,尤里西斯畢竟還是外人,西奧多那根深蒂固的貴族禮儀還是沒有丟下。
「好很多了,多謝關心。」尤里西斯有些好笑的也回了個禮,「我記得我們很少見面,你更小的時候我已經很少來首都了。」
西奧多點了點頭,比起面對自己家人時多了一份拘謹,「那姊姊就拜托公爵夫人多多照顧了,但姊姊只是暫住在那裡,我們一定會接她回來的!」
面對眼前認真的像個小大人的西奧多,尤里西斯心裡興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那眼神恰巧被利西雅注意到,就跟捉弄她時一模一樣,然而她也來不及阻止。
「那可就不一定了,說不定你姊姊比較喜歡奧爾斯頓,喜歡到不想回來了。」像是覺得還不夠一樣,尤里西斯抵著下巴故作思考,「或許我也可以帶她去勒維登⋯⋯」
利西雅瞠目的看著尤里西斯,然後絕望的閉上眼睛,這人真是不嫌事大,明知道這些話會惹怒這對兄弟,還是喜歡去逗得他們大發脾氣。他是不是特別喜歡捉弄布拉德利家的人?
「哥哥,你交友要慎選。」
「嗯,我現在也在想是不是要滅掉這個錯誤。」
好了,現在布拉德利家出現了大小獅子了,她不過是要去求個寧靜的地方待著,現在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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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的動靜落到了在三樓客廳的艾瑞克斯眼中,雖然面上不顯,但他的內心有些複雜,他看向坐在沙發上難得沉默的有些異常的愛米莉雅,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想法想必也跟自己一樣。
「樓下看起來挺熱鬧的,真沒想到她會在還沒痊癒的狀態下又離開家裡。」甚至連母親的勸說也留不下她。
「其實⋯⋯」愛米莉雅表情有些糾結,「她也蠻可憐的。」
「嗯?」
這幾天的事情他們兩個當然都知道,在昨天之後,也知道了彼得・貝斯是有目的性的接近利西雅。起初知道這件事情,讓愛米莉雅覺得很舒暢,但是在那毫無理由的喜悅之後,愛米莉雅卻突然開始同情利西雅起來。
「原本以為是自己母親的血親、自己親生的舅舅,這不就像是十幾年來未曾期待過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已面前,如果是我,在知道他是不懷好意的接近自己、利用自已,我一定會大受打擊。」
艾瑞克斯有些意外愛米莉雅的想法,因為她並不是個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的個性。
「可是她不僅直面了這些問題,甚至還更往裡去剖析。她怎麼能在這麼短時間裡,判斷然後做出這樣的行動?」
「⋯⋯」艾瑞克斯垂眸看著窗外的幾人,剛剛那看似有些混亂的場面似乎結束了,利西雅和尤里西斯與兩台馬車緩緩地離開。
「因為她從來對這家都沒有過期待。」艾瑞克斯回想利西雅在這裡的所有時間,他從沒在那雙銀色眼睛裡頭看到一絲對這個家的嚮往。
愛米莉雅有了片刻的震驚,其中還夾著著她無法解釋的悲涼,「我們⋯⋯是不是真的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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