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能有幸留在省城担任代市长继续主持省城经济工作这事,白慧兰现在悔得肠子都清。按照最近过会的省城开发方案,那片城中村是按照工业用地的标准和规划进行征收和补偿。但现在杨曼珠就坐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需要自己帮忙,那片地日后要按照商业用地重新估价。
白慧兰:“陈书记交代过,这项目我不能插手。”
杨曼珠面带微笑的看着白慧兰,心里发出一阵冷笑。千不该万不该,老宋这个时候猝死,这下大概率白慧兰成了个不痛不痒的绊脚石。
杨曼珠:“差价日后会加利息补给市里。”
白慧兰故作生气的敲敲桌子:“夏焱,这是绝对违反原则的,你的计划我要支持,但你我都想想办法。”
杨曼珠不再做任何辩解,依旧面带微笑的起身,向白慧兰告辞。
白慧兰对这场不欢而散的对话耿耿于怀,想下班后找李亮亮倾诉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她无目的的看向挂在墙上的市政规划图,找到那片如牛皮癣的城中村,不禁的对这里冒出翻江倒海的厌恶。
白慧兰自己开车来到连祖辉家院外,到了才联系连祖辉:“开门。我到了。”
连祖辉沉默片刻,破天荒的客套说:“白市长,稍等。”
连祖辉家院门打开,连祖辉走出来,走到白慧兰车边,敲敲车窗,白慧兰将车窗放下,两人默默地对视有一分钟的功夫。
连祖辉终于开口:“你不该来的。”
白慧兰觉出些异样,但也说不上来今天的连祖辉哪里不对劲。
白慧兰:“打扰你快活了?”
连祖辉拉开车门:“进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这话让白慧兰听得春心荡漾,她只顾得想那些莺莺燕燕的好事,飘飘然下车竟克制不住自己的世界泛滥成灾。
两人在茶桌两边对面而坐,连祖辉默默地给白慧兰奉上热腾腾的茶水,见白慧兰饮完,又给奉上一杯,如此反复,直到白慧兰手机响起。
白慧兰不耐烦的接听,瞬间整个人像蜡像原地凝固。
白慧兰手哆嗦着将手机拍在茶桌上,又哆嗦着抬手点指连祖辉。
白慧兰:“你干的?”
连祖辉摇摇头:“我可是和你在一起,你是证人。”
白慧兰猛地站起,对连祖辉尖厉的嘶吼:“连祖辉,如果今晚死了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连祖辉纹丝不动坐在那里,淡淡地说:“如果死了人,赖不到我头上。倒是我看看能怎么帮你收拾烂摊子。”
白慧兰气得青筋暴起,没心思再待在这里兴师问罪,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跑去,跳上车,以最快速度离开。
那片被白慧兰视为牛皮鲜的城中村,此刻正在一片炙热的火海中凭天由命。由于城中村的道路过于曲折狭小,并且堆放过多杂物,消防车根本无法及时进入火灾事故区域,消防人员不得不从外围缓慢地破拆墙体和清理道路逐渐靠近。而在此过程中,由于城中村堆放和使用了很多劣质和易燃材料,火势迅速地蔓延到整个城中村。最要命的是,消防人员近乎于绝望地发现,随着他们一路艰难地破拆靠近,一路根本找不到消防栓,他们不得不折返回去,从城中村外接上消防栓,用加长管道尝试抵挡住来势汹汹的火焰。
虽然离得烈火熊熊的城中村远远地,白蕙兰透过前挡风能感到前方灼热。她不得不停下车子,小跑着向不远处的警车过去。
市消防和公安早已到达事发现场,在外围拉起警戒,并正在组织逃出来的城中村人的疏散。陈华东他们看到白蕙兰顾不得招呼,白蕙兰靠过来问现在情况,现场指挥说必须强拆出一片隔离带防止进一步蔓延,现在的重点工作是尽全力救人,短时间扑灭这么大片火场几乎不可能。
白蕙兰腿软到几乎要跪下,城中村拆迁是她打着拆迁补偿暂时谈不拢给她拖延下来,而在市委的会议上陈华东他们直言不讳的提到这篇城中村的严重消防和安全隐患,拆除刻不容缓。果不其然爆出这么个惊天大雷,而她必然要负主要责任。
白蕙兰的脑子已经完全一团浆糊,她很想逃离这倒霉的鬼地方,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站在第一线,好歹找个不挡道的地方杵着,不时地和现场指挥交换下意见,好让赶来的媒体记者将自己临危受命的做派拍进去。
陈青青在北京开会,接到消息搭乘部队夜航飞机赶回省城,并在大火将整个城中村烧光殆尽的档口抵达现场外围。
白蕙兰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扭头只一眼便原地昏倒。
省报记者柳墨雅正在现场,本打算借机同时采访省委书记和代市长,眼看着白蕙兰昏厥倒地,只好将镜头从白蕙兰那边快速略过对准陈青青。
柳墨雅本已经靠近陈青青,正要开口提问,陈青青仿佛没看见她,加快脚步向前走,陈华东带民警赶过来,将柳墨雅和陈青青隔开,柳墨雅只好继续待在外围获取新闻素材。
柳墨雅手机响起,意外的看到是多年未联系的杨曼珠的号码。
柳墨雅:“曼珠。”
杨曼珠:“墨雅姐姐。你从现场撤了吧。”
柳墨雅疑惑地向四处张望,确定没有杨曼珠的身影,问:“你在哪?”
杨曼珠:“你赶快来天上天。我有个东西交给你。保密。”
柳墨雅没再现场逗留,立刻收队,独自前往天上天。
柳墨雅来到领事馆街,看见88号的后门开着,透过路灯的光亮,她看到杨曼珠正站在门里。门里黑漆漆的,柳墨雅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来到杨曼珠近前,杨曼珠亲切地笑说:“有我在,进来呀。”
柳墨雅一步跨入门里,门在她身后关上,顿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柳墨雅试探着去触碰黑暗中的杨曼珠,不想摸到杨曼珠冰冷的手,顺着光滑的纤纤玉指,她摸到一个针孔设备。
杨曼珠:“这是原件,白蕙兰要吃城中村拆迁补偿款回扣,拖着不达成拆迁补偿协议。”
柳墨雅:“为什么不交给他们?”
杨曼珠:“他们知道,你开个头。”
柳墨雅抓起针孔设备,放进衣服暗袋藏好。
柳墨雅似乎想明白什么,难过的问:“为什么?”
杨曼珠:“世间不缺蝼蚁,缺的是公道。”
柳墨雅:“曼珠,我梦见沙华,他哭着说本来要投胎做你孩子的,可是。”
杨曼珠颤声打断:“别说了。”
柳墨雅默然。
门在身后打开,微弱的光亮落在柳墨雅身上,却看不见杨曼珠的身影。柳墨雅后退一步,又是一步,整个身体已退到门外,她黯然神伤的嘴唇颤了颤,转身快步离开。
省报在事发第三天发出的专题报道让省内一片哗然,舆论的注意力瞬间从对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痛心疾首,转移到对内外勾结中饱私囊的大跌眼镜。不明就里的愤怒和落井下石的声讨掀起暴风雪般的排山倒海。陈青青本想在原则范围内袒护白蕙兰,可这篇专题报道直截了当的将白蕙兰的活路堵上。她不无惋惜的长叹一声,随即以火灾事故善后为名召开省委临时会议,彻底将白蕙兰一脚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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