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亮和王漢金先後被關進看守所的同一個號房。李亮亮認出王漢金,王漢金也認出李亮亮,李亮亮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王漢金嚇得汗毛直立。
王漢金害怕的以為,李亮亮如將他和王文濤的那些事檢舉告發以求立功減刑,那麼自己這下罪上加罪肯定從這裡走不了,於是他從兩人相見第一天開始對李亮亮特別親近。李亮亮覺得兩人同是淪落人,過去那點破事就算了,何況王文濤才是罪魁禍首,於是接受王漢金的示好。一來二去,兩人倒成為關係不錯的號友。
這天,王漢金借著看守所裡賣限量烤雞的機會,特地買下一整只烤雞送給李亮亮。雖然有事先安排,但李亮亮在看守所裡的伙食待遇明顯不如葉莉那些日子投喂他的,他如狼似虎的接過王漢金送來的烤雞大快朵頤起來。
王漢金看李亮亮吃的如此投入,在一旁小心地問:“小老弟,你到底打了什麼人?要不哥給你拿錢賠償受害者,爭取你早日自由?”
李亮亮放慢吃烤雞的速度,歎口氣,將自己打人販子萍姨的事情掐頭去尾許說一遍。王漢金聽得認真,聽完少有的陷入沉思。
隔天,王漢金找到看守所民警,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市公安局長馬明川彙報。看守所民警對這樣在押嫌疑人異想天開的請求司空見慣,全當他在看守所裡憋屈的精神失常。王漢金不死心,等自己律師來會見時強烈要求他幫忙轉告。
王漢金聘請的律師和省城公安系統有些淵源,不負王漢金所托,的確將消息私下帶到馬明川那裡,但一再申明,僅是客觀的傳話,不夾帶任何主觀因素。
馬明川思慮再三,決定見上一面這個王漢金。這傢伙平日只出現在陳華東監視領事館街88號的簡報上,簡報上的兩寸大頭照看上去像是個端正男子。這人確實有意思,明明那個白和他死去活來,偏偏要在葉莉身上砸那麼多錢,什麼也沒得到,惹得一身騷。
馬明川來到看守所,找了一個單間,讓民警帶王漢金進來。他們兩在單間裡,民警守在單間外有段距離以防萬一。
王漢金一進到單間就想給馬明川下跪,馬明川狠狠瞪他一眼,他嚇得僵住身子沒跪成。
馬明川低聲冷冷的說:“時間不多,有話快說。”
王漢金點點頭,向馬明川講述一段自己的經歷。
二十多年前,一個叫萍姐的女子來到他的縣城,萍姐說家裡苦,想把孩子賣了,他一看是個男孩,將萍姐介紹給縣裡的一戶人家。去年,他喜歡上天上天的老闆娘葉莉,交往過程中,葉莉讓他幫找自己二十多年前被萍姐賣掉的孩子。他根據時間判斷,葉莉被拐賣的那個孩子應該是二十多年前他介紹萍姨在縣城裡賣給那戶人家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看守所裡和自己同吃同住的李亮亮。
馬明川聽完這段敘說,面上波瀾不驚的問:“那你找我來是什麼意思?”
王漢金哈著腰諂媚說:“有些事不是老闆娘說的,但坊間對此早有說法。馬局長,骨肉相認,給條活路。”
馬明川詭譎的笑笑,微微點頭說:“好,我讓陳華東會同稅務研究研究,你的事本質上是錢的問題,罰金和追繳到位,爭取緩刑結果。”
王漢金一看自己的事有了迴旋的餘地,在馬明川面前喜笑顏開,連連鞠躬千恩萬謝。馬明川由著王漢金活在希望的夢幻泡影裡,神色輕鬆的逕自離開看守所。
馬明川回到市公安局,立刻找來陳華東。
馬明川:“王漢金的材料,你們移交檢察院了沒有?”
陳華東:“還沒有,是一起窩案,犯罪鏈條長,涉案人數多,關係錯綜複雜。”
馬明川舉手示意打斷:“他這樣也就十年以上。”
陳華東被打斷發言心裡不悅,面上積極回應馬明川,王漢金的情況確實十年以上十五年以內。
馬明川:“有沒可能是無期?”
陳華東毫不猶豫的回答:“專班會抓緊時間研究研究。”
馬明川:“如果可能構成無期,你們直接去告訴他,讓他請個更專業的律師給他辯護,否則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陳華東默然,應承的點點頭。他欽佩馬明川的鐵腕能力保證了省城常年穩定的治安環境,但也發自內心的討厭馬明川的兩面三刀,無奈馬明川是他的上級,很多事情不得不勉為其難的走鋼絲。這個案子這麼做下去,明擺著是不想留王漢金的活口。兩男人不至於為女人你死我活,他實在想不明白馬明川的背後用意,只能說這是王漢金的命。
王漢金在興奮中等待馬明川網開一面的回應,但這個等待實在漫長。
在這等待期間,他的律師退還所有律師費終止代理他的案件,並最後告知他那個白很怕招惹馬明川而裝聾作啞。李亮亮不久後被法院判決有期徒刑一年,並於宣判當天轉到監獄服刑。
王漢金煎熬的情緒開始焦躁,以至於無休無止的胡思亂想,他的意識和行為隨之間歇性的失控,看守所民警為安全起見,特別將他轉到單間。
進入單間的那一天,他終於想明白,自己千不該萬不該,絕對不該向馬明川說那些,馬明川這二十幾年靠著他近乎滅絕人性的殺伐果斷,從名不見經傳的片區民警一路成為今日省城的市公安局長。這下,自己是這輩子也出不去這裡。
果不出所料,王漢金在某天等來一位檢察官的提審。檢察官間接的傳達出這麼個意思,整起虛開增值稅發票窩案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王漢金是主犯,要對全部涉案金額負刑事責任。簡而言之,無期徒刑。
王漢金癱在審訊室的椅子裡,他恍惚感覺到屁股下濕噠噠、涼颼颼的,他變得目光呆滯,轉而機械的仰天大笑。兩名看守所民警趕緊進來,將渾身惡臭、狂笑不止的王漢金架走。
隔天一早,看守所突然上下緊張起來。早上換班的看守所民警發現,應該是昨晚後半夜,王漢金用褲子撕成布條,做出個結實的環,他將頭伸進去,草草的結束自己。王漢金在衣服上留下寥寥幾字血書,他有錢,霸王硬上弓楊曼珠不是他風格。
聽完陳華東的彙報,馬明川長歎口氣:“這人怎麼這麼膽小,經濟犯罪案件如果積極地退贓認賠,還是有機會從輕或減輕處理的。”
陳華東:“我們和檢察院、稅務局都盤過,他的工廠帳面資金在追繳和罰金後一分不剩。”
馬明川:“那家工廠確實規模和效益都不錯,一方面給各個學校常年提供優質校服,另一方面解決不少本地人口就業。這樣,我們跟檢察和稅務商量下,暫時繼續凍結帳戶,爭取有哪個企業願意接手這家工廠,把工廠盤活起來。”
陳華東聽明白馬明川的意思,當場表態原則範圍內充分配合到工廠被新東家接手。
夜裡,在天上天的葉莉專用套間裡,馬明川破例和葉莉喝起交杯酒。葉莉看出馬明川今晚不是來尋歡作樂的,曖昧間帶上幾分矜持和機警。
葉莉:“怎麼心事重重的,還是我今晚沒顧好你?”
馬明川放下酒杯:“王漢金的那個工廠,你有興趣接手嗎?”
葉莉笑笑:“你就為這個,沒問題,我會安排好。”
沒等葉莉把話說完,馬明川一把將她抱起,向里間臥室走去。
葉莉滿心期待的躺進床裡,馬明川坐在床邊接著問:“那個楊曼珠,你為什麼非要她坐牢?”
葉莉纖纖玉指主動撫摸起自己的柔軟,迷離的眼神熠熠發光。
葉莉:“她的天然條件在88號絕對是一流的,但個性上像我很倔,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不會心甘情願來88號討活路的。”
馬明川壓到葉莉身上調侃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
葉莉親一口馬明川,撒嬌道:“你不要冤枉人家呀,人家好單純的呀。”
馬明川翻個身躺到葉莉一邊,仰面若有所思的看著鑲嵌在天花板的巨面鏡子,看到鏡子裡自己身邊的一團白花花的活物泛起一陣殺心。
馬明川喃喃:“如果李亮亮那傢伙靠得住,改天讓他去看管那個服裝廠。”
葉莉輕巧的爬上馬明川健壯的身軀,笑盈盈的說:“難得呀,明川哥親自賞人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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