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殺 - 烈火-上

沙华，老胡死了。

李亮亮知道叶莉疯了，每每想去看望她，但总是用自己忙于中标项目的生产搪塞自己。直到过年前，所有中标项目都交付并验收完毕，他再也没有借口不去看看叶莉。

李亮亮来到精神病院叶莉的病房外，通过门上的窗户看到马明川在里面。他没有选择离开，透过窗户看着马明川和叶莉，看很久，直到马明川起身要离开，通过门上的窗户也看到他，他才要推门进去。

马明川先一步打开门，对门外的李亮亮淡淡地说：“你来了，有空陪陪她，她好些了。”

马明川侧身，李亮亮默然走向叶莉，坐在马明川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叶莉认出李亮亮，她拍拍床沿，李亮亮顺从的坐上床沿，叶莉一拽李亮亮胳膊，李亮亮顺势倒在叶莉身边。叶莉释放出一串往日银铃般的笑声，让李亮亮听得汗毛直立，眼前的叶莉再也没有能让他魂牵梦绕的妖艳，曾经的妩媚多姿永远封印在自己欲望的回忆里。

李亮亮度日如年的陪在叶莉身边，叶莉时不时地像抚慰宝宝那样轻抚李亮亮。李亮亮实在见熬不住，看叶莉服下护士送来的药后安然睡去，悄悄地走出病房。他来到过道才发现，马明川根本没走，他站在病房外透过观察窗注视着这对冤孽。

马明川：“中标项目都完成了？”

李亮亮拘谨的点点头。

马明川：“服装公司拆迁后怎么打算？”

李亮亮：“还没想好，也可能就这样收掉。”

马明川：“你去找杨曼珠商量商量。”

李亮亮又拘谨的点点头。

马明川和李亮亮一前一后向精神病医院外走着，他们来到各自的车前，马明川对不远处的李亮亮意味深长的说：“有空陪陪她，她想你的。”

李亮亮感觉自己今天离开公司后都是在梦游，叶莉、马明川，包括自己，一个个如真如幻的莫名其妙。街道和房屋的轮廓也开始出现波浪状的摆动，他不敢继续开车在路上，一踩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他如醉酒般飘飘忽忽下车来，经过冷风不断地对大脑的降温，他清醒些，仔细辨认周围的建筑和街道，原来自己回到当初和杨曼珠住过的那个城中村的路口。

李亮亮走进狭窄的城中村街道，随着记忆走到那个曾经租住的房间外。房间的门窗都死死关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一个人影投射在窗户上，接着门被打开，一个胖女人一步跳出门外，吓李亮亮一跳。

胖女人警惕的问：“你干嘛的？”

李亮亮压压惊才说：“我找老胡”

“在前面。”胖女人闪身回到屋内，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李亮亮刚走几步，胖女人从身后又打开门，她从李亮亮一身价格不菲的穿戴中品出点意思来，追上李亮亮，在身后拍下他肩膀，李亮亮又被吓一跳。

胖女人露出谄媚的微笑：“我带你去。”

两人走到老胡的房间门外，胖女人喊：“老胡，有朋友来看你。”

老胡应声出门，一时没认出眼前男子是谁。李亮亮健硕的身板上显出些许圆润，更像是个在楼宇间工作的成功白领，格格不入这里的破败和脏乱。

老胡：“你谁啊？”

李亮亮：“老胡，我是李亮亮啊。”

老胡眨巴眨巴老眼，终于认出李亮亮，高兴地本想拥抱李亮亮，但被他一身昂贵的行头喝止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亮亮上前去抱住老胡的肩膀：“啥也不说，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聊。”

老胡眉开眼笑的回房间里收拾好自己，走出来看到还没离开的胖女人，对李亮亮一指她。

老胡：“这是花姐，我们一起吧。”

李亮亮没有拒绝，三个人脚步匆匆的走出城中村，来到不远的酒店。

李亮亮平日油水太好没有胃口，偶尔夹菜尝尝便点到为止，老胡和胖女人难得如此好酒好菜，挥汗如雨大快朵颐。

看着两人吃饱，李亮亮才问老胡：“你最近在做什么？”

老胡：“马上过年，在家闲着，等过完年再找事做。”

李亮亮：“你要不来我服装厂做事吧，我那里需要保安，要愿意，就跟着我一直做下去。”

老胡眉开眼笑的问：“你当大老板啦？”

李亮亮：“大老板倒是没有，以前市郊有家汉金服装厂，后来改成光明服装公司，我在那里当总经理。”

花姐听到汉金服装厂就是一个哆嗦，手里的汤碗应声落地。

老胡瞥一眼花姐，嫌恶的说：“你看你，等下要赔人家。”

李亮亮连连摆手，友善的看向花姐：“花姐，如果你过年前也没事做的话，也来我那里做吧，过年厂里没事，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打包活。”

得知能回老地方做事，花姐激动地双手死死扣住衣角，点头如捣蒜。

老胡：“杨曼珠怎么样？孩子都好？”

李亮亮迟疑片刻还是说：“母子都好。她在别的地方忙，改天我让她去厂里看你。”

李亮亮瞥见花姐的脸变得面如死灰，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他再聊下去，只是叮嘱他和花姐明天及时来报到，年前到岗还有年货拿。

年初一，李亮亮给在上海过年的父母和姐姐一家人电话拜年后，按流程亲自登门王文涛在省城的家拜年。

王文涛客客气气的将李亮亮让进屋内，两人寒暄片刻，王文涛突然提出想去看看光明服装公司。

李亮亮：“有什么好看的，过年那里空空荡荡的。”

王文涛：“从王汉金到你手上，再过半年那里会拆出一片空地，我就想去看看发小赚钱的地方。”

李亮亮亲自开车带王文涛去光明服装公司厂区。两人来到厂区外，王文涛下车看看天，对李亮亮玩笑：“你这工厂还烧煤供暖呢。”

王文涛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出不对劲，惊恐的对视一眼。

厂区里面正在着火，浓烟直升云间。

王文涛见势不妙，立刻小跑到开阔地拨打火警。

李亮亮今天没带钥匙，他跑去按门铃，半天门没打开，他挥起拳头使劲砸门。

李亮亮隔着门大喊：“老胡老胡。”

见里面没有动静，李亮亮心里咯噔一下，改用肩膀疯狂撞击厂门上的小门。

随着“咣当”一声，小门被撞开，李亮亮正要冲进去，王文涛在后面喊：“等消防来啊，危险。”

“老胡在里面。”李亮亮一弓身，向正在冒烟的厂区里冲。厂区里火势没有想象中的大，但四溢的烟尘让李亮亮咳嗽不止。李亮亮在厂区一楼通往自己办公室的过道上找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老胡，他脱下外套裹紧老胡，快速的将老胡抱出厂区。

李亮亮将老胡放到车后座，看一眼躲不远处的王文涛，没让他上车的意思。

李亮亮：“你在这里，我送他去医院。”

王文涛难得侠肝义胆一回，对李亮亮挥舞胳膊：“你走你走，这里交给我。”

李亮亮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门，俨然自己又置身于那个不寒而栗的小诊所，生无可恋的等待杨曼珠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想到杨曼珠，他乱糟糟的脑子清醒些，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杨曼珠在省城过年，本要亲自接父母来省城，无奈母亲黄香死活不来。杨父决定两口子在沿海城市过年，嘱咐杨曼珠照顾好奶奶和孩子。

杨曼珠的手机许久才不耐烦的接听：“有什么急事？”

李亮亮：“老胡正在医院抢救。”

“我马上过来。”杨曼珠丢下一脸错愕的马明川，披星戴月的赶往医院。

杨曼珠赶到医院，看到李亮亮正面对着墙壁唉声叹气。

杨曼珠：“老胡怎样了？”

李亮亮撇过头去避开杨曼珠如刀的目光：“死了。”

杨曼珠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立刻吩咐李亮亮：“赶紧报警。”

分局询问室里，杨曼珠颓然的靠在椅子上，鉴于她曾在工厂里工作过，民警拿来一张带血的剪刀照片给她辨认，她一看便认出那把剪刀是谁的专属用具。

杨曼珠：“那是花姐的，那年我坐牢以后再没见过她。”

民警根据李亮亮和杨曼珠的陈述，以及提取到的指纹和DNA样本，基本认定和老胡一起年前到工厂当保安的花姐是嫌疑人。

李亮亮和杨曼珠一起走出分局，杨曼珠转身一身杀气的瞪着李亮亮。

杨曼珠：“是你让花姐和老胡一起去服装公司当保安的？”

面对杀气逼人的杨曼珠，李亮亮吓得失声，唯唯诺诺的点头回应。

杨曼珠彻底失控，当着民警的面拼命撕扯李亮亮。李亮亮心里有愧，被动的招架抵挡但还是在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得知陈华东消息的马明川此时赶到分局外，从身后控制住歇斯底里的杨曼珠。

“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为什么。”这些年压抑在心头的无数苦难化作杨曼珠声嘶力竭的喊叫，飞上天际，在夜里的最黑暗处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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