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此行的目的。
隊伍踏著夜色前進,此刻他們正要去到島的邊陲,那裡有一座隱蔽的礦山,裡頭出產質地精純、色澤奪目的白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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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見婉兒姐姐戴過以那白玉原石打磨而成的耳飾,婉兒姐姐容貌秀麗、膚色白皙柔美,那耳飾掛上後更是錦上添花,令他印象深刻。
相較於翻過幾個山頭後的城鎮,他們這裡是沿海的唯一村落,但原本並不富裕,是自從數年前意外發現了島嶼邊陲的礦山後,他們的生活才得以漸漸改善起來。
可所謂富貴險中求,這自然是有代價的,礦山不只有得以供村裡人豐衣足食的美麗玉石,也有殘忍而喜歡玩弄人命的妖怪盤踞。不過村民們貧困得太久了,因此即使那座礦山有著可怕的妖怪出沒,為了一家老小溫飽,他們也勢在必行。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開採的工具和防衛妖怪的武器,即使他們答應會獻上村人做為祭品,殘暴的妖怪仍以捉弄他們為樂,就算不取性命,眾人往往還是會帶點傷回來,若非結界暫時做為最後一道防線,他們恐怕早晚都會成為妖怪的盤中飧。
前往礦山並非兒戲,就連島的邊陲平時都是被告誡不要去的危險地方,村裡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幾年前的夜晚,地牛翻身,近海的數個岩洞據說外觀並無改變,但內部地層卻大幅陷落,使沉積許久的礦石裸露出來,生出那座隱蔽的礦山,同時也驚醒沉眠深海的妖怪。
原本穿越樹林便能到達的海岸不再安全,沿海變得死氣沉沉,並充滿妖怪釋放的毒素,一個不小心便會喪命,更何況盤踞其上的妖怪以玩弄人命為樂,即使只是安靜地經過,都說不準哪次是否會被一口咬去胳膊或腿。
因此,採礦的隊伍組成基本上都是有經驗的青壯年,像他這樣的年輕孩子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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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生,你害怕嗎?」走在他旁邊的王大哥低聲問道,想必是因為看見自己有些瑟瑟發抖的樣子吧?
他拉緊套頭披肩,搖搖頭笑道:「不會,是我自己要來的嘛。只是剛才應該再帶件衣服的,夜晚的海邊實在有點冷。」
「何必……這麼勉強自己?」王大哥和澤生被夾在隊伍的中間,前者體格健壯精實,身後揹著看來頗有重量的行囊,行走起來依然游刃有餘,但相較之下瘦弱的澤生則輕得像隨時會被海風刮走。
「村裡的人都說你們是英雄嘛,我也想當當英雄。」澤生淺笑,「就跟爸爸一樣。」
他們總是迎著月色前往,除了礦山入口的位置隱蔽,更因為那是妖怪活動力較低的時候。
他們難以想像不尋求這細微生機的後果,畢竟沒有人能忘卻,兩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村裡如何迎來英雄們的鎩羽而歸,倖存者都受了不少傷。
那天死了好幾個人,澤生更失去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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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那妖怪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呢?已經犧牲這麼多人了,這樣還不夠嗎?」澤生湛藍的眼眸清澈如海,卻泛著淚光。
「對不起,孩子,那妖怪實在太可怕,我們能保住一命已是萬幸,只是坤海他……,唉,可惜我們沒能救回他。」村長臉上蒙著一層憂傷的陰翳。
「我們只搶得回這個……,你一定要堅強啊。」李叔叔壓著失去右臂的肩頭撇過臉,讓旁邊的王勇交還一把小刀。
小刀的刀鞘由植物編成,簡易但紮實,刀柄處則纏著深紅色的布,看上去顯然已使用一陣子,卻保存得宜。
村子依靠著獻上的人換得平衡、擁有礦石得以謀生,妖怪也從不侵擾過來島的這一邊。
「可憐的孩子啊……,他們父子好不容易才在這裡安定下來,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是啊,那孩子又患著那樣的病,這下連相依為命的人都沒了……。」
「也真是命苦啊……。」
村人窸窣細語似乎入了自己的耳,卻又像什麼都聽不清似的。
澤生接過那把再熟悉不過的小刀,緊緊收在懷裡,終究把眼淚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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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村長宣布封山數個月之久,待眾人悲戚與傷勢稍緩,才又拾起工具重新出發,那次他們總算又帶回足夠維持生計的白玉石,只是終究無法找回澤生父親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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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沿海小徑後,他們便真正到了島嶼邊陲。
島另一端的海面波光粼粼,潮聲順著礁石拍擊,規律而不失震撼,白天看想必有另一番光景吧?
在彎身進入洞口前,他回頭望了一眼。
海風微鹹,冰涼而刺骨,澤生深呼吸了一口氣,此刻的他已不在乎是否吸進藏在風中的毒。他不明白,此處原本不該只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嗎?
月朗星稀,他望向深邃而不見底的海水,忽然感到有些迷惘。
也許這是個將所有人都捲進去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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