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自奇境而出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炎熱之風,映入眼簾的並非來時春境,而是另一片天地。
「此處估計是夏之境。看來桃源奇境是連接春夏兩境的。」溫未嵐說道,秋翊致認同地點了點頭。
奇境的出口是山壁的另一邊,回頭時迷霧已經消失,兩人沿著山壁而下,陽光明媚,一片綠茵樹海綻於腳下,正是盛夏光景。
夏之境,祕寶為長贏火。預示錄中並未記載這長贏火最後去向何處,秋翊致亦無心去爭,這異火雖好,能作煉丹之用,到底他不是火靈根,對異火的操控有限,慾望也就不高不低。溫未嵐就更別說了,身為木靈根,又不鑄器煉丹,要這異火確實沒什麼用處的,知道了長贏火也沒生出想法。秋之境的素商玉聽上去倒是還不錯,只是兩人原先在春之境,與秋之境相隔甚遠,之前便也沒有想到這一樁。如今思及蕭縱野在書中於秋冬境一帶出沒,果然還是敬而遠之來得更好。
前後見過冰箔天蓮和青陽花,秋翊致覺得以自己的氣運難再遇見什麼機緣祕寶了,秘境一路走來有驚無險,也算有所收穫,他便只想著平安度過,看著眼前美景,心情也帶了幾分悠哉。
兩人並肩飛行,秋翊致看向溫未嵐,夏風迎面吹過,揚起他的髮絲,青白色的衣襬掠過背後的藍天,盡顯飄逸之姿。
溫未嵐正四處張望著,回過頭來,深棕色的眼眸正好與秋翊致對上。秋翊致問道:「小師弟在尋什麼?」
溫未嵐頓了頓,道:「沒什麼。就是……想能不能尋見什麼機緣給大師兄。」
秋翊致聞言笑道:「我們得了青陽花,運氣已經很好了,還能再得什麼機緣?」
溫未嵐也明白機緣可遇不可求,訕訕地道:「的確是我有些貪心了。」
說著話,溫未嵐腦海浮現過往幻境中受秋翊致庇護的時光,平日裡雖相互來往,到底也是他多蒙受大師兄照顧多一些。低頭看見腰間扇子尾端的別玉扇墜,溫未嵐心中一暖,手心微握,似是想起先前花海中相牽的溫度,感覺臉頰上有幾分與環境相般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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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一片湛藍海峽,水天一色,盡是夏季的鮮豔色彩。兩人御劍而落,在周圍轉了轉,打了幾隻海妖練手,得了些海中寶石。兩人蹲在海邊,秋翊致拿起一顆晶瑩剔透的幻海晶,「嫣兒此番應未進四季秘境,這幻海晶稀少,回去寄給她,她必然歡喜。」又揀起一顆海珍珠,「海珍珠少有天然如此碩大圓潤的,這個便帶回去孝敬莫長老吧。」
溫未嵐蹲在他旁邊,也跟著看他手裡的寶石,道:「大師兄總想著別人,那自己呢?」
「我?我用不著。」秋翊致道,「還是這海珍珠讓你帶回去吧,就當是感謝莫長老這一年來授你笛藝,如何?」說著,將那顆海珍珠放在溫未嵐手中。
「才不要呢,我才不要搶了你的功勞。」溫未嵐唸道,將珍珠塞回秋翊致手中。
秋翊致聞言一哂,收起了海珍珠,修長的手指在沙灘上隨意地挑選貝殼,將完整好看的擺到同一邊。溫未嵐也伸手揀選著,挑了貝殼也不做什麼,兩人只是一起做著同一件事,愜意地享受著浪潮拍打的節奏,心跳也逐漸同調。
溫未嵐拾起兩扇貝殼,它們的形狀有些特殊,一個狹彎像是缺了一角,一個圓潤像是多了一角,像極了天生一對。他從碧玉鐲中拿出一黑一白的絲線,把兩扇貝殼分別串起,便成了一對吊墜。
溫未嵐將白絲線穿著的多角貝殼遞給秋翊致,道:「給。」
秋翊致抬頭接過那條現成的吊墜,放在手心觀察。一旁的溫未嵐道:「有點醜醜的。但很特別,跟這個像互補。」說著將黑絲線的吊墜戴上,指了指鎖骨處那缺角貝殼。
秋翊致莞爾道:「不醜啊,很可愛。」語畢,也將多角貝殼戴上,問道:「適合嗎?」
「嗯,是我想著師兄挑的,當然適合。」溫未嵐微笑著道。
秋翊致聞言,眨了眨眼,回以一笑,只道是自己多心了,便也不往下多想。
海風吹拂而過,帶著幾分濕黏和鹹味,彷彿將人的思緒也黏住一般,又被風吹之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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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季秘境中待了半年多,秋翊致在心中估算著時間,果然在第八個月,天上風雲變色,出現一道道幻光異象,召示著秘境的出口開放了。
幻光絢麗多變,即使在預示錄中看過描述的文字,卻也不及親眼看上一回。出了秘境,此生便不會再重遊,秋、溫兩人邊飛邊欣賞了一會,用眼睛好好記住眼前美景,最後離開了四季秘境。
出了秘境,各派弟子都往各自的門派而去,混雜之中,師凝縈和荊樓經過,朝秋溫二人點頭示意,才繼續往杏林宗的方向走去。帶凌霄派弟子前來的晏聞長老仍站在原地,秋翊致二人便靠了過去。
「一切可都平安?」正與親傳徒弟們說話的晏聞見兩人過來,問候了一聲師侄們。
「多謝晏長老關心,我們都還好。」秋翊致應道,溫未嵐亦點頭,兩人都默契地對蕭縱野之事隻字未提,打算留待回派再議。
晏聞朝他們頷首,便清點起弟子人數。秋翊致站在隊伍列中,卻在角落看到了多月不見的蕭縱野。
蕭縱野的視線也正在秋翊致身上,在二人對上眼的瞬間,似有一刻茫然委屈,下一刻又游移至秋翊致身邊的溫未嵐。秋翊致見之,下意識擋在溫未嵐身前,蕭縱野便轉過頭去,似乎不願與兩人再多一點眼神接觸。
有些感情,是經年累月地培養,種子著床才發芽成長,卻在與之比較短暫得如同瞬間的時間內,便生了變。秋翊致垂下眼眸,卻忽感手上一暖,身邊的溫未嵐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的傷神。他勉強地勾了勾嘴角,心緒仍然繁雜。
待秘境出入口完全封閉,清點完畢後,晏聞將沒有回來的人名記錄在冊,便領著弟子上了仙船,往凌霄派回程。秋翊致轉頭看向已然消失的秘境入口,有些事物和牽絆也便永遠遺留在裡面,不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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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船停泊,弟子們依序下了船,秋翊致走得慢了些,跟在隊伍後列。溫未嵐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放慢了腳步,與他並肩緩緩走著。
走在最後的晏聞看出了秋翊致的不對勁,問道:「秋師侄怎麼愁眉苦臉的,看上去興致不高啊?」
晏聞這一發話,周遭的弟子們都看了過來,關注在秋翊致身上。秋翊致倍感壓力,擺擺手道:「沒有,我無事,晏長老誤會了。」
哪曾料那晏聞長老卻是個耿直的,「太明顯了秋師侄,不用瞞長老,說說怎麼回事?」
鄰近弟子們的耳朵都快長他倆身上了,秋翊致苦笑著推卻,一旁的溫未嵐便開口幫襯道:「只是大師兄的劍穗丟了,覺得可惜。」
晏聞聽後「哎」了一聲,「我還道是什麼呢,原來是劍穗扔了,回頭再打一個便是了。」
「那是師尊打的,用了許久,大師兄才捨不得。」溫未嵐眼也不眨,一本正經地編道。
「原來是念舊啊!不過裴師兄向來疼你,再請他打一個也不算什麼難事,你就不要為小事傷神了!」說著拍了拍秋翊致肩膀,接著兀自唸叨道:「我都沒有為徒弟打劍穗呢,手腳粗笨的打不來……不過我徒弟那麼多,一個個得打到什麼時候啊!還是讓他們想要就自己找大徒兒打好了!」
聽了晏聞的碎碎唸,兩人都不禁勾了勾嘴角。待晏聞走離,秋翊致才低聲道:「謝謝。」
「大師兄再這般客氣知禮,我便要以為你還把我當外人。」溫未嵐嗔怪道。
「冤枉。」秋翊致舉起雙手道。兩人相視而笑一瞬,溫未嵐轉而道:「當那晏長老的大徒弟好像很辛苦。」
「大徒弟都是這樣的吧?」秋翊致不確定地道。
「大師兄你就更是了,還是這一屆所有弟子的大師兄,我看著都累得慌。」溫未嵐搖了搖頭,故作嘆氣。
「……」秋翊致並不反駁,而是忽然想起了蕭縱野的話,乍然沉默,片刻過後才道:「小師弟,你會不會覺得師兄這樣不好?」
「哪裡不好?」溫未嵐問。
「就是……顧著太多人了,太多事了。」秋翊致看著自己的腳尖,道。
「如果大師兄情願,又不嫌累的話,就沒有什麼不好。」溫未嵐卻道。秋翊致看向溫未嵐,溫未嵐也凝視著他,「如果師兄不多事,我恐怕已經葬身秘境,不,甚至更之前就已困於幻境不出了。所以我覺得師兄的熱心沒有什麼不好,只要師兄別累著就行。」
聞之,秋翊致莞爾道,「我不累的。」
「師兄如果累了,便暫時停下來歇一歇,那也沒什麼關係。」溫未嵐卻繼續說道,像是看透了秋翊致內心所想般,一針見血,「但是不要因此懷疑自己。」
溫未嵐停下腳步,望著秋翊致,認真地道:「如果你相信我,那麼也相信我所說的吧,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
秋翊致止步原地,回望溫未嵐,微微一愣。山徑的風穿過兩人之間,無聲無色卻拂起衣角。過了數秒,秋翊致才緩緩動了嘴角,露出一個真心的苦笑,應道。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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