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奔馳烏尼莫克行駛於亞馬遜叢林邊緣地帶,在一個偏遠村子停了下來,再往前已無路可走。
江林鹿和索菲亞各自背了個小包,都是些衣服、洗漱用品之類的私人物品,食物、水、帳篷等野外生存必備物資則由皮特等人背著。
這次任務准備時間相對充足,蕭三笑還通過某些渠道為江林鹿辦理了持槍手續,他帶了兩把槍進叢林,德國P229型手槍,配備0.45英寸史密斯·韋森手槍彈,初速度達到309米/秒,彈夾容量12發,有效射程50米。
索菲亞也配了一把捷克CZ—75型手槍防身。
皮特等人拿著大彎刀在前面開路,江林鹿看著他們每人身上都掛著一大捆藍色尼龍繩,很是疑惑,便問向旁邊的索菲亞:“哎,索菲亞大美女,你知道他們身上掛著的尼龍繩是幹什麼用的嗎?”
索菲亞壓根就沒注意這個細節,“不知道唉,興許是野外求生用的吧。”
江林鹿暗自嘀咕:“野外求生自己也算在行,決計用不了如此多繩索!”感覺很有必要搞清楚這件事情,就把皮特叫了過來。
“鐘飛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皮特走到跟前說。
江林鹿指著他身上掛著的尼龍繩問:“皮特,能告訴我帶這麼多尼龍繩是幹什麼用的嗎。”
皮特用跛腳的英文答道:“哦,這些繩子是用來搬運木材的。”
江林鹿很是不解,“搬運木材?”
皮特雙手比畫著說:“是啊,亞馬遜叢林裏面有一種紅色紫檀木,我們准備砍一棵帶回來賣。”
江林鹿更加搞不明白了,“你們不是來給我當向導和保鏢的嗎?而且索菲亞也給了你們四千美元的預付款呀。”
“鐘飛先生,是這樣的。我們這群人本來都是窮苦人家,家中都有不得不出來賺苦命錢的理由。”皮特說:“以我為例,家中一個孩子在亞馬遜河流上向遊客販賣香蕉,途中被鱷魚咬斷了腿,雖然已經止血,傷口卻開始化膿腐爛,家中無錢送不起醫院。”
“另外一個孩子劃著獨木舟向輪船乘客販賣東西,結果被螺旋槳打斷了手,這種情況在我們這幫人當中好幾家都發生過。”
“索菲亞小姐給的錢確實解了一點燃眉之急,可面對昂貴的醫療費用還是杯水車薪。”
皮特接著說:“說實話,真心感激鐘飛先生給了我們這個工作機會,報酬也可觀,不過就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而言,這些錢還是不夠的。”
“所以我們決定一方面帶你進亞馬遜叢林尋找你說的那群土著,另一方面沿途尋找紅色紫檀木,就可以額外增加一筆收入,希望先生多多諒解。”
江林鹿看著眼前這個樸實的黑人小哥,消瘦卻誠實,身上有些髒,心比任何人都幹淨,“哦,沒問題,不要耽誤我的行程就好。”
皮特喜形於色,“太謝謝了先生,放心吧,亞馬遜叢林我很熟悉的,不會耽誤行程。”
索菲亞這時接過話頭:“可是皮特,政府不是已經嚴禁砍伐紅木了嗎?好像還有專門的軍隊到處巡邏抓捕。”
皮特憨憨笑著,“嘿嘿……索菲亞小姐,你忘了我本來就幹過護林員的工作嗎?我知道哪裏生長著紅木,也知道如何回避巡邏軍隊。”
索菲亞很是生氣地說:“可是近些年亞馬遜的紅木越來越少,都已經成了瀕危物種,不然政府不可能如此重視打擊盜木,你們這是極其不道德的行為,是在犯法啊!”
皮特表情嚴肅道:“我們當然知道是在犯法,可我們的家人也有活下去的權利,如果我的家庭有你十分之一這麼富有,我也不會去盜木,況且我們沒有去搶劫、殺人、勒索、販毒,我們沒有把自己活下去的權利強加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而且不管怎麼說,鐘飛先生已經同意了。”皮特說完徑直走開,留下滿臉憤恨的索菲亞矗立在原地。
“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這麼做?”索菲亞質問江林鹿。
江林鹿還在回味著皮特的話,過了片刻才答道:“如果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了發財去盜木,我會毫不猶豫的拒絕。現在他們的家庭正在遭受巨大的不幸,急需用錢,你叫我怎忍心回絕。”
索菲亞叉起雙手,說:“你是富二代,你可以給他們更多的錢啊。”
江林鹿搖搖頭,“我能幫一人,卻幫不了所有人;我能幫人一時,卻幫不了人一世。治標不治本,沒有用的!”
索菲亞還在生氣,“哼!我聽不明白!”
江林鹿拉著她跟上漸漸走遠的皮特等人,說:“舉個例子吧。現在你已經餓了七天,面前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瀕危保護動物,你會不會吃了它充饑?”
索菲亞陷入沉思,“這……可是你是富二代,你可以幫他們啊。”
“再舉個例子吧。”江林鹿說:“一個富二代看見你已經餓了七天,給了你一大包食物和水,讓你渡過了危機。然而一年後你又遇到了相同的情況,再次被餓了七天,面前還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瀕危保護動物,而這次富二代沒有出現,那你要不要吃了保護動物充饑?”
索菲亞再次陷入沉思,半晌後說道:“那是不是說‘窮’是一切社會不穩定因素的源頭,‘窮’是原罪。要解決盜木的問題,最本質的辦法是如何讓社會最底層的人富起來?”
江林鹿扭頭望著索菲亞,說:“你的悟性很高,我個人覺得這個回答起碼對了百分之九十。”
索菲亞捋了捋頭發,“百分之九十?那另外的百分之十呢?”
江林鹿說:“人性!你忽略了人性!所有社會底層的人都富了起來自然會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你說的問題,但是人性有貪婪的一面,那些越來越富有的個別人會在有錢後,開始想要過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生活,吃別人沒有吃過的、用別人沒有用過的,有了欲望,自然有人會來迎合他的欲望,這就是所謂的‘有需求就會有市場’,盜木依舊還會存在,這不是富裕起來就可以完全解決的問題。”
索菲亞聽得很認真,仔細回味一番後說:“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那你有什麼辦法嗎?”
江林鹿聳聳肩,道:“沒什麼辦法。不過我認為以金錢為中心運轉的世界,必然導致或者說加速各種各樣的欲望滋生,從而形成各種各樣的利益糾葛,甚至戰爭。受到傷害的卻往往是社會上最底層的人,以及我們居住的地球。”
索菲亞也思考起來:“可是沒有金錢,世界不就停止運轉了嗎?”
江林鹿:“我這麼說並不是完全否定金錢在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產生的積極意義。你不知道,在俄羅斯,曾經有個人給我說過一種沒有金錢,完全依靠道德運轉的社會。”
索菲亞:“道德?”
“嗯,具體是這樣的……”江林鹿將阿爾卡季的某些話重述了一遍,又說:“不過,他描述的社會運轉架構還有很大的缺陷,很多關鍵性問題並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比如道德到底如何替代貨幣的度量價格功能;比如開口閉口就是道德長、道德短,會不會無形之中形成道德綁架;比如……”
索菲亞和江林鹿一路探討、交流,跟隨探險隊伍在叢林中前行,他們爬過山、蹚過河,然後穿過一片很深的密林,在一處河邊造了兩艘木筏,再逆流而上。
穿越叢林過程中還遇見了狐狸和狼這類危險動物,把索菲亞嚇得不輕,好在最後也成了大家腹中的食物。
皮特等人背的後勤物資並不少,一路荊棘相伴,大多的路不是溝溝壑壑就是翻山越嶺,行走本身也是個危險活兒。
在一段河流兩邊的岩石陡坡上,一名隊員還差點掉進下方湍急的河水中。
幾天後,他們在森林深處找到一棵紅木,這棵樹看起來非常不錯,如果能弄出去的話,起碼可以賣到九千美元。
皮特圍著紅木轉上一圈,說這樹起碼有八九十年。
江林鹿定眼看去,紅木直徑不到五十公分,並不是太粗,說明這種樹的生長速度其實很緩慢。
選好下刀位置後,幾人掄起斧頭就開砍,斧刀下去,樹皮崩飛,露出血紅色樹幹,玫瑰色的品相說明這棵樹乃極品,砍樹之人臉上揚起了久違的笑,心裏美滋滋的。
前後砍了半個多小時才將紅木砍斷,紅木很高,倒下的過程中卡在了其他樹的樹枝上,那些樹枝密密麻麻,你纏著我、我纏著你,皮特等人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奏效。
無奈,眾人只能將周圍牽連在一起的樹全部砍掉。皮特解釋說這很正常,一般砍一棵紅木就得砍掉周圍六七棵左右的其它樹木。
然而這棵樹周圍的雜樹和粗壯的藤蔓實在太多,他們不得不砍掉十來棵雜木後才將紅木徹底放倒。
倒地的紅木被分成好幾節,為了方便運輸,他們拿著刀對紅木做了一些簡單修整,方便套上繩索。
每一節紅木都有七百斤左右,這需要相互配合共同出力才能拖出叢林,兩個人在前面,兩個人在後面,他們需要把紅木運到三十公裏以外的河邊。
木頭順著斜坡有條不紊地向下運輸著,江林鹿看得出,他們這樣的運輸方式其實很危險,站在前面用力拉的兩人要是站位選得不好,或者反應遲鈍的話,很有可能被下沖的紅木撞到,要知道那可是七百斤的重量,下沖產生的撞擊力足以瞬間帶走一條人命。
皮特還告訴江林鹿,他在做護林員的時候,每年都可以看到幾十人死於這樣的事故,然而生活所迫,無數人依舊冒死而來。
第二天,紅木在眾人拉扯之下順著小溪滑入一個水潭,激起高高的水花,當已經去皮的紅木再次浮出水面時,一種迷人的紅色顯現,油亮油亮的,很是漂亮!
水潭很深,皮特等人給紅木掛上了沉重的石塊,所有木頭沉底,沒有人會猜到這深潭中藏著寶貝,他們將帶著江林鹿和索菲亞變道進入更深的叢林,賺取另一筆高額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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