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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顫動了下，迷迷糊糊地醒來；有那麼一瞬間，她搞不清楚身在何處，還以為自己依然在那個小小擠擠的家裡，或是睡在有滴答水聲的地窖……她靜靜地躺著，感覺自己胸膛裡那顆小東西正穩定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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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家裡，這兒沒有窗外啁啾的鳥聲，也沒有母親在廚房煮食的香氣；她也不在地窖，這兒沒有幽暗的淡淡霉味，也沒有那似有若無的滴答聲響……她感覺自己的手又動了一下──往旁望去，她盯著從毯子裡露出來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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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皮膚漸漸變白了……雖然上頭還有許多細微的曬斑和大大小小的疤痕，但也都淡了……不過，手臂內側，卻多了一些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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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散佈在左手內側的小點，回想昨天被扎針的景象──手握了握，牽動手臂肌肉和筋骨，在肌膚下無聲起伏──她看著手指按照自己的意思動作著，好半晌，才緩緩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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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蓮被安排到城堡樓上的房間──為了連她也不清楚的原因──電燈、衣櫥、梳妝台、地毯、羽絨枕頭、羽絨被子、摸起來柔軟細膩的毯子……她的房裡，甚至還有浴室，只要輕輕一轉，牆上的水龍頭就有水流出來，甚至不用點火就有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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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一切都好虛幻，跟曉雯的世界那麼相似，卻還是有許多不同……在她之前，其他被送進這裡的孕母女孩，也過著這樣的生活，直到她們在生產時死去嗎？可是她的身體檢查結果一直沒下文，戈婓也不斷在迴避她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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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戈婓也沒有對她說明白，為什麼會一再更動她住的地方，就只是叮囑她不得偷懶，交代的事情要做到……對了，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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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開暖融融的被子，雙腳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赤足踏過房間，來到窗邊，『唰』地一聲拉開窗簾，讓陽光進入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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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瞬間大放光明，她打開窗戶，深吸了口氣。接著走到浴室，迅速簡單替自己梳洗，換上乾淨舒適的罩衫，用皮繩在腰間綁緊──她手邊的動作陡然僵住，好幾秒後，她將繩結解開，脫掉罩衫與襯衣，走到鏡子前審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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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變胖了，她有些震驚的瞪著鏡子裡那個女孩，女孩也用同樣驚恐的眼神回看她。她的頭髮也長了，原本耳朵是露出來的，現在都蓋住了──還有、還有、還有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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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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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了摸鏡子，好半晌才想起來明明可以摸自己確認──她將手覆在自己胸前，輕輕抓捏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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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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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也長高了些許？她不是很確定，不過她想那並不壞，她知道自己的力氣變大了，這跟那些醫生們對她注射的東西有關嗎？她視線往下，再度看向自己的左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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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孔有好多個，有些已經消失，而昨晚注射的那一劑，那痠痛涼麻的感覺彷彿還在肌膚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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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到這裡，到底多久了呢？冬季已經過了，春雨下了幾回，家裡還有漏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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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知道過得好不好……不！她不可以想那些！她甩甩頭，抗拒脆弱的想法浮上來。猶豫了一會兒，她回到房裡，四處翻找了一下，從衣櫃中翻出戈婓替她留著的舊衣，將縛胸的布條拿出來，重新給自己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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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好後，她逕自走下樓，戈婓在偏廳的桌上幫她留了早餐，她獨自吃完，想起現在吃的份量，比她初來時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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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肥了，才好宰來吃嗎？她忍不住想像農奴們宰殺大肥豬的景象，扯扯嘴角，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起身，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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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婓說，偏廳裡書架上的書，她可以自由取來看──她看得很快，遇到生字她就記下來，晚餐時間問戈婓，或者自己翻閱那本厚重的辭典──辭典是很奇妙的東西，你通常只帶著一個疑問去翻閱它，而打開後，你卻有更多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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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書中學到許多，但也敏銳的發掘，戈婓並沒有在偏廳裡放任何關於歷史與地理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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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和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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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雯每次準備考試時，她都會好奇坐在一旁觀看──她知道有一門學科，叫歷史。那是記載世界上歷經的許多重要事件的東西，曉雯也研究過她說的那些『怪物』與『貴族』──但曉雯說，『歷史上』找不到任何與她敘述的東西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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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了什麼？她完全不敢想像，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曉雯，帶著母親一起到那樣自由自在的世界，一起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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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對自己生活的地方依然一無所知。戈婓給她看的地圖，只有那一張，她沒有更多的了──無從比對，也不曉得自己在這世界上的哪個位置──也許還有比哲曼城更大的領地？那可是走十天半個月也走不完的路程！或許有海？有河？她在書上學到『海』，那可是比湖泊還要更大好多好多的巨湖……如果曉雯在海的另一頭，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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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能弄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或許她就可以找到方法，不用一直瞎猜……可是她答應戈婓了，她離開這裡之前，要替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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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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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鬧鐘輕輕響起，她按掉它，將書籤夾在尚未讀完的頁面。起身離開偏廳，穿過無人的大廳，沿著迴廊往中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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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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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城堡裡，有什麼動靜驚醒了他──男人皺緊眉頭，被那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搞得呻吟出聲──有什麼味道瀰漫在空氣中……該死的，他不是要戈婓處理了嗎？他將臉埋進枕頭裡，試圖阻止那些味道溜進他的鼻腔，但那沒什麼效果，他索性翻身下床，腳步有些虛浮的來到窗邊，想要找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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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聲，他後知後覺的看見瓷器在他腳邊摔個粉碎，水潑得滿地都是，而自己手裡還抓著那個被他捏碎的水壺手把。他喃喃低咒，鬆手讓那些可憐的碎片也掉到地上，與其他同胞們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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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細小的聲音在他耳裡竄動，像一海票人同時在耳邊竊竊私語，他搖搖頭，想把那些聲音甩開，卻把自己弄得更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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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渴……好熱……他需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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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蹌地來到浴室，沿途把身上礙事的衣袍給脫了；推門而入，卻被裡頭刺眼的陽光照得差點瞎掉──他再度咒罵出聲，摀眼拉上窗簾，終於來到淋浴間，扭開水龍頭，讓乾淨清澈的水嘩啦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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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兜頭淋下，將男人墨也似的黑髮浸濕，再沿著下顎、脖子、鎖骨、胸膛……蜿蜒而下，來到塊壘分明的小腹，匯聚成河，繼續往下……他舒緩的吁了口氣，也不調水溫，就這樣站在那兒讓水沖淋，他仰頭張嘴，一連喝了好幾口水，緩解體內那股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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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水將高熱驅離，漸漸帶走不適，他才終於把水關上，踩著溼答答的步伐踏出淋浴間，從檯子上抓來浴巾，草草擦去身上的水珠，穿過幽暗的房間，在床邊坐下，瞪著厚重的窗簾發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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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的度過好幾天，他差點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這次用藥很多嗎？戈婓那傢伙想搞死他？不……他沒那個膽，他冷哼，卻嗅到什麼東西而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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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味道，不知何時又悄悄襲上來。他眼角微抽，咬牙忍下衝動──跟前些天比，他的腦子已經清醒許多，不再那麼輕易被干擾──他拒絕再被控制，於是起身更衣，找什麼事情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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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發生什麼事去了？蕾吉娜來信？他隱約記得戈婓有對他提過，不過那不成問題……那女人喜歡土地，他就給她土地……鄰近哲曼邊界的那一大塊送她，他一點也不心疼。在古斯塔夫被議事地仲裁之前，白癡才會興高采烈的擋在那個野心勃勃的傢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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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該是時候讓那女人閉嘴一下了……他瞇眼，想起之前廣場上的事件。議事地在那之後一聲不吭，就代表祂們默許他跟那女人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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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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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時機到了，他會狠狠將他們……將那些混章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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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後，他已經漸漸可以無視那個味道了，但空氣中還有什麼東西在震動，騷擾著他的安寧。他聽了一會兒，隱約猜到又是戈婓那傢伙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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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笨拙無比，破綻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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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著、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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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死嗎？用這種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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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聽著……他忍不住來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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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脆弱極了，輕輕一碰就會受傷、死掉，何必如此苦苦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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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開窗簾，看著底下，那個在中庭裡擺弄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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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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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暖暖的，又不會太熱，她在空地上做暖身，活絡筋骨，然後複習以前在軍營裡受訓時的練習──戈婓希望她多練身體強身──當然，目的絕對不只這樣而已，外頭怪物那麼多，她絕對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壯，才有辦法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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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架子上抽出一把雙手劍──很沉，但已經比之前戰場上用的還輕許多，她甚至可以單手抓，不像以前一樣要雙手扛著……而且也很鋒利。貴族明明有很好的武器鍛造技術，卻讓戰奴們使用破銅爛鐵……她冷臉想著，心裡其實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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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劍，朝中庭裡站著的木偶人衝去，驀地踩到地板上某個機關，木偶人陡然旋身，尖銳的金屬爪子朝她揮來──她俯身閃過，繞到木偶人身後，朝它脖子砍下去，木偶人的頭應聲而斷，在地板上滾動，觸發另一個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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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樹上，竄出另一個木偶人，由上而下往她撞過來，她抓起地上的木製頭顱往那東西砸，讓木偶人的目標失準，摔落地面，她趁機踩住它，一樣把頭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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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草叢，冒出兩個木偶人，齒輪『喀啦喀啦喀啦』響，兩個木偶人分別從不同位置朝她撲來，她抓緊雙手劍，提氣往前衝去──卻沒想到還有第三個木偶人，從地面的溝槽中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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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地、踹腳的關節！」一個低沉的喝令從迴廊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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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一跳，但身體下意識地照做──順著衝勢往前護身滾了一圈，巧妙閃過兩個木偶人的爪子，然後她就著伏地的姿勢，往第三個木偶人的腳踹去──『啪啪！』兩聲，木偶人脆弱的腳關節應聲而斷，暫時失去攻擊性，她提劍起身，一口氣解決身後重新攻過來的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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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她在滿地的木頭屍體中站定，低喘著，轉頭往迴廊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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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黑衣、黑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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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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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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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碎碎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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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考慮將周末其中一天更新日拿掉，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y0SleAvj
最近身體狀況有點差，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YBzsIhwF
加上生活上有些事情忙不過來。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qZMIMZq2
而且這樣週末就可以認真把該訂正的東西修好，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oKEmNTAX
也可以認真回大家的留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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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暖暖留言餵食，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HoAAmWHH
這真的是我撐下去的動力。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yrl995gQ
滿懷感激，會努力繼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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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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