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亞特雷斯還沒有回來。 "
"我們先走"
沒有多想,古加便相信了木盲說的話。
在他們到達畸零人農場的時候,古加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荒誕進入了他的眼裡。
他看到火球從極其黑暗的地方升起,照射在遠方的白骨上。
古加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進入到了這個世界裡。
巡邏隊霸佔著進入農場
"亞特雷斯在哪裡? "5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ZnIn5z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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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們沒有說話,古加看他們也像是無法說話的人,就像一些東西守在了這裡,僅僅是命令和規避
"我們闖進去。 "
這個聲音就像一個信號,如機器般的守衛瞬間被賦予了血肉,他們的眼神銳利的盯著敢於發出這句話的木芒,讓她都後退了一步。
守衛們瞬間有了行動,古加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到了興奮和嗜血,某種挑戰既有秩序的人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舊的人生被打破了,他們想來會會這兩個自命不凡敢於挑戰整個王庭和諸天的人,而且還是畸零人。
他們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瞭解,對王庭最先的反叛往往來自于畸零人,他們從過去到現在,是社會的游離者,是社會的推翻者。
"跟著我來。 "木盲突然掉頭後轉,古加剛被她的豪言驚到了,看來是有什麼別的辦法,或許是埋伏也說不定,不然她怎麼敢那麼托大?
她和古加分向兩邊跑,守衛們沒有辦法也分成了兩對,不過他們顯然對敢於說出闖進去的木盲更有來的興趣,更多的士兵往她的方向跑去,古加邊跑的時候邊在思考,木盲到底有什麼辦法? 他往後看了一下,發現居然只有三個守衛在追他。
遠處的火球已經開始降下了,視野變得模糊而略失去邊界,依靠眼睛的人又會在一段時間中慢慢適應光線的弱化,面前的秩序正在瓦解,暗處的東西悄無聲息的入侵白日他們難以達到的地方。
古加向著森林一跑,在幾顆樹後弓下身子,向右邊一繞,爬上一顆大樹,細聲的跳到後面去,趴下。
他聽到後面守衛傳來的罵聲,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木盲還在吸引更多的守衛,他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一隻利箭突然射到他背後的草從裡,古加一瞬間被嚇得屏息起來,然後立刻跳起來迅速翻越了草從往反方向跑。
幾只箭後來又射到了原來的地方,古加不能找到弓手的位置,心眼提到了嗓子上。
一公里外的樹梢上埋伏著一個守衛,她把手搭在弓箭上,眼睛越過叢叢的樹葉和遮擋物尋覓到了古加,這對她來說並非是什麼難事。
計算著角度,風向和力度,她拉開了長弓,將要射出可以決定受審者命運的一箭,在諸多古文明裡,持弓箭者往往受益于那些亙古的偉大存在,他們的技藝並非來自人世的教導,而是天上的技藝,他們不屑與持利刃的無腦者對抗, 他們只需要把握好時機和風向,命運女神就會青睞于她。
她是在鐵與火還未馳騁前的狙擊手,木料和金屬,風和光線,那有力的緊繃的繩索和肌肉,她本身化為了一把弓,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自以為是擁有審判能力的天神之刃,可以讓自己處於安全之中,那種擊殺他人的快感將她迷醉了。
她想起來幼時的時光,在成為巡邏隊前她活在深山的峽谷中,不知道王庭也不知道蛇尾神,那天那些人跑到他們的部族裡來,他們被什麼東西傷到了,她的父母排除眾議給予傷者説明,他們的鎧甲和鋒利的刀刃不是他們部族可以容納的, 貪婪的少年人只能注意到眼前的利益。
在要將那些人送走的時候,他們的同伴騎著高高的獸來到了,部族裡的人很緊張,少年人慶倖沒有侵害這些人的利益,年長者的閱歷給他們上了一課。
年長者已然面如死灰,順著他們的目光她發現那些被他們救助過的人臉上浮現出絕望的表情,獸背上的人將那些人斬殺掉,然後是她的父母和部落裡的少年人,她看著她母親的頭顱被砍下後被獸腳一下子踩爛, 她看到他們把他父親的皮剝了後豎立在被屠殺殆盡的部族裡,那些少年人一個個恐慌的跑到樹林裡去然後被那些戰士一個個抓回來虐殺,死前的哭嚎聲卻詭異的悅耳動聽,她活了下來,或許是眼裡的渴求太為明顯,她握住了刀刃, 眼光一直在那鼓動的肌肉,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打造的武器上以及那野獸暴虐的眼睛上流連,她沒有在意死去的父母和部族人。
她是見過的,他們部族捕獵野獸的時候就是那樣的,她看到野獸們被驅趕發出哀嚎,所有人都並不在意,然而他們有一天也變成了野獸,如此強大的掠食者將他們的皮剝了下來,將數十個人頭串在一起當作戰利品,他們瞧不上部族裡的任何東西, 或許有她,他們將她帶了回去,當作雛妓和一種落後的展覽品,她吃著和狗一樣的食物,睡著佈滿腐爛物和潮濕5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deFcSMmss
蛆蟲的巢。
但她現在贏了,她握住的弓箭帶給她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諸多死在她手下的人已然證明了這一點,諸天和蛇尾與她同在,必要的時候星辰也能被她擊殺。
然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的額頭上,一些黑色的東西在凝聚,一些粘稠的紫色液體從上面垂下來,滴到她的額頭和脖頸間,沒了品質,也不存在溫度,然而光線的折射還是有的,泅水發抖起來,她在純銅打造的箭尖上看到後方的場景, 那張開的巨大血口,嘴裡一些黑色的肉末狀東西在蠕動,她猛地想起那些之前部族裡月下殺掉的野獸,那些東西死前身體裡逃逸出來的那些東西,她小時候一直以為那是正常的,進入到王庭許久未被發現,仿佛是某種錯覺, 抑或是太過大的變故令她精神錯亂,她一直以為是小時候的幻想和夢魘,而它們今天卻降臨在她背後,她知道了,她明白了,一切都是重演,月下的篝火,陰影處的仇恨,視人為牲畜的王庭,古代,今代和末代沒有區別,生與死是等價的, 這麼淺顯的道理,為什麼,為什麼我過去不曾知道呢?
那些東西還在聚集,泅水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但她的眼睛透過樹叢望著古加,她想起那個女孩,在她面前質問她為什麼要替屠殺她部族人工作,去屠殺饑餓的畸零人,她是回答不出來的。 她當時還看著她的眼睛, 不知道想起了誰,想到了什麼事情,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啊,為什麼你們可以如此堅持你們的信念? 你們難道不知道那只是童年時代可笑的囈語,就像是幽深怖懼叢林裡蕨類植物下避雨的螢火蟲,它們自以為能用光和熱照亮叢林,到頭來卻只能將掠食者的目光吸引。5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IyBUqsWQ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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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諸天之上的三顆亙古偉大都嫌惡地上的影,不願意將光線撒到王庭的叢林裡,更何況這裡還是王庭的地下,透過添加屍油而引燃的長明燈和石壁上的晨才能提供那植物生長的光亮。
泅水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想要去做那不可完成的偉業?
愚蠢的人啊,早日迷途知返吧,至少,至少要在那些東西還沒有注意到你們之前逃離吧。
那些世上巨大的邪惡一直在窺探,倦怠的人們從未發現。
迷糊中,被捕獲的泅水陷入到一種粘稠的黑暗裡,她看見在那身邊,她的母父和族人都在那裡,那些被他殺死的畸零人也在那裡,他們遠遠的看著她,兄弟姐妹的嘴角上掛著奇特的笑容,仿佛在迎接回歸的旅者。
「到了,到時候了」她聽到有人這麼說到
古加在草叢中埋伏了一陣子,弓手還沒有行動,尋找著敵人可能的位置。 他屏起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在這種時候,任何的鬆懈都會招致必然的毀滅,他感到焦躁和恐懼,將視線聚焦到遠方的歸芳樹上,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弓手仿佛和樹木融為了一體,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樹上的花豹,古加也能夠發現,簡直是天生的獵手,古加這麼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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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著灌木叢的説明,古加可以確定對方難以把握自己的位置,任何無法確認的先發制人會就會暴露自己,古加一直在等待那個時機,能夠反敗為勝的關鍵點,將他從這場不利的戰局裡脫離出來的機遇,夜已經要降臨了,群星就要運轉到正確的位置, 隨著時間的流逝,古加將獲得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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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恐懼攥住了古加的心臟,他有些呆滯的將頭抬起看著頭上的星辰和女月,它們也看著他,眼瞼裡透出貪婪的光,古加想起來了,不對勁的地方尋找到了,這裡是王庭的地下,畸零人的國土,不被列王和蛇尾神鍾愛的深淵之地,那些光點,是, 什麼東西?
他看到那些星辰垂下很多發光的絲線,綿綿的佈滿整個空間,那些東西蠕動著,像是彼此串聯的發光珠子,在空間裡拐了一個彎,群星運行到地下,呼嘯而過,它們觸及到地底,最接近的一根甚至就在古加右手邊五十米外,忍著恐懼觀察一下, 那些東西大概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細,像是蝴蝶的臉和觸鬚,那些發光物仿佛在挖掘些什麼,卷起一些肉蟲從地底,人面蟲恐慌的從絲線邊逃離,突然間古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像是王家的武器觸及人的骨骼發出的碰撞聲,那是些被譽為「鐵」 的神聖金屬,古加曾看到亞特雷斯用它狩獵過,鮮紅的血液染指在那武器的柄身帶著奇異的美感,風聲仿佛從他耳朵裡省去,連那些東西挖掘的光影一瞬都消散了不少,這些東西和王庭有關系,到底是什麼,亞特雷斯知道嗎。5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hVPCVT8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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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蟲的尖叫將他從疑惑中喚醒過來,那些絲線仿佛挖掘到了什麼東西,它正在拖動著,一些臨近的絲線也拋棄了自己的挖掘地來一起挖掘那個洞穴。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太過不真實,古加覺得幻覺產生了,他看到那些絲線居然挖掘出了人面蟲的幼崽,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種醜陋和邪惡的生物,它們的臉長的就像是人類的嬰兒,一瞬間,古加覺得這種生物真的和人類有著奇異的相似, 血管裡那一半的血統仿佛在跳動要證明些什麼,自我的厭惡感突然攥住了古加的心臟。 古加一直對自己的父親給予自己骯髒低賤的血統感到羞恥,在對待獸人和人類間有著顯而易見的偏差,然而他的獸人母親將他毫不猶豫的生下後拋棄,如果沒有亞特雷斯,如果沒有他,心臟的跳動仿佛凝結起來,眼瞼上佈滿了陰霾。
逃走的人面蟲們焦躁起來,它們蠕動著它們肥碩的身子,仿佛在哭泣一樣,嚎叫著,那些幼崽突然醒了過來,當它們張開嘴的時候古加才發現剛才的想像有多麼不靠譜。 它們的身子沒有父母的那麼肥大和長,顯得嬌小的一坨,像是被抱住的人類嬰兒,但它們嘴裡伸出來小臂粗細的舌頭舔舐著絲線,作為某種最後的反抗,那唾液仿佛有著巨大的毒性,被舔過的地方光線暗淡下來,卷著的幅度也松了下來,那幼崽掙扎著 ,突然發出及其刺耳的尖叫,在近處聽到那聲音的古加一瞬間感到血液瘋狂的向腦部湧去,黑暗纏住了視線,血液的腥味從口腔和鼻管傳來,粘稠的血液讓他無法呼吸,他軟成一坨,完全癱倒在地上,四肢不間斷的抽搐,嘴巴大大張開想要吸氣, 喉管裡的血液就像熔岩池裡的岩漿一樣冒著氣泡佈滿他半張臉,風聲,幼崽的尖叫聲,人面蟲的哭泣聲一起傳入他的顱骨和腦葉裡,帶來昏厥和瘋狂,古加感到難以言喻的巨大痛苦,仿佛是來自永恆地底的呼喊和嚎叫,他們想要來到地面上, 他們一直想要來到活人的世界裡來。們就要從永恆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了,就快了,就快了,就要到來了。5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a85rrKb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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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加醒來的時候,那種感覺依然無法褪去,那種仿佛踏足在滅亡本身的荒謬感,古加坐了起來,環顧荒野,人面蟲和絲線都不在了,獵人和獵物都離開了,他的獵人也是,古加這麼補充道。
他想要站起來,吃力的移動著大腿,然後重重摔倒地上,古加想到木芒,不知道她成功沒有,他已經引開了一些麻煩,他強加思緒到那些平常的事裡去,強迫著自己,木芒和獵人,而不是人面蟲的幼崽帶給他的體驗,但那荒謬感又回來了。
古加看著原野,感到那種虛假攥住了他的所有。
死與生是等價的,他仿佛聽到有人這麼給他說過。
是誰呢? 古加想要找到答案,好像是悅耳的少年聲告訴他的,他的生活裡有這種人嗎?
是誰呢?
那些蟲子,到底是什麼? 那種無力感是那麼的真實,古加好像想起來一些以往不曾記住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記憶還是那些幼崽的。
人有的時候是不是會有那種感覺呢? 那種全然的虛假感帶來的,那種整個世界都是一次巨大脆弱佈景,和全然的真實之物接觸,虛假的東西便轟然崩塌了。
古加想要去觸及空氣,觸及草和光線,但某種感覺告訴他那是可笑的,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你得到了尋常人難以想像的收穫。
然而世界本身也在運轉著,半小時後,那種虛假感散去了。 真實仿佛是彌散的霧氣一樣在他的眼前集結,從眼球的邊緣,頭顱的邊緣向內延展,他仿佛又像是踏走在王庭的地板上了。
古加聽著木製的地板聲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大邑,木盲不在裡面,亞特雷斯也不在裡面,孩子們也不在,安安靜靜的屋子在陰影中顯得莫名其妙的荒涼,那些東西都沒有人帶走,甚至羌人的木頭還在地上,血色從古加的臉上褪去, 羌人是絕對不會拋棄這塊木頭的,人呢,大家在哪裡,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古加瘋了一樣跑出大邑,跑動到大街上去,沒有一個人,路旁的屋子裡緊密的鎖住,光亮從裡面透出,古加大聲的吼叫,拍打著那些門扉,裡面沒有傳來一點聲音,燭臺卻閃爍了幾下,某種毅然的恐懼襲來,古加覺得這些屋子裡住的都不是人, 整個大街上不像以前一樣熙熙攘攘,古加怕極了,他覺得屋子裡有什麼東西在進食,他瘋了一樣跑開了,吼叫著,接二連三的刺激讓他變得瘋狂了。 那些不合理,或者說是及其合理之物拍打著他引以為傲的理性,他真的感到自己的精神崩潰了,承受了那麼久,他知道的,一開始強加的鎮定到現在瀕臨絕境的瘋狂,那些東西不是虛假的,他才是虛假的,在那些東西的面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它們才是真實,是全然的正確,任何理性在它們面前只是誘人的玩物,越是虛假的,越是瘋狂,他意識到自己的虛假,在全然真實的面前。
「古加」
某種溫暖的感覺襲來,溫和的仿佛是安達爾國的海風,從近海的方國傳來,古加感到某只手輕輕的拍打了他的頭,他被人抱住了,陷入到一個美好的陷阱裡,恐懼,瘋狂和虛假都褪去了,連那點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自卑和自怨自艾也沒有了。 古加感到男人的手從他的腿間和脖頸穿過,他被人環抱了起來,他感到安心和倦怠,古加太累了,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被打消了,他埋在那人的胸口就要睡著了,他心裡還有些細微的擔心遲遲不敢褪去, 這是散發出腐爛果子氣味類比昆蟲交配資訊素吸引獵物的生物,他想到不要睡去,他要站起來握住他的矛和匕首,他不要和那些街道的原主人們一樣,脆弱,無能,那是人類的本性,你們獸人不是一樣嗎?
光線的折射變得扭曲,屋子裡的深邃之物逃離了,匆匆放走了他們還未進食完的食物,那黑色的火球陷落了,陷落到佈滿蛛網的房屋角落裡,天幕在一瞬間開始扭曲,所有東西像是破碎的抹布一樣殘舊,一些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迴響個不停, 在引誘什麼人墮入到裡面去。
深深的睡意裡,古加感到男人的手撫摸著他的額頭和鬢角,他把臉湊過來,帶著輕柔的吐息。
古加看到是咿呀的臉,便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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