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從何而來?古加不禁想到這個沒什麼意義的話題。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雙目失明身體在不知名的黑暗房間裡三天,不吃不喝,腦子裡發空,總會想到一些毫無價值,也永遠沒有價值的東西。
那坨爛肉還在那裡,黏呼呼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古加猜測是人的屍體,這麼想來心理到安息了不少,死去的人不會說話,不會告密,不會傷害,它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下,暗無天光的世界裡,它們去了哪裡。
古加覺得自己要發瘋了,但心裡又詭異的平靜的很,他的大腦像是一塊攤下去的肉,思維滯慢而空洞,他躺在那裡,一部分已經和屍體融為了一體。
他聽到滴水的聲音,滑滑的類似經過竹筒的側面,有樹根一樣的東西在吮吸,滴水從某種生物的嘴角滑落,先是幾秒才有一滴,然後「乒乒」的響個不停,那水如利刃擊打在玻璃上,不會兒的功夫迅速到介於滴水和流水之間。
祂感到極大的恐懼,明明是水聲卻像催魂的號角一樣作響在他的心臟,連摔帶爬地站起來,雙手是枯死的樹枝在狂風雨驟的夜窗外如鬼魅一般擺動。
他尋找水聲的源頭,沒有知覺的手觸碰到那坨爛肉。
說來也是奇怪,當他的手觸碰到那塊被他認為是人類屍體的黏稠狀東西的時候,原本的觸感改變了讓他血液冰的凍僵自己,不再是觸碰到類似腐爛的惡臭汁水混合著脂肪,而是灼熱的岩漿一般的東西要融化他的屍骨。
如果他的反應能再敏銳一點的話,他就會發現自己觸碰的東西極其類似在實驗室裡看到的,聽得到和見到的器皿,但由於處於極度的虛弱中,所以他也就沒做什麼反應。
思維因為飢餓而滯後了太多,就在他的手認識到那裝著什麼東西的器皿活動後好幾分鐘,他的大腦才反應過來那意味著什麼。
實在是太飢餓了,意識快要沉沒到了無盡的虛空之海去了。
「hi!你還好嗎?」幾分鐘後,古加才奇怪的說了這句話,
他倒是覺得自己太奇怪了,他應該感到恐懼才是,但他的腦子好像已經沒有在運作,理智在不存在的繃斷的線上舞蹈。
當幾秒鐘後他再去觸摸的時候,又回到了最初的觸感。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順著被劃開的感覺不到的疼痛的裂口進入了他的手裡面,然後又有一些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甦醒過來,他撫摸那塊未知的,本應該給他腥臭和不適的物品,感到它和自己一樣,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蔑視的,仇恨的。
那東西動了一些,然後就什麼也沒有發生了。
他想到一個故事,不禁笑了出來。
健陀多啊!唯有一面含著血水,一面苦苦掙扎而已。
突然,古加感到上方有強烈的像是生一般的光線,他向上蜉去,整個人就像是在深水之中,幼小的生命啊,在他身邊一起死亡。他感到那個孔隙裡傳來恐懼的,仇恨的和哭泣的,以及生一般的嘆息,他鑽過那個屏障,來到那個世界裡。
這個世界有太多被拋棄的,他被這麼告知道。
他進入到這個孔隙裡,先是看到青天,和一輪孤零零的白色的巨大火球,遍地有白色的蟹草,被那顆恐懼的怪物照亮的更加慘白。
他感到這個世界背面還有什麼東西,但他看不到,更大的邪惡隱藏在同樣強大,污穢和暴虐的邪惡後面,它已然把這個世界竊取了。
這裏給他的感覺十分詭異,像是缺少了點什麼。他的手去撫摸那鄰近的蟹草,然而他感到摸著的不是柔軟的生的一切,而是尖銳的鋒利的鋼刀,他將手掌把到眼球前一看,才發現那些蟹草像是人體表面寄生的真菌一樣附著在他的手上,劃開了皮膚滿手的鮮血把那些東西染的血紅,仔細一聞,有屍體腐爛的味道。
他抬頭望去,無數的血蟲扮演著舞台螢幕一般下降,它們從高的難以言喻的地方墮下來,滿臉都是慟哭和哀號,滲透到地上,就變成撕開了皮膚排出了屍水的怪異存在,看起來像是人。
在那天的上方,有人聽到有一隻無比龐大而恐懼的生物垂死的聲音,恍惚中,能聽到天母的呼喚,已死者鎚擊無數的銘骨。
在血蟲後,他看到巨大的邪惡從天而降,就像是夢中一直令他恐懼的令人厭惡的大紅龍
一樣,那隻生命在墜落的過程中,空氣裡就傳開無數牲口一般人類的慘叫。
然後他就看見人的身體碎肉從虛空中顯現。
世界撕開了它自己的毛囊和偽裝,暴露出骯髒和醜陋的本來面目來。
讀者啊,撕開你的皮膚,在鏡子裡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真的是人嗎?是否是什麼不可測的蟲子,偽裝成人的模樣,堂而皇之的走在城市的大道上
人若是撕開自己全身的皮膚,便沒有什麼東西比無皮人更像是人類幼年恐懼的怪物,而這世界正如人類一般用鮮花,樹木,草地和海洋當作皮膚偽裝,若是整個世界在面對遠比它強大的恐懼和邪惡時陷入難以言喻的癲狂,它便也像人類一樣撕開自己的偽裝。
.....怎麼說呢?這就像是一種化學反應,一種化學藥劑和另一種化學藥劑混合發生反應一樣,那些人類的碎肉出現,但它們從未屬於任何主人,從未組裝在一起,而是亙古便這樣活著,又說是死了,從未像你我這樣。
我們一直活在這樣的地方,只要你撕開這溫柔的情人設下的偽裝,用手指輕輕劃開你面前的街道和房屋,世界的慘叫便在你我的耳邊響起,那些人,像是蟲子一般生活的人屍體就堆疊在妳我隨處的地方,快快去和他們住在一起吧。
古加並未有任何詫異,因為那是理所當然,他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
那巨大的邪惡就像是萬能的大天一樣在這個世上造物,它令大河改道,建造起巨大宏偉的堤壩,它甚至有鼓舞人心的力量,當它墮落的時候,古加就聽見它不停向自己許諾偉大的繁榮。
「唉!讚美大天及其中州之主,您已經控制了已知的世界,將五分之一的人類帶入囚牢。」
它升起一道道城牆,令那自由的和與那被奴役的血親反目成仇,它稱呼牆外的世界是無數愚昧的蠻族,而稱那被奴役的成就禮儀之邦。它稱那醜陋的為美麗的,把勇敢驕傲的戰士污衊為缺少食物的強盜,把那怯懦,卑賤的尼堪稱為文明開化。
那被造物如同蛇蠍般歹毒,卻披上一層人類的外衣,它們自稱為五分之一的人類,實則是一群醜陋的蛆蟲,它們堂而皇之進入人類的屋嶺,供奉起創造它們的醜陋。
那血紅之物不斷下降。
接近地面的巨大邪惡有些傲慢的告知古加,它的造物要取代舊的人類,正如祂在這個世界用無數厭惡花朵如尖銳剪刀的新生物取代植物一樣,它們曾經在億萬年前出現而又毀滅過,是現今所有生命的先祖將它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而它把他們再次帶回現世裡來。
「那是遠比埃迪卡拉更久遠的,有的甚至早在pilbara克拉通。」它的口氣變得狂熱,是少年的愛戀「連比原始海洋出現的時間更早。」
「你們的祖先怎麼敢!?」
「它們曾經遊走過,歡笑過,相愛過。」
然後又帶著的幾分落寞「現在全全變成了潮汐中木樁一樣的泥石和荒漠裡的鹽柱。」
沈默。
「我看過紫色和綠色的黏液一般的少女生長在西澳大利亞的海岸上。」
「有一些癡癡的孩童噴出熔岩和硫,它們把原始海洋變成紫色。」
「有時候它們呼喊著,聚集在這個世界和衛星的交點處,偷走了數十憶年後衛星的空氣」
「那空氣之間是玻璃般的格子區隔,膠體的生物延綿成幾萬公里的池子吞吃了海洋。」
「夜晚時分,有東西浮現在虛空中連結到了另一面將光傳遞了回來」
古加靜靜的看著祂,然後狠狠的把腦袋往地面撞著,弄的他面臉都是鮮血,額頭腫爛破出巫血。
然後忍著劇痛爭扎的爬起來,牙齒疼的嗜血。
然後那些夢囈般的語言就消失了......那恐懼的邪惡是全然的盲目癡愚,沒有人類的感情和智慧,但它卻玩弄著古加像是玩弄稚鼠,它欺騙蠱惑人類,讓面對它的受害者人格分裂,這一切像是本能的反應和捕食,讓受害者自我欺瞞。
那種愛戀的感覺太像亞特雷斯了!古加痛苦的想到。
看啊,這東西猶如神明,它創造了曾未有過的東西,帶回已經毀滅的東西,它給予概念,永無死亡,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把那些被拋棄的,被仇恨的,被遺忘的重新帶回了這個世上。
唉,大地裡的造物開始齊聲讚美「那恩澤主從聖節而高貴的諸天來,刺破一切虛擬和做作,那錘子和鐮刀升到了天上,造就了解放,愚昧的時代過去,理性,進步和科學已經到來。」
「醜惡的愚人需要改造,您是導師,您是規訓,您是邊沁的全景敞視監獄,您是再教育集中營。」
「造主啊。」
「全然無知之理性啊!」
「理性?」這種東西是理性,古加愕然的看著那恐懼荒誕的怪物,它擁有無與倫比的偉力,卻全然沒有智慧......這種東西?就是先哲們不斷渴求的真理,極其後方之門嗎?
科學,進步,理性。古加想起王庭的格言,以及民戶每家必知的諸天教導「教育,法律,秩序」
如果這種東西......自稱為理性,那麼王庭是什麼?諸天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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