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古加收到一個禮物,或許沒有人送他。但他覺得應該是大天可憐他才把那隻小巧的,毛茸茸的小生物送給他。
那隻怯生生的鷄仔是他在農田裏發現的,它當時好像是玩過了頭,“砰”的一下從草叢裏飛了出來,然後傻傻的看著年幼的古加,先是仿佛有點兒後悔,怯生生的抖了抖翅膀,眼珠子不停向後方的草叢看去,像是在計算著逃跑的路綫。
可當它發現了古加只是傻傻的看著它的時候,便膽子大了起來,然後狡黠的眼珠子不停轉動,也許是發現同類的欣喜讓它忘記了捕食者的危險。它風車車的繞著古加旋轉,再確認古加沒有進一步行動的時候,便膽子胖了起來。不再傻乎乎的繞著古加旋轉慢跑,而是開始趾高氣昂的擡起胸口,裝出一副成熟小雞仔兒的模樣來回踱步,眼神卻不時往古加哪裏瞅,還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成熟小雞仔兒模樣。
......
這隻雞崽兒,真的是特別詭異啊......
撇了撇嘴,古加之前從來沒有看到過除開王庭居民外的其他動物,動物這種東西在他腦海裏是愚蠢的食物代名詞,它們也會有匹敵王庭人的智能......以及感情嗎?
他愣神了回來,那隻鷄仔看古加的精神不在這處兒,便用它的一隻小爪子輕輕勾觸,故意踩了下古加,還在觀察古加的反應。
他回神了過來,手輕輕一提,毫無準備的小鷄就被古加抓住了小爪子,被擰著腿如同葫蘆一般倒提著起來。
鷄仔大驚失色,翻動著沒長肉的翅膀想要藥理古加這個可怕的生物,還用不痛不癢的嘴喙去啄古加的手,發出驚恐的“啾咪”一樣的慘叫聲。
......
沒想到這只雞崽兒還是演技派。
他仔細端詳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生命,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鮮活的,跳動著的微小存在,絨毛的觸感是他感受過的最奇妙的體驗,讓人内心的尖刺也不禁被拗斷,流淌的是生命最原初的,誕生到這個世界的喜悅充沛古加的心間。
王庭的人一般不養寵物,路上沒有螞蟻,傢捨裏沒有老鼠和蟑螂,夏季的候鳥從不敢於飛躍這塊地方,唯一與居民密切相關的生靈是被埋藏在每一個住家墻壁深處的鮮紅恐懼,它們巨大的身體在孵化后就穿行在墻壁深處的裂縫裏,透過最微小的隙口去捕捉生靈的氣息。
儅居民違背王庭意志的時候,它就會從人居的黑暗深處湧出,腥臭濃汁湧自皮膚覆蓋行進的壁沿,黏膜上有未被消化的嚙齒動物的皮和骨頭,嬰兒的碎肉和數百年前這裏居民留下的破裂的皮質外衣的碎片。
古加曾看過那隻邪惡的生物,他在夜裏睡不着覺,藏在被窩裏,他聽到壁虎掙扎的聲音,年幼的少年從床上探起頭,只看到那隻生物留下鮮紅的皮膚消失在墻壁裏,古加撿起一塊斷尾和覆蓋他的粘膜,大概有手掌那麽粗。
而現在的生物則是純然不同的所在,其靈魂透過血肉和毛坯穿透到對方的心間,於是贊美的聲音響起在人類的眉梢,他聽到蛋殼破裂時候生命的喜悅,那是穿透億萬年的苦寂通往唯一道路的光綫從殼外湧現,多麽喜悅的光綫帶來大天們無止境的祝福。
人類出生的時候不是這樣,作爲高等生靈的他們嚎啕大哭,像是已經知道這世上最大的苦難,
那隻奇特的鳥還在奮力掙扎,啾咪啾咪的蠢叫聲不停歇.....但是才過了兩分鐘,它就像嚥了氣的皮球一樣毫無生氣的垂了下去,最後發出一聲夾著不滿的啾咪聲,像是放棄了努力,在説“不管怎樣都好,隨你去吧”,完全沒有再想搭理的意思。
小小的古加把鷄仔翻了倒,小心的放在手上,之後眼神傻乎乎的樣子盯著它。
“你是一隻小鷄仔,別再那麽瞎想了好嗎?”怕是認爲它聽不懂一樣,古加還加上一句“只要蠢蠢的就好了,快樂就會永遠在你身邊。爲什麽要想那些痛苦的事情呢?”
“永遠別去探求你不應該探求的,知道你不應該知道的。”
“永遠快樂,無憂無慮下去啊。”
鷄仔兒有些愣神兒,在古加看來像是在思考,年幼的古加沒見過動物,他也潛意識認爲萬物都能聽懂他的話,但他還是屏住氣,順便還收了吧鼻涕,想知道小鷄會對他説出怎樣的回答?
”啾咪“
於是古加便輕手把它放去。
再回去的路上,古加見到農夫一樣的人,他手裏拿著釘耙,還抓著一把蘆葦。
那他應該是養鷄場的農夫,古加心想。
哎,只需要等幾年,那隻鷄仔就會變大,然後會被殺死,送上人類的餐桌,古加想起年長的人這麽談過,腦子裏一黑,剛才應該把它帶走的。
但是還有很多年,古加這麽安慰自己,自己隨時都可以過來帶走它,只需要等幾年,古加賺到錢了,就可以買下那隻小鷄仔,年幼的古加這麽癡癡的想,生活的一切都是美好。
天是晴朗的天,鳥兒啣著草穀飛上天,右手邊的花朵順著風搖曳,水渠裏的水輕快的拍打草葉,年幼的古加知道,這盡善盡美的世界必然存在以爲仁慈的大天手下運行,誕生在這個世界的一切生命都必得它的青睞。
年幼的古加開心的,蹦蹦跳跳的走了。
在露天草穀裏,一隻曬焦了的蚯蚓在做它人生的最後一次翻滾,蘭花螳螂捕捉到了覓食花蜜的蝴蝶,一隻蟋蟀不小心從草尖上掉落到了水利,掙扎一會兒,撲通的成了魚食,而精神又聰慧的鳥兒把草穀扔在地上,藏到一邊,在麻雀飛下的時候張開它食肉的喙。
親愛的古加啊!你可曾知道這世上的一切生命都有賴於那恩賜者的慈悲,從億萬年黑暗的岩石裏,冰冷的宇宙中,從無機的永恆黑暗裏親吻變得鮮活的血肉,這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是同胞,亦是仇敵,那巨大的邪惡縂跟在有生之物的後面。
把你的兄弟姐妹送回那永恆的黑暗裏吧!滿足它的饕餮,這樣你我才能活在光明裏,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億萬年的苦寂,冰冷和絕望裏了,就是連你,也是吃著那鷄仔的父母同胞成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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