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醒來的時候他一瞬間無法認識自己,他感覺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好像什麼東西鑽了進去,在那一瞬古加仿佛失去了自我,好像變成了海岸線,又好像變成了地底的巨蟲,古加的思維連線到天邊,不能認識到其他的東西。
他環顧四周,感到腦袋一陣陣的疼,便甩了甩頭,冷靜了一下。
拋開腦子裡奇怪的想法,古加終於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他被困在一個荒島上,上岸來全都是觸目不可及的褐色森林,天色將要黯淡下來,樹林裡透不出一點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面那樣等待著,海岸線上火球已經快要沉沒了。
古加別無選擇,只有進入這個小島的深處尋找食物和淡水。
「真是見鬼了。 」
古加用刀子割下第二十三隻吸附在腿上的水蛭血蟲後,他不禁有點頭昏。 尋找食物已經三個小時了。今天是彌月,三個惑星照射在地面上的光芒本來應該不遜色清晨的火球,然而林子裡卻依然還是那麼詭異。
進入樹林的時候古加汗毛倒立,半小時內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野獸也沒有蟲子,甚至那種伊爾達地下隨處可見的人面恐蟲也見不到,簡直就像是邪惡在人間具體顯現一樣,這個樹林裡一定有十分邪惡的東西,等待著生命進入作為養料, 古加後悔的想要自殺死去,即便他的靈魂會因此生生世世困在黑暗裡也可以,他想貪圖一時的安穩,死亡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結束,其實不過是剛剛開始。
不過就在古加剛剛那麼想到的時候,他就聽見了蟲鳴,輝月的光也刺破了樹林的屏障,暗處他也發現了不少人面蟲窺探著。 那一瞬間那無比邪惡的東西已經走掉了,有什麼東西趕走了邪惡,將他拉回現世,那一瞬間無論是天上的諸神還是地下的蟲民們都又回到了這個森林裡,追隨著他們的生物也佔據了回來,那東西走掉了, 什麼存在讓大天們的光都趕跑的無知邪惡退卻了。
恐懼結束後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浮現出來,那一瞬間古加到底進入了什麼地方? 那種不存在現世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不過很快他就不想這個了,「唔,該死的血蟲。 」這些人面蟲的眷族佔據了淺灘沼澤,每一隻都要有人的拳頭那麼大,通常他們的三隻眼睛無神的盯著天上的光球,一旦有獵物經過立馬一群依附上去,只需要五分鐘,他們就能吸乾一個孩子全身的血液,二十分鐘也能從成年人的身體中破土而出。
他們就像南方諸國的瘧疾蟲一樣一旦吸飽了血就會開始繁殖,他們會把蟲卵注入受害者的體內,如果受害者體內還有足夠的血片刻就會孵化出來,一點點從內部吸乾血液,留下骨頭和皮,還有他們不需要的脂肪空空蕩蕩的。
這種東西就是母族和子女也要競爭,如果母體吸的血液太多了甚至吸幹了寄主,那麼幼蟲就會潛伏到水下重新變成卵,他們的養料不夠,只有靠這樣活著,他們會由蟲子變成樹種,除非有一天有鮮血澆灌上去才會重新變成成蟲。
王庭把這種東西當做祭祀的手段,命令下面的人開採幼體蟲變成的石塊然後鑄造成宮殿的內壁,裡面關押著出生在貴家的罪犯,他們因為反對王庭而遭受這種處罰,傳說甚至在王庭平民的住家裡都被秘密安裝了這種東西,只有行刑人知道那塊石頭在那裡 ,一旦知道王庭要處罰的犯人,就會在夜間潑灑動物的鮮血在石頭上,三天后屋子裡的人就會一個一個的死去,他們的命運早已經被決定。
不過對於古加來說這些不成問題,他是戰士,也知道血蟲的習性,其實只要在血蟲依附在身上三十秒內取下它就不會被寄生也不會被吸乾,緊繃的神經可以讓古加在蟲子依附上去一秒內將他們殺死,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感覺失血不少。
幸好這些蟲子不是靠鮮血的味道來追蹤獵物的,而是依靠恐懼的本能。
那些五分鐘內被吸乾的小孩們冷靜不下來,兒童的恐懼在進化裡面是一種保護,會迫使他們待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四處去探索,他們的父母也會感應到子女的恐懼而做出回應, 這些蟲子就如同父母一樣給予孩子回應,不是溫情的擁抱而是一窩蜂的貪婪湧上,他們渴望恐懼,難以說清他們要的到底是鮮血還是單純是以獵物死亡為樂、
古加曾經聽人講起過這種血蟲有智慧,他不確定這到底是道聼塗説還是確有其事,不過一般人聽到這種東西會感到莫名的恐懼,古加不一樣,他並不恐懼,有智慧代表可以溝通可以理解,即便是惡的東西, 古加知道最為恐懼的東西是不可以被理解的存在,那些萬米深海底下的東西,還有剛才在樹林半小時裡存在的東西,那些東西是完完全全的邪惡,存在的目的不是為了去害獸族,人族和異族, 在他們眼裡有知覺得生物和肉醬肉瘤腦漿脂肪的組合體沒有區別,這些東西不僅僅會帶來死亡,他們會帶來永恆的終結,即便是人面蟲和血蟲,這些有智慧的生命,想來到了那一天也是會扭動著醜陋的身體恐懼逃跑的吧。
不過這些蟲子倒是給他指明瞭方向,一般來說血蟲存在的地方就會有很多淡水,現在水和食物暫時都找到了,古加不禁想要找個安穩的地方好好進食。
「唉? 這是。 」古加發現了一個插在樹枝上的人頭,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仔細觀察,這是一個十幾歲左右的異族男孩,四處尋找後發現周圍還有七個插在樹枝上的人頭,其中大多數都是小孩,古加確定這個島上並沒有人,異族在大陸的中部, 怎麼可能跑到南方的海島上面呢?
可如果沒人的話這些人頭是什麼東西帶來的?
古加想到這裡,強迫讓自己不要再繼續想下去。 好消息是這些人頭看起來至少也有大半個月了,如果有什麼東西故意把異族人帶到這裡來,那麼他們也應該早已經離去了,這個島嶼並不夠大,看起來並不能維繫這些邪惡生物的食譜。
如果時不時有想自己一樣的倒楣鬼呢? 古加越想越害怕,戰士的冷靜在好幾秒後才回到自己腦袋裡,古加並不是沒有見過人頭,事實上這種東西司空見慣,進出王庭的大門四方就插著數十萬人頭,那些都是違抗王庭的方國和部族,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被全部殺死, 他們的頭拿來作為王庭威懾的工具,古加小時候不能理解王庭的做法,然而王庭裡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反抗者的下場昭昭在目,他們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然而古加還是感到了巨大的恐懼,他查看男孩頭的時候發現,他脖頸處是被什麼東西一口咬掉的,不是被刀劍工具切下的,是活生生被撕咬下來的,古加見過不少人頭上的恐懼,但這個人頭不一樣,那是完完全全的恐懼,那恐懼不是像王庭外那些一樣 ,是現世對死亡和暴君的恐懼,而是永生永世無止境的東西,是難以琢磨的巨大邪惡在現世的受害者,是永無止境邪惡的犧牲品。
古加定了定神,再次回到了戰士的精神。 他有點小心的四處觀察了下,覺得那些邪惡已經移開了步伐,遠離了這座孤立的海島,看起來這像是某種不為人知的秘法祭祀,不可告人的目的。
古加認為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他給自己下定了這個決心,便拋去了一切不應該有的懦弱和膽怯,那不是屬於戰士的品質。
但那是屬於智慧種族的品質,賴以為生的東西,曾經的人類和獸族賴此躲避黑暗中潛藏之物的恐懼,邪惡一直在暗處窺探著諸族,異族認為我們只能潛伏在他們目光不可觸及處生活和繁衍,祭祀導師說宇宙是永恆的邪惡上行運轉, 群星之曉的力量不過是可憐的掙扎,就像漂浮在深淵之水的發光生物一樣表面虛假,是西部王庭森林裡被暗蟲捕食的螢光獸一般無力哀嚎,各族唯一的幸運是誕生在那微光的周邊,讓這些可憐的生物產生這輝光才是正常而又強大力量的錯覺。
在宇宙中死亡和毀滅才是一切的真相 ,他們就要來到。
三個月亮繼續照耀著孤島,人頭們哭泣著,哀嚎著,火球快要升起了,古加可以迎來暫時的鬆懈。
「我快要瘋了。 」
對這個島嶼的探索還在持續,如果不是之前森林裡的東西和人頭人祭外看起來都是很正常,島嶼大概有一個王庭那麼大,從最西邊到最東邊可以走三十二天,南北則是七十天,古加依照日影尋找到正確的方向,以及海岸線的溫度, 群星之曉給予了古加正確的方向。
三年來,古加都是在恐懼中活著,每天清晨他要去捕食血蟲來食用,尋找水源和探索。 說來也奇怪,人真的是一種群居性的動物,當然若是處於食物豐沛和安穩的所在,即便沒有他人也只是感到無趣和厭煩,然而在這種環境下,沒有同類意味著極致的孤獨和尋求死亡。
在暗夜的火坑邊,古加總是驚疑著入眠,恐懼中他好像看到火坑旁有什麼巨大的身影站了起來張開那巨喙,那是爬行的恐懼,不可解釋的東西跑進來了。 他一下子驚醒拿起來長矛尋找,然而火坑旁他什麼也沒發現。
他的救贖就快要來了、
古加在海岸線上發現了一個屍體,那像是個異族男人。 三十六歲左右,古加記不住那個男人的相貌,好像是一個長的挺溫和的異族人? 古加記不得了。
古加把他拖入了臨時找到的洞穴,升起了火,他暫時並不想把他送歸大海,有個東西也好,有什麼東西陪伴他可以讓他安穩,這個島上的生物好像已經被血蟲吃完了,他們會模仿生物的叫聲,甚至是人類的嬰兒聲和成年人的低語, 古加常常被他們弄出幻覺,這些討厭的東西把智慧用在精緻的捕食上面,各族從不這樣,他們善於互相征伐和殺戮。
夜晚了,古加把手握住男人的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人類總覺得自己是一成不變的,有自己的取向。 其實很大程度上尋求安慰是最深的本能,一個嗜殺暴虐的人在完全的邪惡和恐懼包圍下,遇到任何一個活物也想要小心呵護,他們在人群中殺人是消耗他們充足的東西,何況古加並不是這樣的人。
古加用手弄開男人濕掉的短髮,想要看到他的臉,古加太睏了,他睡著了。
在夢中,古加在跑,背後的東西在追逐著他,那是是巨大的黑色直立肉瘤生物,它直立著張開巨爪,它的毛髮就像死去的雌性的頭髮一樣生長拖到地上,純黑的眼睛沾滿血絲跑著。 時不時停下腳步咬下自己的一塊肉瘤大口吞下。 發出滿足的饕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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