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相遇日子中的365 - 【十三】

也許是被掩蓋嘴巴太久，詩喬開始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使勁地扳開那男生的手，而那男生也許察覺詩喬的臉漲得通紅，便鬆開手來。詩喬輕咳數聲，從背包裡取出水樽來喝幾口水，好等呼吸回復順暢後，便一副驚訝的口吻，盡量壓低聲線問：

「戴雨竣！你為甚麼在這兒？！」

「上學啊！不然坐在這裡幹嗎！」戴雨竣沒好氣地回答。

「上學？你不是明星嗎？上甚麼學？」

「誰說明星就不可以上學？更何況我跟你是同齡。當學生一點也不出奇。」

「你坐在這裡，不怕被人發現嗎？」

「暑假的時候，不是有人說我演技不怎麼樣、看起來像路人嗎？既然像路人，那又怎麼會讓人發現呢？」雨竣一邊寫著筆記，一邊以帶諷刺的口吻說。

聽到此，詩喬心裡默默唸：「這人還真的記仇。」

下課的鐘聲響起，詩喬看著面前的筆記，心裡哀嚎了：「剛剛顧著畫畫，又跟旁邊這混蛋聊了一會，甚麼筆記也沒有寫，怎麼辦？」

冷不防一本抄得工整的筆記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緊隨一把頗惹人厭的聲音：

「抄吧。」

詩喬往旁邊的雨竣望去，看到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還真的想揍他一頓。但他把筆記本借給自己，想到此，詩喬還是感激的。

「詩喬，妳不走嗎？」安琦和燕莉站起來，望向詩喬問道。

「啊！我還有些事要做，妳們先走吧。」

「那…拜拜了！」安琦和燕莉相繼揮手離開。

同學們也全都走光了，只剩下詩喬和雨竣二人。詩喬低頭連忙把筆記抄錄下來。同時，雨竣單手托著下巴，望著詩喬的側面，若有所思。也許只過了兩、三分鐘、又或者過了五、六分鐘，詩喬終於把筆記抄完了。她坐直身子，鬆了一口氣似的，把雨竣的筆記蓋上，雙手遞給雨竣，說：

「謝謝。」

「妳到底從哪裡開始沒有留心聽講？抄得那麼久。」雨竣接過筆記，一副欠揍的口吻說道。

「你管我！哼。」詩喬不服氣地說道。雖然自己沒有留心聽講而他又能借筆記給自己抄下，但是他那討人厭的聲音真是讓人很生氣。

「我才不想管妳。我走了。」雨竣把筆記放回背包裡，站起來並一手提起一邊肩帶掛上肩膀，就往門口方向走去。

詩喬嘟囔說：「耍甚麼帥！又沒有粉絲在這兒！」並連忙把筆記、文具等收拾妥當，背好背包，往門口方向走去。才走了兩步，也不忙回頭看看有沒有東西被留下。

「這麼慢。」雨竣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原本低著頭走到門口處的詩喬抬起頭來，說：

「你還沒走？」

「廢話。」雨竣沒好氣說道。然後自個兒往前走著。詩喬也緊隨著跟上。

到了校門口……

「戴雨竣，乘車還是走路下山？」詩喬問。

「這個時候應該沒甚麼人，走路下山吧！到香港後一直都沒有好好走一走。」「到香港後？」詩喬摸不著頭腦地自言自語。當回過神來時，雨竣早已行走了一段距離，詩喬連忙追上去。

二人一直沿著行人路走著，也許那段時間人們都在工作、上課吧，車來車往的情景不見了，只是偶而有一、兩輛計程車或汽車駛過。而且盛夏彷彿快到尾聲，加上微風的吹拂，感覺並不那麼悶熱。

「喂，妳暑假過得怎樣？」一把毫不客氣的聲音在詩喬耳邊響起。

「除了那天唱卡啦OK時被一個混蛋搞得心情變得糟糕外，其他日子也過得『非常』愉快！」詩喬故意地說，也特別在「非常」二字加重了。

「夏詩喬！妳不要太過份喔！」某人也被氣炸了。

「哼！」

「夏詩喬！怪不得妳身邊沒有男生！以妳現在的模樣，誰會喜歡妳！」

「戴雨竣！誰說沒有人喜歡我！」

「誰哪麼倒霉喜歡妳？誰呀？」

「這……」詩喬被氣絕了。同時亦想起韓國時與延政熙的那一個吻，臉也瞬間變得通紅了，便裝生氣大嚷：「關你甚麼事！」

雨竣看著詩喬那面頰鼓起，一臉氣沖沖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的扯起嘴角，偷笑了。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生氣的樣子還是這麼可愛。

詩喬感到身旁的某人有點異樣，她驀然往右一看：那傢伙嘴角滿滿都是笑意。她皺了皺眉，不滿問：

「你在笑甚麼？」

「沒有。沒有笑甚麼。」某人斂起笑容，裝起冷面說道。

「明明就在笑！」

「哪有。」

「明明就有。」詩喬嘟囔說道。她想了想，又說：「對了，剛才你說『到香港後都沒有走一走』，你這些年來都不在香港嗎？我爸媽都常常問起你，問：『那個常常到我們家吃飯的小子去了哪兒？最近都沒有他的消息。』」

「嗯。叔叔姨姨這些年來好嗎？」

「還是這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這些年來你都不在香港嗎？」

「中學的時候還在香港。只是……」雨竣欲言卻止，心想：只是覺得配不起妳，不敢跟妳聯絡。

「只是甚麼？」詩喬問。

「只是覺得難得不再與妳同校了，可以脫離妳的魔爪，心想快活得不得了。」雨竣隨口說道。

「戴雨竣！無見那麼多年，你依然是那麼欠揍！」詩喬一邊說，一邊伸腳去踩雨竣一腳，可是雨竣早已洞識先機，避開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妳的靈敏度依然是…這麼強差人意。」

「算。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詩喬咬牙切齒說道。她深呼吸一口，說：「那中學畢業後呢？」

「中五會考後？就到了韓國當明星啊！」某人貌似趾高氣揚地說道，但語氣間完全感受不了他的驕傲。從三歲讀幼稚園就一起玩，縱使中學以後減少、甚至沒有聯絡，但這種程度的情感，詩喬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可是詩喬沒有打算追問下去，她認為他想說的時候就會說，在這個時間點，就無謂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是這樣喔。那你的媽媽和妹妹如何？過得好嗎？」詩喬關心問道。雨竣生長於單身家庭，所以作為長子的他，一直都是背著沉重的包袱。小時候他也許在經濟上幫不上甚麼忙，但每一次放學後，詩喬總看見他努力地照顧妹妹，即使到她家吃飯，也匆匆吃完就趕回家去。

「她們的生活應該比以前好。至少……」至少我再不是她們的負擔。雨竣是這樣想著。他已經有四年沒有回家見她們了。在韓國時，總是偶而打個電話，每次聊幾句就掛了，一來怕長途電話費會貴，二來自己實在太忙，最重要的是怕自己太想家，會因為媽的幾句話，堅持不下去。從每星期一通電話、每月一通電話、甚至到最後半年才一通電話。不過這兩年，妹妹有了智能手機，就每幾日就透過通訊軟件發一些短訊過來，都在聊一些家務事、學校的趣事等。

「至少甚麼？」詩喬的問句把陷入沉思的雨竣拉回現實，雨竣馬上扯開話題說：

「給我手機。」這語氣真令人聽得很不爽，但詩喬還是遞上自己的手機，問：

「幹嘛？」

只見雨竣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就把手機還給詩喬，並說：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就…有事就找我吧！我經理人的車在那裡等我，我先走。明天見。」說畢，便奔往那黑色的汽車去。看起來，那車子還頗名貴的。

「誰稀罕你的電話號碼……」詩喬沒好氣地說道。掛上耳機，聽著隨身播放器中播放著自己喜愛的歌曲，慢慢步行去地鐵站。

「翔，駛慢一點。」坐在汽車後座的雨竣說。他的視線完全離不開左邊的倒車鏡：鏡中映照著一個低著頭，慢慢地步行的少女。不知道為甚麼，平常看起來多麼開朗的傻女孩，獨個兒走的時候卻帶出一點點孤獨的感受。可是從小到現在，他依然沒有這個勇氣去問她。從前的他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著；現在的他走在她前面透過鏡子回望她。他輕輕地笑了笑，想：原來他都沒有怎樣變，依然那麼幼稚。

坐在駕駛座的林宇翔透過上方的倒後鏡看到戴雨竣目不轉睛地盯著倒車鏡，他笑了笑，說：

「竣，那女生不是那次在卡啦ok碰到的那位嗎？」

「嗯。」雨竣哼著鼻音說道。目光依然聚焦在那倒車鏡。

「你…喜歡她？」冷不防宇翔會這樣問，雨竣頓時轉過頭來，同時也被自己的唾液噎住了，咳嗽過不停，臉也變得通紅了。好不容易才止咳，他清清嗓子，說：

「誰…誰…誰…喜…喜…歡…歡…她！」

「某人結巴了。」宇翔好笑地說道。

「誰…誰…誰…結…結…巴！」雨竣不打自招，結巴地說。

「竣，對著我，沒甚麼好隱瞞、好害羞的。」

「我…我哪裡有害羞！」雨竣嘴硬地說道。眼珠也在轉轉，東張西望。

「那…我需要停一停車，讓你目送那女生消失於地鐵站嗎？」宇翔故意問道。其實當他注意到雨竣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那女生時，他就一直把車沿著那行人路駛着，跟他們所住的酒店完全不同方向，只是這個失神的少年一直沒有注意到。

「才不用！回酒店！」

雖然這小子是這樣說，宇翔還是慢慢地駛着，好讓雨竣能目送那女生到地鐵站。雨竣亦雖然口裡說不，但身體卻誠實得很，目光一直停留在詩喬的身上，從倒車鏡中看着，到最後透過車窗盯著她的背影，直至她化成一點，消失於地鐵站裡。這時，不知道為甚麼，他心裡卻感到一絲落寞。心裡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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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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