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喬,今年是最後一年了。畢業後有甚麼打算?」
下課時間到了。同學們都魚貫地步出演講廳。詩喬與雪凝並肩而行。這時雪凝的問題,令詩喬醒覺自己距離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是她對於未來,除了感到迷惘,就只有迷惘。她很想見步行步,但身邊的朋友都恍惚對自己的未來很有規劃。這樣令她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但是家中的事,令她對其他的事都提不起勁來。
「都沒甚麼打算。有應徵一些大型會計師樓,但就沒有甚麼面試消息之類。」詩喬回答道。
「那妳會考會計師牌嗎?」
「打算先找到工作再作打算。畢竟我都不一定要走會計這一行。對會計也不抱太大興趣。那妳呢?」
「我?應該會考會計師牌吧!我對會計頗有興趣的。我覺得工作一定要選自己有興趣的,至少有一點點興趣、不抗拒。畢竟工作生涯起碼要持續大半個人生。沒有興趣、沒有心,是不可能捱下去的。」
「這個我知道…只是……」詩喬欲言卻止。想到未來,她就覺得很苦惱了。
「詩喬。不用急着決定。至少可以先應付了將近的考試吧。」雪凝顧着跟詩喬聊天,冷不防撞到迎面走來的人。胸前的衣服瞬間一遍濕漉漉,還浸透出陣陣的咖啡香。
「糟透了!」雪凝哀嚎了。她馬上從袋子裡抽出紙巾,嘗試把身上的咖啡抹乾。
「對不起!」一把似曾相識的聲線帶着流利的英文腔調連聲說。
「還好了、還好了。」雪凝忙於把處理衣服上的咖啡,不耐煩地說。詩喬也連忙遞上紙巾幫忙着。那「罪魁禍首」也許見兩位女生都不正眼看自己一眼,也許有種被忽略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有點罪惡感。不管是甚麼原因,他主動開口說:
「不如這樣好了。我們去附近的服裝店買一件衣服替換?錢我會負責,還有那件被弄髒的衣服給我好了,我拿去洗乾淨再歸還給妳,好不好?」
這時,詩喬和雪凝始才抬起頭來看一看眼前的某人。這人不是誰人,正是上學路上遇見的鄭承珉。
「是你!」雪凝和詩喬異口同聲叫道。由於她們都在說廣東話,所以鄭承珉自然浮現出一臉茫然的樣子。
「不用買衣服了。我去洗手間洗一洗就好了。」雪凝轉用英語說。
「但妳下午還有堂。還是買件衣服替換比較好。」詩喬擔憂地說。雪凝看看衣服上大面積的咖啡漬,也不得不認同詩喬的說話。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承珉便拉着她往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往他記憶中最近的服裝店走去。承珉這個月內雖然都是吃喝玩樂居多,但也偶而不覺意地往這邊走走,看看能不能遇見傳說中的她。可惜他們的緣份就是那麼淺薄,到今天故意把心一橫,大清早就出門,由第一堂的開課時間開始前等待才能遇見。
詩喬對此情些景也反應不來,愣了半秒才急忙追上去。她跟在他們後面跑着,最後停在一間服裝店門口。她抬頭看看店名,完全發不出半點聲響,心想:這店是名店,店裡衣裳的售價也是非一般的昂貴。
她硬着頭皮走進舖內……
「不好意思。麻煩妳拿這幾件給這位小姐試試看。」承珉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說着。然後雪凝一臉不好意思地被那售貨員安排到更衣室去。而承珉則坐在更衣室門前的沙發坐着。這一刻,詩喬覺得氣氛很尷尬。她裝着若無其事地走到更衣室附近的貨架處遊逛着,不時拿下合眼緣的衣裳放在身上比劃,然後看看價錢牌,又放回去。她就這樣一直重覆着,並等待着雪凝。突然,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這件頗適合妳,要不試試看?」
「不…不用了。」詩喬不好意思地回應。正想把那件連身裙放回去時,一隻大手把那條裙拿走了,他並緊接說:
「不好意思,麻煩妳安排這位小姐試試這條裙。」未等詩喬拒絕,詩喬已被安排到更衣室去。
在更衣室內,詩喬望着掛在眼前的那條裙,心裡盤算着:真的要試穿這條裙嗎?還是待會兒出去告訴他不合適就好了。還在猶疑的時間,詩喬聽見門外傳來雪凝的聲音:
「詩喬,妳在哪?」
「她在旁邊的更衣室試裙子。」承珉是這樣說着。可是他的語速和語調,令詩喬覺得有點怪怪的。沉默,再沉默,或許這段沉默太不正常,或許這時的氣氛太尷尬,雪凝忍不住開口問:
「我這樣穿很怪嗎?」
「不,不,很漂亮。」承珉有點結巴回答道。
「我還是把它換下來吧。」雪凝略帶害羞說。
「不。」承珉馬上制止,並向售貨員說:「這位小姐就這樣穿着離開吧。」同時,他遞上信用卡準備付款。
「這樣……」雪凝面有難色說,畢竟這套衣服太貴了。
「就當是我的賠罪吧。」承珉說。
然後又再次陷入沉默。
「詩喬,妳怎樣?讓我們看看吧。」雪凝的聲音劃破這段沉默,也許避免尷尬,她選擇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詩喬見雪凝問道,只能硬着頭皮換上那條裙子走出更衣室。當她踏出更衣室時,便馬上聽見雪凝的興奮聲:
「詩喬,妳好美。」
詩喬帶點腼腆傻笑。她騷騷頭,然後不知所措。
「難怪他會為妳著迷。」承珉意味深長地說道。詩喬大惑不解地望着承珉,然後問:
「他?」
「妳會知道是誰。」承珉說。他轉向售貨員說:「也幫這位小姐包起這條裙。我會付款的。」
「不用了。」詩喬連忙說。然後馬上走回更衣室把連身裙換下來。
但當她再次走出來時,只見一個袋子放在自己眼前,袋子後傳來他的聲音:
「收下吧。就當是我幫他送妳一份禮物。」
「他到底是誰?」詩喬問道。承珉拉起詩喬的手,把袋子上的繩掛到詩喬的手掌心中,然後讓她輕輕握着拳頭。同時,他靠近她耳邊,輕輕說:
「延政熙。」
詩喬身體彷彿被傳過一陣電流,微微顫抖了一下。這名字,好久沒有聽過了。那個人,她也努力不去想他。但這一刻,聽見他的名字後卻有着如此不正常的反應,她也許真的在韓國旅遊時被嚇了,變瘋了。她竟然會為了一個只見了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心跳加速。
承珉一副耐人尋味的樣子看着詩喬,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笑。看這女生的反應,應該不像政熙所說的她完全不認得他或是對他如同路人,完全沒有感覺。只是這女生對於愛情這回事,還是處於傻瓜階段。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打算離開時,湊巧對上了雪凝那迷人的雙眼。一個念頭瞬間在承珉腦海間浮現出來:
也許他自己也中毒了。多國的女朋友們,竟然及不上一名學生。鄭承珉呀鄭承珉,想不到你也會敗在女生手上。你真的瘋了。
承珉稍稍騷騷額頭,走到雪凝跟前,猶疑片刻,有點遲疑的問:
「介意給我妳的手機嗎?」若是平時的鄭承珉,絕對會是帶點輕挑的口吻去問同一個問題。但是這一刻,他卻問得如此…尷尬…
「不介意。」雪凝從袋子裡翻出手機來,並遞給承珉。心想:能在這高級服裝店買衣服的人,應該不會騙我的手機吧。
她只見承珉在她的手機上按了數下,然後取出自己那在振動的手機,確認了一下。然後他就把手機還給她了,並說:
「現在裡面有我的電話號碼,有需要的話可以打給我。」說畢,他就陷入於沉默了。過了若干分鐘,尷尬的氛圍在這空間中充斥着,最後承珉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低聲說:
「再見。不好意思。」便頭也不回急步往外走了。
雪凝對於承珉的一連串舉動都是抱着滿腦子問號,她走向詩喬並拉拉詩喬的衣袖,悄悄地問:
「剛才他在妳耳邊說甚麼?」
「沒甚麼。我們都差不多要上課了。回去吧。」詩喬回過神來並說道。沒有想過會在一個偶遇的陌生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也許命運之神從來沒有打算中斷屬於他們倆之間的聯繫,即使以為她不會再夢到他或是沒有在意他有否在夢裡出現,祂總會有意無意在現實中提醒一下,就像今天發生的事一樣。
愛情,是一樣無法解釋的事物。對於他自己來說,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在工作上,他從來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每一次他都會搜集足資料再謹慎地下每一個決定。直覺、想象、感情等這些虛無飄渺的事物是絕對不能容許自己用於處事上。可是唯獨是她,卻令他—延政熙,毫無猶疑地深信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就算他們倆沒有真正的相處過、了解過,但那只屬於她一人獨特心跳,是其他人給予不了他的。愛一個夢入面的人,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然而,這麼荒唐的事,他卻讓它繼續發生,直至在現實中遇見她的一刻。那一刻,他發現原來直覺和感情也是有它們的功用,特別在愛情上。
「總經理。是時候要開會了。」秘書韓在恩叩門進來,鞠一鞠躬,然後通知說道。
「嗯。」延政熙放下手上的筆,站起來往會議室走去。只要結束這次為着酒店於中國上海的發展藍圖作最後決定的會議,他就可以放假隻身走到香港尋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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