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煩厭的蟬鳴在八月特別響亮。八月,是暑假的最後一個月了。想起只要踏入九月,大學生涯便踏入最後一年了。詩喬看著眼前發亮的螢幕,眼神卻是空洞的。心裡盤算著:該怎樣對爸爸媽媽說呢?但同學已經訂了機票酒店。若然要退回機票酒店,訂金也不能退回。想到這裡,心裡就覺得煩躁不堪。雖然之前也斷斷續續也咨詢過父母意見,他們也沒有反對,但是詩喬知道只要計劃落實,父母一定會有意見。
「甚麼!三個女生去韓國!還要自由行!我還以為你們是參加旅遊團。自由行!不行!」如意料之中,媽媽婉娜決斷地否決。
「機票酒店已經下訂了?」爸爸仲慰放下碗筷問道。
「是。」詩喬低聲答道。
「退不了?」婉娜問。
「不能。」詩喬弱弱的應道。詩喬就知道,每一次她作任何決定,都好像是錯的,媽媽總會有意見的。每一次要向媽媽提出一些意見或決定,詩喬都覺得很累,但是又不能不咨詢一下媽媽,總覺應該要尊重一下她。
「妳想去就去吧。自己小心一點就可以了。」爸爸仲慰以溺愛的口吻,輕輕拍了拍詩喬的頭,說。
「如果你們不想我去,我就跟她們說我不去了。訂金方面只能放棄。」詩喬小聲地說。
「都付了錢。我還可以說甚麼。去吧。」媽媽婉娜以帶點怒氣的口吻說道。
聽見媽媽帶點怒氣的聲線,詩喬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但是她記憶中,是有跟父母說她將會去韓國自由行。父母親一直都沒有反對。現在無論她怎樣說,錯的也是自己。想到此,眼前的飯都吃不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勉強把飯吞下。仲慰看見女兒如此不開心的模樣,便說:
「我們都讓妳去了。只是擔心妳安全。妳到了韓國萬事小心就好了。甚麼時候出發?」
「兩星期後。九月一日。」詩喬依舊小聲地說。
「那要兌換韓圜嗎?」媽媽婉娜問道。聽見此,詩喬知道媽媽已經默許她去韓國了。雖然如此,但詩喬心裡還帶絲絲內疚感,說:
「要。應該星期六去銀行處理。」
「那…那邊是夏天還是冬天?」媽媽婉娜問。
「那當然是夏天。跟香港一樣。」弟弟柏喬立刻答到。他剛才聽完媽媽的問題,差點兒把口中的飯都快要噴出來。香港和韓國有多遠…遠得快要由夏天變冬天。詩喬也心想:老媽永遠對地理位置毫無認識。不過不用緊,每一次媽媽出門不是有爸爸帶著,就是一大群人去。其實基本上爸爸都成為了媽媽的導航系統。
「九月一日不是開學日嗎?」媽媽婉娜開口問道。
「大學哪有那麼早開學。我們八號才開學。」詩喬答道。
「總之自己在外地小心一點就是了。」爸爸仲慰說。
就是這樣,九月韓國之旅就是這樣定下來。在八月的最後兩星期,詩喬和她的兩位同伴:張愉林、言燕莉,詩喬的中學兼大學同學,一邊繼續她們的暑期工,一邊計劃行程、搜集資料,為韓國之旅作好準備。當然媽媽婉娜和爸爸仲慰都不放心詩喬初次出門便去那麼遙遠的地方,三不五時也要囑咐一番。至於弟弟柏喬則三不五時提醒他的好姐姐一定要買『手信』[1]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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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爸爸!我出門了!」詩喬拖著行李站在大門前,大聲說道。媽媽婉娜和爸爸仲慰分別從廚房和客廳走過來,一起再三叮囑:
「要小心。到了韓國那邊記得要聯絡我們。」
「知道!留意電話訊息就好。我會發短訊給你們的。你們確認沒有甚麼要我買嗎?」
「沒有了。」
「詩喬,已入夜了,讓爸爸送妳去地鐵站吧!」
「不用了。同學已在地鐵站等我。我自己去就好了。而且現在我們才吃完晚飯,才八點,不算是很晚了。」
「好了。一路順風。」
在父母的目送下,詩喬離開熟悉的家,踏上旅途。經過差不多一小時三十分鐘的車程,再搭上凌晨一點鐘起飛的飛機,經過大約三小時的機程,終於到達了韓國仁川國際機場。
「呀!這機場還真大呀!」詩喬興奮地說道。無可否認,詩喬渴望來韓國旅遊已久。從中三開始,她迷上了一套韓劇。就是因為那一套韓劇,讓她想認識韓國更多,更自學韓語。
「當然。這機場已多年獲得全球《最佳服務獎》第一名,這比香港國際機場更優勝。」張愉林回應道。
「不論如何,韓國!我來也!」詩喬興奮地說。
夏詩喬、張愉林、言燕莉三人正式踏進韓國的領土、哈韓族的朝聖地:首爾,開始了為期五日四夜的追蹤韓劇之旅。對,因為她們的行程表時根據觀看韓劇時喜歡的景點所編輯而成。在滿佈興奮的氛圍下,夏詩喬突然打了個寒顫,心裡有著莫名的奇怪感,好像有些事將會發生一樣。她站住了腳步,深呼吸一下,心想:旅行而已,沒事的。初次出遠門難免緊張一點,有愉林和燕莉,我這沒有方法感的人應該不會迷路的。
「夏詩喬!為何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愉琳和燕莉停下腳步,回頭問道。
「沒事。」詩喬快步走上前,掛起笑容說:「我們出發!」
同樣在仁川國際機場,但在候機處那邊,一個板著臉、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傢伙一臉不滿地等候登機。
「有多麼多的粉絲在守候你,你卻偏要躲避他們,還要把自己包得如此密不透風,你還是一個藝人嗎?」
「翔!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想當藝人。」這板著臉的傢伙就是戴雨竣。
「但你是藝人已成了不變的事實。你既然進了這一行,就應該盡你的能力,做好每一件作為明星應該要做的事,例如討好你的米飯班主:粉絲。竣,要在這一行生存,人氣是非常重要的。你需要的是金錢,而人氣就是金錢的來源。你今日所擁有的人氣、粉絲,是我多麼努力幫你鋪設所得來的,是你以往接下一件又一件的工作而存下的,真是得來不易的。」
「翔!我知道!但是我……」話沒說完,就被經理人林宇翔打斷了,說:
「竣,你說要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上大學,我也給你安排了。你還有甚麼但是?總之你完成了這兩年的大學課程,畢業了,就乖乖給我繼續接廣告及戲劇。這一年,就當是給你休息一下。要知道因為這次你在公司的檢測中取得不錯的成績,公司才那麼輕易讓你返回香港。若不是,公司早就讓我幫你退學了。」
戴雨竣沒有發言,只是把頭別到一邊,看著落地玻璃外一架架飛機升降。自中五會考畢業後,他就毅然進身娛樂圈,直至今日。不論是小時候的朋友,還是小學、中學的朋友、死黨們,都沒有再見面。取以代之卻是一堆堆所為的「偽人」朋友。翔是他的經理人,某程度上也是可信任的朋友,所以這些年來他也不覺得怎樣,有翔這經理人兼朋友就足夠了。但自從三個月前遇見那傢伙,他就重燃對自由、朋友的渴望。那傢伙,依然像兒時一樣,對自己毫不客氣。當然,自己也一樣對那傢伙沒有一次好面色對視。
「竣,要登機了。」林宇翔說。戴雨竣回過神來,跟著林宇翔往閘口處登機去。回到韓國,讓他不停回想起初加入經紀公司時的種種。當年,他只有十六歲。一個甚麼都不懂的毛小子,懵懵懂懂地揚言要加入娛樂圈。那時,也許是命中注定是要走這條路,翔出現在他面前。翔是他的遠房表哥,一直在娛樂圈打混。十六歲的他不怕死地跟著這個遠房表哥,隻身來到韓國,加入翔打工的藝人經紀公司,成為了培訓生,開始邁向成為演藝人。當培訓生一點也不容易,練歌、上演技班、出埠到日本預演等等。為了保持身材,健身、飲食節制一點也不能少。每一天辛苦地接受訓練,為了能成功出道,多賺一點酬勞。可是合約總是苛刻的,就算他接多少通告,大部份的收入都歸經紀公司擁有。唯一可幸的是,公司提供住宿,翔又負責他的飲食,總算在日常生活上不讓身在香港的家人有任何負擔。但是離鄉別井,對家人的思念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直至兩年前,偶而得知有一個機會能在香港出演《幸福的》這部劇,向公司以磨練演技為名奏請後,獲准嘗試以新人的身份參與該劇的演出。其實實際來說,他還未算真正出道。這一次難得公司允許自己回港完成當學生的夢想,為期兩年,兩年後要回到韓國,完全接受藝人這個身份。任性,這次是最後一次了。但是能增加與家人的見面次數,縱使只有一年,他也會選擇繼續任性。當然,也得謝謝翔。沒有他一番唇舌,這機會他又怎能擁有呢。六日後,他便是一名學生了,真期待那天的來臨。
「竣。到香港了。還在發甚麼呆。下機了。」
戴雨竣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看到美麗的海景,遠眺一幢幢的高樓大廈,他會心一笑:
香港,我真正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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