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 by W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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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之後,派特領著他們逛附近的街道,滔滔不絕地繼續介紹著,像是劇院新上演的戲劇《機械玫瑰》,最新的自動人偶(到處都賣著迷你自動玩偶紀念品),路底新開的百貨公司裡面所賣的晚禮服與新奇玩意兒,甚至是幾棟老房子的歷史。
拉斐爾假裝津津有味地聽著,而事實上他覺得在這裡散步就如同走在另一條王都的街道上,富裕、歡樂、有教養,同時亦千篇一律。
「扒手!」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派特的解說。街道上的人們猶如舞會一曲結束,腳步優美停止,紛紛東張西望。
拉斐爾看到一個男人朝他們跑來,忽然男人將手上的皮包拋給躲藏在路邊的同黨,朝另外一個方向引騎警離開。
「這是為了避免當場人贓俱獲,以最快速度轉移贓物的手法。」派特還在解說,拉斐爾緊盯著獲得皮包的男人消失在兩棟房子之間,「快追,把他捉回來!」下令的同時已經跑了起來。
白隼灰眉緊皺,原要請王子別衝動,但眼見王子已經跑遠,只好先跟著跑,派特話說不完似的,慌忙跟上時還邊跑邊嘰哩呱啦。他們在男人消失的地方發現了一條側身才能通過的隱密巷子。
「這裡!」拉斐爾在隱蔽的巷子口稍等最後跑來的派特,雙眼發亮。
「殿下,這件事讓派特和警察處理就可以了。」白隼想把王子喚回,沒想到少年就像隻發現籠門開了一個縫的鳥,靈巧地飛向另外一個世界。不得已,白隼再次追隨而上。
他們在巷弄裡快速移動,裡頭是一堆堆沾著油漬的不明垃圾,髒水被他們的長靴濺了起來,臭氣塞滿他們的鼻孔。拉斐爾忍不住摀起鼻子,不過同時卻又感到新奇無比,幾隻大老鼠從他們腳間穿過時拉斐爾還和牠們打招呼。
他們越過了低矮的生鏽柵欄,從另一條街道鑽了出來。起先拉斐爾以為小巷裡的臭氣跟著他們來到街道上,但發現那股味道來自地上無處不在、漂著浮渣的汙水黑泥,好似整條街道剛經歷了一場糞便雨,氣味再也擋不住。
拉斐爾屏住呼吸,速度慢下來,平素柔和的目光掃過人群變得銳利如鷹。他伸手指向一個剛戴上帽子的男人。「在那裡。中尉,扒手的事就麻煩你了。」
藏在人群中的扒手沒想到會被指認,跳起來繼續逃。
「站住!」派特去追拿扒手。
拉斐爾不追了。他本來的目的就不是捉扒手,而是想知道扒手能帶他們到哪裡。
「噢,白隼,我們終究還是來到人民居住的地方了。」拉斐爾觀察著四周髒亂的街道,小口吸氣,忍住拿出手帕掩蓋口鼻的衝動,卻覺得自己很幸運。
「殿下,您這樣太衝動,我們受到太多注目了。」白隼面色凝重。
當他們衝出巷子時,人們先是畏懼被他們撞到般自動散開,接著全都與他們保持距離,瞪著他們看。不是因為他們身著軍裝。許多士兵會來這裡的小酒館或妓院買醉,偶爾也見鬧事衝突,眼前的情境居民應習以為常。
但兩人的深色軍事斗篷下,是這個地區極少會見到的高階軍官的白色軍服,合身訂製剪裁,鈕扣皆為精工金扣,最引人好奇的是其中一位軍官居然僅是個少年。少年的一頭金髮柔細光澤,臉孔精緻端正,眼神自信卻毫不倨傲,即使軍事斗篷遮住了他腰間所繫的長劍,那依稀露出的劍柄,一枚紫色寶石光彩流溢,與少年透出的高貴氣息十分相配。站在一旁的灰髮男子身材高大壯碩,眼神如冰冷刀鋒,警戒著周圍的一切,舉手投足如同精密機械,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任何一個明眼人,都會懂得他是不能隨便靠近的危險對象。
「那是拉斐爾王子和白隼將軍。」眼尖的人竊竊私語起來。最近的報紙頭版都印有王子的照片,而與報上輪廓一致的外貌更能確定少年的身份。不知道誰先開始的,一瞬間人們紛紛像散開的浪花般對拉斐爾跪下。
「各位,不需要這樣,請起身。」拉斐爾擺了擺手,向眾人微笑。「我無意打擾你們。」
然而人們起身後,卻低垂著頭不敢看他,或者形色匆匆地走遠,不難想像此地人民對貴族是怎樣的印象,彷彿一撞上了貴族就會受到懲罰。不過可能因為拉斐爾相貌溫和,幾個孩子躊躇一會,還是圍了上來。他們的眼睛睜得很大,怯生生地伸出細瘦的手。「好心的殿下,請您施捨一些銅板吧。」他們的聲音很小。
「給這些孩子們一頓溫飽吧,王國不該有這樣可憐的子民。」拉斐爾難過地說,白隼便將身上所有的零錢遞給每一個小孩。就算白隼一臉嚴肅到懾人,孩子們卻全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陣陣笑聲隨著孩子們散去,進入了每一間屋子裡。炊煮食物的味道飄來,空氣中的臭味似乎淡了不少。拉斐爾忽然明白,在這裡感到不安和悲傷的只有他,這個地方,是人們習以為常,日日夜夜的棲身之所。
拉斐爾繼續漫步觀察四周,因為習慣受到矚目不覺地哪裡不對,直到白隼提醒他戴上斗篷的兜帽,盡可能保持低調。拉斐爾戴上兜帽後,白隼仍然皺眉。
「殿下,方便我再幫您整理一下嗎?」
「好的,謝謝你。」
儘管拉斐爾習慣他人服侍,多少還是感到訝異。白隼的舉動和他平時冰冷的形象完全不合。結果白隼只拉了拉斐爾的兜帽,像確認斗篷已經最大限度地將拉斐爾的樣子掩蓋起來。動作間拉斐爾覺得白隼似乎恨不得將王子用整塊布包起帶走,那種努力的感覺,使他微笑對白隼再次說聲謝謝。白隼的動作馬上停了。
興奮尖叫和打架的聲音從另外一條街傳來。
原本還有不少人暗中窺看王子,但這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斐爾跟著其他人快步移動,轉過轉角時,差點迎頭撞上一個男子。幸好該男子身後的同伴及時拉住他。
拉斐爾同時停下腳步,注意到來者為誰後,驚訝地說。「行政官先生。」他也看到特洛伊身後拄著拐杖的同伴,點點頭致意。「雷因.貝克先生,你們午安。」
「王子殿下。」特洛伊的表情雖然意外,但隨即擺出一副交際用的從容態度,流暢地鞠躬,「方才失禮了。」
「不用在意。」拉斐爾對特洛伊一揮手,便轉身撥開人群,擠進圍成一圈的人們中。有人趕緊讓路給他,也有人忘情地叫囂助陣。
人群中心是派特和那個扒手。派特朝扒手出拳,碰的一聲,扒手的頭猛地往後仰,派特以軍人精準殘酷的力道,往扒手的各個要害施以猛拳,扒手手中的槍脫手,掉到了地上。
扒手搖搖晃晃地想要去奪回他的槍,但派特從後面往他的膝蓋一踹。扒手倒到地上。派特使出鎖臂招式,以右手抓住對方的右手扭轉,左手也將對方的左手壓在背上,形成一個一反抗就會疼痛不已的姿勢,並以膝蓋壓在扒手的後背上,讓對方徹底動彈不得。
「殿下,我抓到他了!」派特的喊聲讓拉斐爾覺得戴上兜帽根本沒用,不過畢竟現場沒有其他軍人。「我現在就把他送去警察局!」
白隼撿起扒手的槍,拿掉彈匣,並退掉槍膛裡的那顆子彈。
原本扒手還很憤怒,咒罵個不停,但頓時明白沒戲唱了。
「各位大人,可憐可憐我,饒了我吧!」扒手表情一變,皺起臉,用高亢的哭腔喊道。「我不是故意要偷錢包的。我家裡有生病的母親,還有妻子和剛出生的小寶寶要養啊!」
「嘖嘖,這台詞太老掉牙了吧。」特洛伊習慣性地站在稍遠處觀察整個局勢。
「還會有人上當嗎?」雷因說。
「小王子好像第一次聽到,可惜他身邊的灰髮將軍正在提醒他。」特洛伊示意雷因看向正在拉斐爾耳邊低語的白隼。
「那要散會了吧。我們快走,我可不想和人群擠著離開。」雷因拄著枴杖向後退了一步。
「等等,我發現那傢伙的心裡有件小詭計。」
扒手猥瑣的眼神飄忽不定,當視線對上了特洛伊那雙紫色瞳孔時,他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陰暗野獸盯上的獵物。一股兇猛的力量狠狠地攫住他的心臟,他頓感呼吸困難。
特洛伊的眼中掠過一抹戲謔。我來讓你演得更好吧。
「求求各位大爺,我真的不是故意計畫要偷錢!」男子面色倏地發白,頭像是母雞啄食般往地上不停磕碰著,濺起的臭泥沾得滿臉都是,變得非常可憐。「我他深淵的有很多家人要養!拜託放我走吧!拜託!」
「中尉,等等。」拉斐爾露出猶豫的臉色。「讓他起身。」
特洛伊向雷因使個眼色,嘴角別有深意地上揚,跟在王子後面走向扒手。
「你叫什麼名字?」拉斐爾站到扒手面前。
「唐納.葛羅特。」骯髒的男人被派特架起來站著,故作乖巧點頭回應。
「好,葛羅特先生。」拉斐爾注意到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帶我去見你的家人,或許我能讓你免除關入大牢的處分。」
「噢!多麼仁慈的大人!」葛羅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獪的光芒。「這有什麼問題,我家離這裡只有幾個巷子的距離而已,請跟我來!」
越來越多的圍觀民眾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派特大聲地向好奇的民眾宣布:「好了,沒有各位的事了,大家都回家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幹活兒呢!」驅散民眾的同時,派特的手槍抵在葛羅特的背脊上,低聲命令:「帶路。別耍花招。」
人們向後退出了空間讓給王子一行人離開現場。拉斐爾注意到特洛伊也跟了上來。
「行政官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拉斐爾問道。
「王子殿下,身為行政官我也有責任多了解黑石郡人民生活的情況,請您務必讓我們同行。」特洛伊語氣誠懇。
「那就一起來吧。」拉斐爾微笑。
在派特的手槍挾持下,葛羅特帶領著他們往城市東北方走。有光的屋子越來越少,除了偶見乞丐蹲在牆邊伸出手,路上越來越冷清,像是最窮困的人也畏懼這裡的什麼,才選擇逃離這看似適宜居住的家園。街道邊房子櫛比鱗次,卻彷彿是沒有演員的的舞台佈景,在沒人照料下,逐漸變得又老又醜。
「唔,我記得這個地方……」派特臉上露出擔心的表情。
「時常會冒出不知道打哪來的沼氣,烤個肉、抽根菸,一點火整條巷子都會燒起來,每次火災都會死上一堆人。」葛羅特搶著回答,他窄小的眼睛擠得像條縫隙,東張西望。「這裡一年會發生十幾次火災,冬天也最好不要點起火爐,只有冷死無所謂,燒死也無所謂的人才會住在這裡,可是我的家人只負擔得起這區……」等等「我的家人」就把你們這些大爺扒光!
聽著葛羅特不懷好意的心聲,特洛伊在心中冷笑。對特洛伊而言,在幫派中脫身不是什麼難事,他可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了。
「怎麼有股臭味?」拉斐爾開口問道。
眾人跟著聞著空氣。「沼氣洩漏?」派特警覺起來。特洛伊嘖了一聲,他知道那是什麼味道。
「殿下請留步。前方有異狀。」白隼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請先讓我去查看有無危險,或者我們還是返回比較好。」
「有人倒在那裡!我們快過去看看!」拉斐爾一聲驚呼,指著轉角處凸出一截蒼白的形體。
結果變成所有人一齊過去了。白隼似乎有點無奈,雷因隱隱露出同情的表情。
拉斐爾來到離倒地那人幾步之遙的地方便止步不前,捏著鼻子,露出驚駭的眼神。
暗巷裡橫躺著一個男人,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在寒冷的冬天裡成為了一個有著人體外型的青灰色僵硬物體。他後仰的頭浸在水溝裡,皮膚發脹,張開的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一具棄屍。看來這個人被劫財後,便被毫不留情地滅口了。」派特將槍大力戳葛羅特的背:「你這小人,是否也想陷害我們!」
「我、我我他深淵的什麼都不知道。」葛羅特高舉雙手,小眼睛在眼眶中轉來轉去,額頭冒出一顆顆汗珠。「他深淵的干我屁事!」
「讓他招供。」白隼嚴酷地說。「他的同夥是誰。」
「這人死上好一段時間,你住在這裡,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派特將槍上膛喝令。「跪下!」
「為什麼?」拉斐爾望著那具屍體,喃喃地說著。「至少留下一件衣服給他蔽體吧。」
「死人不需要任何東西。」特洛伊冷冷地說,雙手交叉在胸前。
拉斐爾這才發現他不自覺地退到特洛伊旁邊。兩人以奇妙的眼神彼此對看了一眼。
「行政官先生,你知道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人來處理他嗎?」拉斐爾問道。
「遲早會有人受不了來收拾它。」
拉斐爾噢了一聲。一陣冷風吹來,可是拉斐爾卻慢慢地脫下斗篷,然後將斗篷拿在手上,鼓起勇氣走向前。
在那幾秒鐘,無論是派特中尉、扒手葛羅特,還是特洛伊都愣了一下。派特的問話停止了。他們全凝望著王子將斗篷蓋在死人身上,低聲說:「願你安息。」
拉斐爾一抬頭,發現大家全盯著他。
「就算等等會有人來處理,我們現在也不該把他像這樣丟在這裡。死也該有點尊嚴。」
拉斐爾說完,便退回到特洛伊身旁屍臭比較淡的上風處。
特洛伊忍不住嘖了一聲。
「殿下您把上好的衣服浪費在腐爛的屍體上,一點意義都沒有。」
「啊。」拉斐爾像是領悟到特洛伊的不快,柔聲說:「行政官先生,我明白你的看法,可是我覺得就算是腐爛的屍體,這樣子還是太可憐了。」
「那您就是不理解。我生長的地方和這裡極為類似。在我們這種貧民窟,生命沒有錢來的重要。」特洛伊一瞥拉斐爾,脫了斗篷之後拉斐爾所露出的軍服,白的發亮,沒有一點髒污。他越看越覺得刺眼。「而至於做為一匹遮羞布的尊嚴,還沒有手上的一塊銅板來得實際。殿下留下來的這條披風,就算沾滿屍水,待會想必還是會不見吧。我再告訴您一次。現實世界裡,死人不需要任何東西,活人才需要,尤其是貧窮的活人。」
「可是如果必須殺死別人才能活下去……」拉斐爾覷向地上隆起的無聲黑布。「不如……」
「不如去死嗎?」特洛伊冷酷地說。「就算要殺死別人,我也會想讓自己活下去。」
拉斐爾直視著特洛伊。
特洛伊不禁皺眉,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對方早已不是個五歲孩子,卻還能擁有小鹿般柔軟的眼神?
「我可沒有那種面對生存關頭,卻會阻礙自己活下去的思維。」特洛伊神情間的譏諷之意毫無掩飾。「弱者會被吞噬,這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
「殺人都是不對的。」拉斐爾神色黯淡。又一陣冷風刮來,拉斐爾不由得抱著身子一陣哆嗦。「先失陪了,我去旁邊避個風。」
特洛伊目送王子走到附近的破屋廊柱邊。將軍上前將自己的斗篷罩到王子身上。「殿下,多保重身體,別著涼了。」可聽見白隼這麼說,和拉斐爾輕聲道謝。
特洛伊可以從拉斐爾低頭無語的樣子讀出少年還在思索方才兩人的對話。少年一臉矛盾與自責,而那脆弱的表情對特洛伊來說太幼稚。可是特洛伊心裡有一件事更在意。先前幾次與王子見面,他和王子之間都有段距離。他原以為是少年性格溫順,心裡的聲音容易被旁人強烈的慾望遮蓋。然而從剛才對話開始,兩人靠得這麼近,他還是聽不見拉斐爾心裡的任何聲音!
小王子真的什麼都沒在想嗎?該不會他有什麼秘密?
「各位大人,如果我這個月再繳不出十萬幫費,就換我成為屍塊了!」葛羅特終於在派特扣下板機前,叫饒吐實。「我沒了那錢包。各位每個看起來都這麼有錢。」
「哇,你居然蓄意攻擊王子殿下,我看你也是死罪一條。」派特用槍敲了葛羅特的頭好幾下。
眾人很自然地等待王子來發落。拉斐爾便走向葛羅特。
「既然如此,葛羅特先生,幸好你尚未釀成大錯,我看你還是離開此地吧。」拉斐爾說:「打點你的東西,我可以讓人送你離開。」
派特失望地垂下手槍,但似乎理解因為是這位王子,所以會有這樣的決定。
沒想到葛羅特不滿地嘴角下彎。「這裡是我的家鄉,為什麼我要離開?」
「如果你想活下來。」拉斐爾微微偏頭。「還是你剛才在說謊呢?」
「殿下,我、我絕不敢對您,對各位大人說謊。」葛羅特叫嚷著。「我他深淵地這輩子從沒離開過黑石郡!我熟悉這裡,我的朋友也都在這裡。我不想離開而已。」
縱然拉斐爾沒讓臉上顯出困擾的表情,但他逐漸學到太過於仁慈也會有另外一個問題。
「殿下,我有另一個建議。」特洛伊打岔。
「請說。」拉斐爾點點頭。
「他這個人反應挺機靈的,或許我用得上這樣的人。」特洛伊打量著葛羅特。「錫德之塔企業在黑石郡有些擴展中的事業部門需要新員工。我能提供他一份工作,讓他不再需要仰賴黑幫才能生存,並同時提供一份保護。」
「非常慷慨的援助。」拉斐爾略帶驚訝地重新端詳了特洛伊一番,彷彿他以為特洛伊只是隻冷血的狼。「葛羅特先生,這位錫德之塔的執行長願意僱用你,你意下如何?」
「他深淵的,我沒認出眼前這位是錫德之塔的老闆!我當然願意在錫德之塔工作,替老闆效力!謝謝老闆、謝謝老闆!」葛羅特猛點頭道,甚至比面對王子還雀躍。他知道錫德之塔表面上是間房地產大公司,但實際上是全國最大的合法黑幫,一般人想加入還進不去咧。
「小事一件,不足掛齒。」特洛伊拉起被派特鬆開的男人。
在商場闖蕩的這幾年,特洛伊學到了一件事。
成功並不總是等於自己的準備與計畫。成功有時候來自於觀察、播種與反應,把別人所要成就的事情,印上自己的商標。當下這種等級的「轉讓」根本不值一哂,不過他喜歡剛剛王子驚訝、困惑的表情。
那小小贏過王子的感覺。
葛羅特離開時,雷因帶著複雜的表情望向特洛伊。
「我一向不太喜歡稱讚你,因為你會得意忘形。」雷因的話意有所指。
「那我應該先說聲謝謝?」
「給他一份工作是個好主意,雖然你一定正在動歪腦筋。」
「只有從底層爬上來的人才會清楚社會邊緣人最需要的是什麼,而不是穿得一身白淨來街頭施捨。還有──」特洛伊雙手一攤,露出雷因所熟悉的,不懷好意的微笑:「是的,我正在動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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