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 by W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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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天賦的能力和過去相比微乎其微,覺醒神殿的共鳴者依然會誕生,同樣承擔著編寫年代記的責任。
原本應該成為這一任共鳴者的是我的兄弟,卡斯特。當我找到他時,便明白他就是我無可取代的血親。他的容顏宛若鏡中的我,但殘酷的過去在他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痕。時而瘋狂、時而平靜的他無法掌握體內僅存的珍貴天賦,成為覺醒神殿上祭的我便必須替他寫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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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黑石郡第一天,一月三十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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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三千名王國軍的火車正往東北方前行,拉斐爾望著窗外,沿途景象盡是單調的矮樹叢與偶爾出現的零星巨石,向更遠處望去,黑石郡著名的紅黑色岩山聳立在地平線上,那些柱狀岩壁不知歷經了多少年的歲月,上頭爬滿了深邃的裂隙。
火車時速約莫五十公里,對一般人來說,火車可是不輸給馬兒奔跑還不用休息的運輸機械,但拉斐爾來說卻略嫌緩慢。他的靈魂時常與彗星共翔,鷹的速度快上了好幾倍,尤其俯衝的時候,宛若天上劈落的雷電。
拉斐爾將視線移回室內,深深一個呼吸,極力對抗火車規律搖晃帶來的催眠威力。休息時間結束,白隼和丹頓坐回他的對面,而凱幫他們換上一壺更熱的濃茶。
「我們繼續開會吧。」拉斐爾看向座位對面的丹頓上校。
丹頓和拉斐爾差不多高,不過他的肩膀之寬闊,比一般成年人約多出一個手臂的寬度,如此魁梧的身材,卻因為中年發福的圓肚子,讓倒三角形的身材有些走樣;而那長著濃眉的方臉上,有著一只多肉的鼻子,這樣的組合給人一種直率、豪爽的親切感。在往後的相處,丹頓印證了外表給人的印象。
幾乎沒有時間多做準備,因此主要由黑石郡地方軍的丹頓上校直接對王子與將軍做簡報。
「你剛剛提到黑石郡警力還算充足,可是卻沒有辦法應付越來越囂張的幫派活動。」拉斐爾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茶。
「我記得這裡剛好有份資料可以提供給王子殿下參考。」丹頓在晃動的車廂中笨拙地翻找手中的資料,攤放到桌上,朗聲念出。「黑石郡有約七千五百名警力,也就是每名警察需要負責大約四百位民眾。相較於首都的警民比為一比五百六十人,每名黑石郡的員警少負責一百五十到一百六十名民眾,也就是少約百分之三十的負擔。照理說黑石郡的警察應該比較有效率,可是實際上,黑石郡的犯罪率卻比米蘭堡高了六倍!當地的警察光為了不讓治安進一步惡化,不只是疲於奔命,上週又有位不幸的警官在幫派混戰中殉職了。」
「願死者安息。」拉斐爾說道,「黑石郡幫派這麼活躍的原因是?」
「五年前,黑石郡的人口比米蘭堡還少,但現在黑石郡的人口已經是首都的兩倍。這麼多外地人快速湧入,都市沒法負荷的話,混亂情況在所難免。」
「是因為流雲石吧。」坐在丹頓隔壁的白隼開口。
白隼簡短的一句話,讓拉斐爾心跳停了一拍。「我也認為是流雲石吸引人們湧入黑石郡。」他吶吶地說。
流雲石是一種摸起來像雲母般滑滑的的白色石頭,在當今工業發展上非常重要,從機械設備到民生用品例如釣竿都會使用到這種材料,甚至在藝術界也大受歡迎。他的特色在於輕巧且堅固。它的堅固不是來自於硬度,而是韌性,提煉後還能增強那特殊的延展性,變得略有彈性,手感像牛奶布丁般非常奇妙,於是人們便將這種柔軟的白色石頭以天上雲朵命名。
縱然那礦石擁有美麗的名字,但每次一看到流雲石,拉斐爾心底便有一種隱隱無以名狀的恐懼。
拉斐爾第一次接觸流雲石,是小時候來自父親的一份禮物。那是一隻以流雲石打造,十分精巧的發條小狗。得到禮物本該是件快樂的事,但這件來自父親的禮物,卻成為拉斐爾童年記憶裡的一塊暗影。
在養鷹之後,拉斐爾自然也得到了一隻獵犬作為打獵夥伴,那是一隻擅長狩獵,品種優良的波音達幼犬,可是沒多久小狗就失蹤了。
拉斐爾找遍王宮,沒有人能告訴他他的狗兒跑去哪兒,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日日夜夜盼著狗兒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苦苦等不到小狗回家的拉斐爾,變得鬱鬱寡歡,最後只能去找父親:「父王,您知道我的小狗在哪裡嗎?」
「一隻狗失蹤就讓你表現出這種難看的樣子?」加圖眼神厭煩。
「他是我的寶貝狗。」拉斐爾小聲地說。
「抬起頭,直視前方,像個王子。別讓區區一隻寵物成為你的弱點,我兒。」加圖難得只訓斥了一句,幾天後,便將一個小狗玩具放到他的桌上。「別再浪費時間在無用的感情上。你以後玩這種聽話的玩具就好。」
那是一個上發條後就會走動的小狗玩具,並特地打造成和拉斐爾所養的獵犬一模一樣的外型。這種發條玩具做工非常繁複,必須先設計出外型,然後仔細雕刻出各個部件,製作模具後,再以提煉過的流雲石翻模,最後置入走動機芯。
拉斐爾小心地把玩那連根根毛髮都刻得栩栩如生的精美玩具,當他要幫小狗玩具上發條時,略一用力,手指些微地陷入那柔軟流雲石的表面。他的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從無法感應到小狗那天起,拉斐爾的心裡就隱隱不安,而撫摸著那和他獵犬一模一樣外型,卻又冰冷、柔軟,沒有心跳的物體,他忽然不知道眼前那長得像他的小狗的東西是什麼。
發條小狗在他桌上走了起來,每一個踏步都活生生的,但他倏地抓起發條小狗,放回禮物盒裡,碰地蓋上盒子,像是蓋上一具棺材。
我的小狗死了。他冰冷地想著,聽著盒子裡發條還在轉動的小狗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彷彿是具會動的屍體。而父王知道,卻不告訴我原因。這是一個紀念品。
拉斐爾將短暫漂移的思緒拉回來,黑石郡出身的丹頓依然在滔滔不絕地分析故鄉敗壞的原因。
「更明確的說,金錢。」丹頓果斷地說。「王子殿下,最大的因素在於金錢,金錢將人們聚集,也使人們墮落。黑石的礦坑產量豐富,尤其流雲石的價格年年飆漲,礦坑的報酬相當吸引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認命地一鍬一鏟付出勞力賺錢。許多不法之徒打劫礦工們挖出來的礦石,再轉賣到黑市,不僅省力、省時,還可以賺到花不完的錢,不做白不做啊。這一次出亂子的那一幫恐怖份子就是如此起家。」
「如你所說,金錢是常見的個人動機,」拉斐爾支著下巴。「就算黑石郡擁有豐富的天然資源,也無法負荷人類無盡的需索。」拉斐爾嘆了一口氣,再次陷入沉思:「混亂伴隨慾望而生。在人類持續擴張與發展之下,要能夠仁慈地、又根本地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在哪裡呢?」
「哈哈,這問題太難了,在下恐怕無法回答殿下您。」
「你要是答得出來,我就推薦你做國務卿。」拉斐爾也笑了。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不然就吃虧囉。」丹頓朗聲大笑。「殿下,國王陛下新任命的行政官特洛伊,莫非就是答出了國王陛下的什麼精妙問題?」
「有可能喔。」拉斐爾輕笑掩飾他的一無所知。
我沒告訴你的,就別多問。父親總會不耐煩地說。管好你自己的事。
拉斐爾再喝了一口茶,盡力甩開頭腦裡父親的聲音。「話說回來,關於我們這次要解決的首要目標──紅色火箭,這個幫派能成為龍頭,並且能這麼有組織地行動,他們的首領應該相當優秀吧,他的背景是什麼呢?」
「紅色火箭的首領名叫洛克,他身邊還跟了個副手叫泰勒,他們以前都就讀於藍頓軍事學院,據說在校時就相當有名了,只不過最後都沒有正式畢業。」丹頓說。
拉斐爾記得白隼就是畢業自最高軍事學府的頂尖學生,問道:「白隼,你念書時有聽過他們嗎?」
「他們小我一屆,因為屢次違反紀律,所以被除名了。」白隼輕微皺眉,好像提起這兩人非常不光彩。
「是關於什麼樣的事呢?」拉斐爾問。
「階級高的軍官照理都比較有經驗,服從命令不會有錯。」白隼淡淡地說。
拉斐爾饒富興味地看了白隼一眼,雖然他身為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但白隼會真心服從他這個毫無作戰經驗的小毛孩嗎?
「離開學校以後,他們來到黑石郡的一間製鐵工廠工作,但卻因為與廠長鬧得不愉快,不久就集結整個工廠的員工發動抗議,甚至破壞生產設備罷工。」丹頓繼續。
「真是個麻煩製造者,」拉斐爾評論。「但或許他也是個浪漫主義者。」
白隼凝視著拉斐爾,對拉斐爾的評語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木然的表情沒有透露任何情緒資訊。
「那間工廠成了紅色火箭的起點。」丹頓說道。「組織的成員大多是工人、礦工,前科累累的問題份子。更棘手的是,紅色火箭不只四處破壞、搶劫貴族的財產,他們同時也製作煽動性小報,並將錢財分給窮困的人。警察如果想追捕這些人民心目中的偶像,不但可能得不到協助,還會被人民蓄意誤導。」
丹頓拿出黑石郡的地圖攤平放在桌上,指著上頭的幾個紅色標記。
「另外,如您所見,紅色火箭的根據地在地形險峻的山區內,不止馬匹和車子都無法進入,靠著雙腳徒步跋涉只會加速耗損我方人員精力。更別說那些地痞擅長製作陷阱,並利用地形埋伏,伺機突擊入侵者。在這種情勢下,無論是誰都像是小蟲落入蜘蛛網,毫無招架之力。」
「劫富濟貧的俠盜啊,難怪受人民喜愛。」拉斐爾微微歪頭。「原本要對付這種人並不需要軍隊,只要把懸賞金不斷提高,遲早都能抓到他。」
「殿下的意思是要提高懸賞金額?」丹頓問道。
「那可以是方案之一,但運用貪婪的力量讓人們彼此出賣,不是我目前希望選擇的方案。更何況我的任務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就能了事。」
「必須徹底殲滅。」白隼答腔。
白隼說的時候,拉斐爾在心底嘆一口氣,說到底該怎麼做,父親都決定好了。
「尤其他們已經盜取了一批軍用火槍彈藥,我們就必須按照規章,擊潰他們,避免損害擴大。」
「那確實是一個快而有效的方法。」拉斐爾有氣無力地提起父親會掛在嘴上的一套說詞,嘗試說服自己。「為了防止其他人對叛徒的作法起而效尤,用壓倒性的力量鎮壓,讓人民不再抱有抗爭的念頭,才能達到有效統治。」
這就是為什麼他現在會帶著上千的兵力,只是為了解決一個幾百人的組織。很多戰爭成功的關鍵並不在指揮官是否有超凡智慧,而是在於軍隊數量與武器威力。
「可是另一方面,既然我們資源充足,我認為可以有更好的作法。」拉斐爾說道。
「殿下的建議是?」白隼問道。
「首先,我不希望屠殺我們的人民。」
白隼懷疑地皺起眉頭。拉斐爾是故意這樣說的,可是殲滅匪徒和屠殺人民在某方面是同一件事情吧。光是殺人的念頭就令他反胃,而且如果那些人罪不該死,可能還會是他未來的子民。然而拉斐爾可以從白隼打量他的眼神裡看出來,白隼不認同他的說法。諸神在上,難道白隼可以為了一個命令、一個任務就罔顧人命嗎?
也許白隼迫於他是指揮官暫不反駁,但一接收到白隼冰冷的目光,拉斐爾馬上明白,無論他要做什麼,或者他想做什麼,白隼一定會向父親報告。縱然國王表面上宣稱恐怖分子將由王子全權處理,但實際上白隼儼然是父親的聲音與監督者。他在心理嘆了一口氣,大概不久後他就會收到來自父親的電報,告訴他該怎麼做。
有那麼一晌,拉斐爾後悔自己話說得太快,大概是難得能離開宮殿讓他興奮起來,產生自由的幻覺。他應該要思慮更加周全、表現更加沉穩。
外頭傳來了一聲高亢的鷹啼。
拉斐爾望向窗外,紫光閃過他的眼中,鷹的聲音流入他的腦海。
拉,前面的鐵軌凸起來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鐵軌上,那是正常的嗎?彗星在空中說道。我看這輛火車不用一分鐘就要輾到那玩意了。
「諸神在上!」拉斐爾暗叫一聲。即使消息來的突然,但一想就知道災難即將到來。他猛然站起,丹頓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和白隼兩人連忙跟著起立。
「軍官們,立刻傳令下去讓火車停止行駛。」拉斐爾下令道。
「殿下,發生了什麼事?」丹頓問道。
「之後再說,我要三十秒內就讓這輛火車停下來。」」拉斐爾用不容質疑的口吻說道。「去!」
丹頓雖然納悶,但還是前去請火車駕駛停車。隨著車輪與鐵軌激烈摩擦聲響起,列車也緩緩地降低速度。
「來不及了,下令全軍移動出去!跳下車!」外頭又傳來幾聲高亢的鳥鳴,原來情況還有更多變化,眼下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怎麼解釋,拉斐爾索性對房間裡剩下的白隼直接令道,「並讓士兵們進入備戰狀態!」
丹頓剛好回來,聽到費解的新命令,不禁張大嘴巴。「現在要跳車嗎?殿下?」
「現在。」拉斐爾加重語氣,手握上了紫羅蘭劍柄。他希望丹頓不要發現他真的很緊張,而且,他承認,剛剛那個命令的確有些誇張。
此時白隼早已走向下一個車廂,高聲喝令所有士兵拿起武器,跳下火車後在後方集合成戰鬥陣列。拉斐爾鬆了一口氣,心裡默默感謝這位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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