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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 by Wanda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dnhToF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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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隼若有所思地凝視特洛伊和海倫消失的地方，原本想乾脆待在走廊上抽菸。正當他拿出一包菸，拍出一根時，走廊上有位醫生急速前來，療者的藍色長袍在他的大步下發出沙沙聲響。
「快！」醫生急急說道，揮舞著手中的一份報告：「快讓我進去！」
手臂直接橫在醫生眼前，白隼擋下對方。「報上名來。」白隼拿起放在門邊小桌上的名單核對。「我沒見過你。」
「啥麼？沒有窩嗎？一定是太多醫生被國王轟走了現在名單亂七八糟。」濃厚的鄉下腔調從鬍鬚後透出，醫生發起了脾氣，拿著報告拍打白隼手上的名單。「窩是強納森．華倫醫生，窩想待會就會有倫拿新名單給泥。快快讓開，王子殿下的藥有問題，不快點換藥，要是粗問題，泥要負責嗎？」
「站住。」白隼一把抓住硬要擠進門的醫生。「克里斯大人。」
「窩才不是克里斯大人，窩是強納森．華倫醫生！」
白隼唰地撕下對方的假鬍子，露出一張滿是雀斑的臉。「克里斯大人，國王有令，您不得入內。」
「痛死了！」克里斯揉著貼過假鬍子的發紅處，「伊絲神的屁眼，這樣你也能發現？」他嘿嘿笑兩聲，恢復皇室清晰的語調。「這裡噴出的瘴氣，濃烈到我在隔壁棟餐廳吃飯時差點把早午餐一起吐了。」他努力想窺看室內。「簡直像高階惡魔在大白天就跑出來降咒，剛才沒發生怪事嗎？」
克里斯扯了扯被鉗住的手，見無法擺脫白隼，乾脆用肩頭朝對方一頂。白隼順勢後退，反而是克里斯撲空，撞到門邊的一張圓桌。隨著桌子劇烈晃動，上頭的白瓷鎏金盆栽傾倒，敲到桌面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凱發出驚叫。
「哎呀！」克里斯想扶起鎏金盆栽。但白隼不給克里斯恢復重心的機會，他捉住克里斯摔向地上，一隻手仍扣著克里斯的手腕。鎏金盆栽在桌子上滾了半圈後碰聲落地，差點砸到克里斯的頭，泥土和葉子灑了一地。
「噢，有必要這麼粗暴嗎？」克里斯驚恐地說。
「離開。」白隼嚴厲地說。
「白隼將軍，再不快點讓我處理，我怕拉斐爾的情況會變得無可挽回！」克里斯感受到手要被扭斷，結結巴巴：「我真的會看病……某些特定的病！我有辦法讓我老弟醒來！」
走廊上傳來軍靴的腳步聲，禁衛兵聽到吵鬧聲後趕來。
「長官，情況都還好嗎？」
「來了個笨手笨腳的醫生而已。」白隼忽然鬆手。克里斯迅速狼狽地爬進去，只讓人看到一頭棕色假髮的背影。
凱在禁衛兵離開之後迅速關上門。「克里斯大人，你還好……嗎？」凱的聲音有氣無力。
「我沒受傷。反而阿凱，你一臉黑氣，看起來被瘴氣煞到了。」克里斯眨眨眼，將一個小布袋塞給王子的貼身侍僕。「這袋子裡面裝了去邪的藥草，快泡熱水喝下去。」
「克里斯大人，謝謝您為我勞心。可是瘴氣？沒那麼恐怖吧，我只是有點不舒服……」凱的臉上滲出層層冷汗。
「你抖得像個大布丁。」克里斯把凱拖往壁爐邊的椅子。「健康比較重要，先坐下來暖暖身子，下班後記得用加了粗鹽和艾草的熱水洗澡。」
「是的，大人……」
「阿凱你知道去哪裡找艾草嗎？我記得拉斐爾種在花園靠近金陽噴水池右邊的——」
「克里斯大人，我無法讓你在這裡待太久。」白隼打斷克里斯。
「阿凱，喝藥水，休息！」克里斯轉身，俏皮地朝白隼行了軍禮，「遵命，長官。」
「一分鐘。」白隼說。
「一分鐘我連真言都唸不完——一小時？」克里斯討價還價。
「一小時就可以解決？」
克里斯玩笑般的語氣，讓白隼當下有股衝動想要揍克里斯一頓，叫克里斯帶著他的偏方滾蛋。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太絕望。如果克里斯．白瑞瑟斯，這位眾所皆知也是神殿儀祭的貴族少爺，真有什麼方式可以讓王子恢復意識，就讓他試一次吧。
「白隼，我先解釋一下。這裡發生的一切恐怕和世界上的其他力量有關，不是一般醫生能治好的，治療方法當然也很不一樣。」克里斯挑眉。「你不相信惡魔？」
「不，我不相信。」白隼沉吟一會。「不過二月四日，殿下在一棟廢棄屋子裡遭遇意外，他聲稱遇到惡魔。」
「諸神在上！我就知道拉斐爾遇到惡魔了。拉斐爾有告訴你怎麼發生的嗎？」
「殿下提到房子裡有一顆巨大的頭顱漂浮在半空中，以及無數透明的手抓住他。」
克里斯等了幾秒，「你答得好簡潔。」
「之後有一、兩天，殿下的意識不是很清楚。」白隼瞪了克里斯一眼，繼續補充：「由於殿下有摔到頭部，我認為是腦震盪造成的暫時混亂症狀。」
「你的意思是那陣子拉斐爾時而清醒，時而精神混亂？」
「無誤，殿下曾經精神狀態不穩。」
「情況比我以為的嚴重。光是具有實體能碰觸到人的惡魔……唉，估計是高階惡魔。」克里斯走到拉斐爾的床邊，掀開拉斐爾的眼皮，「我確認看看，紫色的眼。我看我必須幫我們的將軍上一堂關於惡魔的課！」
「別浪費時間，你要做什麼，就直接做吧。」白隼語氣冰冷。
「只是開點小玩笑，緩和氣氛……總之，我必須先告訴你關於惡魔的危險性。」克里斯用拇指比向貼身侍僕。「像凱好像突然得了感冒。光是一度待在強大惡魔的周遭，靈魂能量就會因惡魔產生的瘴氣弱化。這種沖煞到瘴氣而生的病，不像一般感冒會有咳嗽和流鼻水的症狀，而是會疲憊、發燒，甚至睡不著或者做惡夢。」
「克里斯大人，抱歉打擾——」凱被克里斯的說法嚇到了。「你是說現在王子的寢室裡有惡魔嗎？」
「凱，你喝藥水，再曬曬太陽就沒事了。」克里斯拉開了窗簾。雨聲變得清晰，淡淡的陽光充滿了室內。「惡魔肯定出現過的。我可以感覺到房間裡有股令人不舒服的氣息。晚點我再去拿加了藥草的香氛蠟燭，目前先讓這薄弱的陽光慢慢清除瘴氣。」克里斯轉過身，上下打量著白隼。「白隼將軍，你是太健康還是和我一樣對瘴氣免疫？要不要一起來學驅魔？」
「你再這麼多話就請離開吧，克里斯大人。」白隼表情變得恐怖，聲音平靜得可怕。
「呃，哈，我原本希望是你們離開。驅魔過程很危險吶。好吧……你們都留下來。」克里斯脫下裝扮，露出俐落的驅魔裝。無法忍耐十秒鐘不說話似的，他再次開口：「白隼，我要解釋。我還沒說完。」
「……」
「驅魔第一課，」克里斯以別有居心的神情瞧著白隼。「如果一個人被惡魔盯上了，他會先聽到奇怪的聲音，接著一直處於被惡魔騷擾的情境下，精神就會逐漸衰弱。狡猾的惡魔為了取得靈魂，會像情人一般，夜夜在人耳邊低語，實現所有無法無天的願望。最後一旦宿主靈魂被奪走了，身體不是被惡魔進駐——」
克里斯望著拉斐爾閉著雙眼，印著陽光的面容。
「就是會成為一座空殼。」克里斯嘆了一口氣。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要怎麼解決？」白隼只差沒用低吼來詢問。
「第二課，魂鈴之聲穿透諸界，引導靈魂。」克里斯掏出一枚鈴鐺，一串細碎的鈴聲隨著他的手搖擺而發出。「只要有些許靈魂回歸，就有機會恢復清醒。」
「就用一個鈴鐺嗎？」白隼有種被耍的感覺。
「『魂鈴』不是普通的鈴鐺，這藍水晶製作的鈴鐺，對邪惡的氣息非常敏感，惡靈靠近時便會發出響聲，配戴在身上時，具有淨化邪惡、墮落和厄病的力量。它需要長年放在伊絲神殿吸收聖歌與禱告的能量，不是隨便就能製作出來的聖物。基於它的神聖性，尤其對被惡魔污染的人來說，它具有引導靈魂和穩定精神的作用。」
克里斯開始用魂鈴依序輕點拉斐爾的頭頂、喉嚨、心臟、肚臍、雙手和雙腳。
「伊絲神啊，請不要將他的靈魂留在黑暗裡，請不要讓他失落於深淵中。
「請以您的榮光引導拉斐爾．白瑞瑟斯的靈魂歸來。」
每一個動作都可以聽到克里斯念誦真言，和拉斐爾的全名。最後他將拉斐爾的手輕放到胸口上交叉，並將魂鈴塞入拉斐爾的手掌中。
克里斯緩緩起身，呼了一口氣。
「殿下要多久才會有反應？」白隼冷硬問道。
「要是不行我再想辦法請我老師過來看看。」克里斯搔搔頭。「還是該找上祭大人？」
「嗯……。」出現細小的呻吟聲。
克里斯立即噤聲。白隼愣了一下。所有人豎起耳朵，望向拉斐爾，想確認剛才的聲音真的是來自床上的金髮少年。
「殿下醒了？」凱忘了身體不適，快步移動王子的床邊。
「伊絲神今天超級靈驗！三秒鐘就成功了！」克里斯興奮地在拉斐爾面前大力揮手。「嗨，老弟？嘿？唷？」
白隼震驚地望著王子真的睜開雙眼，但沒有聚焦的視線對克里斯的動作毫無反應。拉斐爾只是抓起擱在胸口上的魂鈴，猶如一個人在半夢半醒之間要推走干擾睡眠的事物，將魂鈴移開。
「排斥了。」克里斯說。「你們小心任何突然移動的東西，惡魔要被激出來了！」
隨著魂鈴滾落到地上，拉斐爾的雙眼緩緩闔上。三人非常緊張，但一時半刻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白隼拾起滾到他腳邊的魂鈴。
「嘿，白隼，等等。」克里斯在白隼走近後被殺氣嚇到般跳開。「好吧，你也試一次。」
「殿下。」白隼單膝跪下，將魂鈴放回拉斐爾的手中，闔起少年的手，並以他的雙手手掌緊緊包覆。「拜託，醒來吧。」
白隼驚訝地發現拉斐爾再次睜開雙眼，慢慢地轉頭望向他。
拉斐爾雙眸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但紫色的瞳孔卻深邃幽冷，宛若古木樹洞，沒有一絲溫度。點滴的吊瓶在金屬架子上哐啷晃動，拉斐爾翻了身，插著針頭的左手拉直了輸液管，緩緩朝白隼探去。
「小心！」克里斯警覺喊道，試圖把白隼往後拉開，一拉之下將軍卻紋絲不動，反而是克里斯滑了一跤。「將軍，你可真重！」克里斯抱怨著。
白隼仍然用雙手將魂鈴緊握在拉斐爾的右手中，而拉斐爾看起來也不是要攻擊他，只是將左手溫柔貼上他心臟的位置——
白隼的胸口一陣劇痛。心臟停止搏動。
全身無法動彈，白隼一口氣噎在喉嚨裡，連要喘息都喘不過氣來。被汗水刺痛的眼中，他看到紫色眼眸的少年從他的胸前抽出了一條發著光芒的絲線。他本能地知道，這是他的生命力正從心臟被抽出來。
白隼聽到了鳥羽的振翅聲，但卻沒看到任何一隻鳥，如同在懲罰他傷害了彗星，所以那個聲音塞滿了大腦，要淹沒他的意識。
在他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被猛然推到一邊。
魂鈴再次落地，拉斐爾似乎因此停止攻擊，手中的發光絲線隨之斷裂。
「你中詛咒了！」白隼耳邊嗡嗡響著克里斯的喊叫聲。「白隼，你別再靠近拉斐爾，我晚點幫你！」
白隼要站起來，渾身卻使不上力地顫抖。他趴在地上，瞪著自己的手，這才明白克里斯在說什麼——他的指頭變長變細，還豎起細長的白色鳥羽。他忽然感受到身體上也長出了羽毛，正在摩擦著制服，搔癢著。他摸了摸脖子，鳥羽光滑的觸感環繞著頸部直至臉的邊緣。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克里斯大人，植物在瘋狂生長！」凱驚慌地指著擺飾盆栽。本來凱就放了不少王子喜歡的植物在室內，那些盆栽植物或往外蔓延，或不停抽高，頂到天花板，然後吐出花苞，霎時美艷的花開滿房間所有角落，空氣中瀰漫濃郁的花香。
「別靠近那些植物！」克里斯從腰包裡拿出一瓶聖水，往拉斐爾身上潑去。
水珠從拉斐爾的金色髮絲滴下，他的神情既不吃驚，也不惱怒，也沒有一般惡魔被潑到聖水後會有的疼痛嚎叫。紫色的瞳孔分外明亮，好似一面鏡子，只映出克里斯困惑的神情，但裡頭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聖光！」克里斯伸手高舉。
沒有奇蹟降臨。
「諸神在上！我們還在現實裡嗎？我以為我們已經到『異界』了？有這種不怕太陽，不怕聖水，能直接影響現實的惡魔嗎？」克里斯的手在腰包裡掏啊掏，卻不知道要拿什麼出來。
「魂鈴！」白隼吼道。他抓起眼前的魂鈴，就算用爬的，也要把魂鈴送回王子的手上。
聽到細碎的鈴聲，拉斐爾像是知道白隼要拿什麼過來，目光流回白隼身上，再次朝白隼伸出左手。
「危險！」克里斯恍然大悟地啊了聲。「我知道了！詛咒的力量都藏在他的手中！」
克里斯說著衝上前，手中出現一副手銬，將拉斐爾的左手銬到點滴架上。
「白隼，你幫拉斐爾握好魂鈴。」
在此同時，床下勉強撐起身子的白隼，將魂鈴送到拉斐爾的右手上。
「我看魂鈴可以抑制一隻手的惡魔力量，可是我只有一顆魂鈴，只能抑制右手。我們別碰到他的左手就好。」克里斯說道。「凱，快來幫忙，抓住點滴架。你們把拉斐爾固定好，不要讓他的手碰到我。」
凱和白隼一左一右拉開拉斐爾的身子，而拉斐爾愣愣地毫不反抗，宛若處於夢遊狀態，感覺不到周遭一切。
「老弟，不要輸給惡魔。」克里斯來到拉斐爾面前，神情再次變得認真，比出一個繁複的祈禱手勢後，以真言念道。「伊絲神啊，如果祢願意從惡魔的牢籠中帶回迷失的靈魂，請祢應許我的祈禱，讓拉斐爾．白瑞瑟斯的神識回到這裡，讓他聽到我的聲音。」
拉斐爾的瞳孔放大，宛若克里斯的聲音終於落到了他的心裡。
「伊絲神將給你力量，拉斐爾．白瑞瑟斯，回來。」克里斯將手放到拉斐爾的肩膀上，一刻都不敢鬆懈地反覆唸誦著。「伊絲神將引導你，拉斐爾．白瑞瑟斯，回來。拉斐爾．白瑞瑟斯，回來。」
拉斐爾臉上的冷漠之色逐漸褪去，神情不再全然陌生。「……拉斐爾．白……？」拉斐爾有了更多反應，他喃喃複述起自己的名字，但卻好像不明白名字的意義。
「拉斐爾．白瑞瑟斯。」克里斯緊盯著拉斐爾的雙眼，那眼中的紫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著。「拉斐爾．白瑞瑟斯，你的名字。」
「我的……」拉斐爾閉上眼睛，掙扎般皺起眉頭。「不要……不要呼喚我，不對，不要現在。」
「我的殿下，拉斐爾．白瑞瑟斯，請您回來。」白隼懇切地說，他握著拉斐爾的手覆蓋得更緊了。
「王子殿下，請您回來。」凱跟著低聲說道。
拉斐爾再次張開眼睛，冷汗涔涔的臉上，紫色的光芒像是熄滅的火焰般迅速從他的眼中消退，眼眸已經恢復為原本清澈的天藍色了。
拉斐爾眼神迷茫，猶如大夢初醒般在重新搜尋所屬世界的記憶，許久，他終於開口：「克里斯？」他轉頭看向右邊，「……白隼？」他嗚了一聲，困惑不安地看向銬在點滴架上的左手。「凱，為什麼你會銬著我？」他乾涸的喉嚨一聲咳嗽。「你們……你們在對我做什麼？還是……我怎麼了？」
「克里斯大人，沒問題了嗎？」凱不確定地問，他焦急地看到王子左手上的針頭早已脫離了原本該在的位置，傷口滲出了血。
克里斯用指頭碰了一下拉斐爾的左手，接著握了握，見沒發生怪事，立即抱住拉斐爾。「感謝伊絲神，讚美伊斯神！我親愛的老弟你回來了！我好擔心你喔！」
拉斐爾讓克里斯抱了許久。手銬被解開時，他軟軟地垂下手，似乎因為睡太久而沒有力氣。「回來……？我是在……這裡是我的寢室嗎？好多花……」
「老弟啊，你睡了整整五年，可終於醒來了。」克里斯揉揉拉斐爾的頭髮。
「嗯，五年……」正讓凱拆下手上針頭的拉斐爾睜大眼睛。「五年？」
「我要封你為沉睡王子。」克里斯笑嘻嘻地說。「而且是我把你吻醒的。」
「克里斯大人說的是錯誤資訊。」白隼站在稍遠處，半化羽的雙手稍息在後。
「開個玩笑嘛！」
「克里斯，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拉斐爾不滿地說。「我被嚇了好大一跳。」他揉揉眼睛。「不過我是感覺睡了好久……」
「殿下您總共昏睡了十二天。今天是三月五日。」白隼一如往常報告的口吻。他原本很想無視身分命令嚇到王子的克里斯繞著王宮跑十圈，不過注視著王子的臉龐，王子看起來不生氣，帶著剛甦醒朦朧的眼神，他不知怎麼反而有些心疼，氣便消了。至少王子醒了。他稍感安慰。
「我……為什麼會睡上十二天呢？」拉斐爾似乎努力不亂分寸，想在混亂狀態中先找回時間感。
「殿下，我們正在調查原因。」白隼說道。
「白隼，真抱歉，老是這麼麻煩你。」拉斐爾伸出手讓凱用消毒棉幫他處理傷口，然後出神地望起佈滿他寢室的無數花朵。
「魂鈴。」克里斯用無聲口型對白隼說。白隼將魂鈴交給了克里斯，克里斯拿出一條細繩穿過鈴噹上的環。
在聽到鈴聲的同時，拉斐爾回過頭來，「提前送你一個生日禮物。」克里斯嘿嘿笑著將魂鈴掛到拉斐爾的脖子上。
「謝謝。」拉斐爾面露猶豫。「很漂亮的水晶鈴鐺。」
「這是保護你用的。」克里斯眨眨眼。
「保護我免於什麼？」拉斐爾捉起魂鈴。「總覺得這個鈴鐺哪裡奇怪……」他緊緊抓著繩子，在想要取下和老實收下之間猶豫。
「我真懷念裝滿你腦袋數不清的問題！」克里斯霍地一拍拉斐爾的頭。拉斐爾哎了一聲，克里斯立刻被白隼一瞪。
「克里斯，我差點要想起什麼。」拉斐爾些許埋怨著。
「什麼呢？」克里斯一臉無辜。
凱在這時端上了杯水，拉斐爾立刻一口飲盡。
「殿下還想要一杯水嗎？」凱詢問。
「謝謝你。」
凱再次斟滿，拉斐爾便又將第二杯喝盡，直到第三杯喝了一半，他才舒一口氣停下，彷彿沒生過病般，藍色的眼眸清亮，掛著平時淺淺的微笑。
凱露出安心的笑容。克里斯伸了個懶腰，隨興坐在床尾。「阿凱，我餓了，你去廚房拿點什麼吃的過來吧。」克里斯看向白隼，咧咧一笑。「白隼你晚點和我一起去找伊絲共鳴者，化解你身上的詛咒。你不想去也沒關係，我覺得你維持大鳥的樣子很好玩，適合王子的喜好，我也喜歡唷。」
拉斐爾歪頭看著白隼，察覺到軍服領口上透出的羽絨。
「白隼將軍。」拉斐爾低頭凝視著他的左手，然後右手，好像他的手上有什麼。「過來讓我看看你。」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白隼毫不猶豫地上前。
「請不要動喔。」冷不防地，拉斐爾伸出他的右手，按在白隼的胸口上。
白隼不是來不及反應，而是他的身體依然虛弱。他驚疑不定地看見拉斐爾眼中一抹紫色流光一閃而逝，同時所有的花發出淡淡的光芒，從花到花莖也逐漸變得透明。
柔和的光芒聚集到拉斐爾的手上，然後流瀉而出。這次白隼的胸口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可以感受到一股熱量從對方的手掌傳來，有如溫暖的泉水注入他全身。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懂這件事，我甚至也不明白為什麼我能做到……但……」拉斐爾將手從白隼的胸口移開。「如果我不將你的生命力歸還給你……」拉斐爾嘆息一聲，緩緩地閉上眼睛。滿室異常增長的植物蒸發似地消失了。「恐怕你不只無法活到明天，還會變成……」
「變成鳥嗎？」克里斯比白隼急，瞠目結舌地問道。「變成花？」
拉斐爾沒有回答，他垂下頭，看起來又睡著了。
白隼下意識地瞥一眼自己的手，奇異增生的鳥羽已從肌膚退逝，全身甚至有股暢快之感。他看向克里斯，克里斯依然處於震驚狀態，一邊打量著恢復原狀的白隼，又看了看拉斐爾，再對白隼搖了搖頭。看不出克里斯要表達什麼，擔心王子的白隼索性先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殿下？」
「……讓我……休息一下。」拉斐爾應了聲，抱住棉被。
不會又要昏睡了？看著王子鑽回被窩中，白隼從內側口袋拿出血色石板放在拉斐爾的枕邊，試探地喚了聲。「殿下，這是您掉下的的石板。」
「噢？」拉斐爾半睜開眼，凝視著血色石板，起先感到疑惑，但縱然刻在血色石板上頭的文字小如蟻，他一眼即確認石板上面的字跡來源。兩個人名掠過腦際——波勒克斯與卡斯特。「我在哪裡弄丟的呢？」
「里斯塔山上。」
拉斐爾不感到意外。那兩人留下的奇妙訊息素來等待在他的命運裡，知曉他人會出現在哪裡。這次幸好被白隼撿到了，他才沒有錯過。
「謝謝你，這是我重要的東西。」拉斐爾伸出手指，將血色石板納入手掌中，藏進棉被裡。「我躺一下就好，抱歉，我還是覺得好累。」他喃喃說完後，似乎就睡著了。
「殿下，您還好嗎？」白隼再次擔憂地輕拍。
「唔，我小憩半小時就會起來了。」拉斐爾閉著眼睛回了話。「白隼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時間？」
白隼看了眼座鐘，然後找張雕花椅子坐下，凝視著王子。或許是終於鬆口氣，白隼也逐漸感到想睡。
「諸神在上啊！」克里斯忽然一聲大叫。「老弟，我可能誤會大了！對不起！」他像陣風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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