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 by W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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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吼、哭喊,拉扯著頭髮,我們知道我們必須做什麼。如果能回到過去,讓你遠離悲劇的起點,那麼捨棄我們的生命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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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般的時間不再是筆下的記錄,它伸出觸手,要把我們拖入深淵埋葬。直到我們抬頭,發現自己的影子在記憶之鏡中,與遠方的風景扭曲在一起。
那是記憶之鏡最後一次的畫面,充滿悲傷與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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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爾一往下讀,心中的驚訝無法形容,身體因興奮而顫抖不已──是神祕樂譜背面殘篇的後續!
曾經,他以為那份童年意外獲得的樂譜上的記述只是某人隨手留下的,因為是那麼的不完整,如今,眼前的文字先是重複一段樂譜後方的文字,再銜接往下,清楚告訴他,我們知道你會收到樂譜,我們知道你會來到此地,我們就是在等你來,將接下來的訊息呈現給你。
這些文字存在近乎千年了嗎……?
拉斐爾望著支離破碎的刻紋迷惘地想著。經過來回數次的仔細閱讀後,他終於把新的篇章給拼湊出來。這回,他獲知文字的主人為覺醒神殿的共鳴者──波勒克斯與卡斯特。除此之外,他越思忖越費解。如果這份訊息與他的秘密能力有關,他便能馬上明瞭,卻偏偏隻字不提萬物之聲。從頭到目前篇章所記述的內容,全猶如神話。既然如此虛幻飄渺,這份記述又有何禁忌之處,為何需要苦心拆散,不想讓其他人明瞭?除了他?
將新的篇章牢牢記住後,拉斐爾嘆了一口氣,踱步往回走。在不安全的地底下,讓人感受到生命隨時都會被壓碎,但是巧合,又讓人對於生命展開的方式感到眩惑。有某種超乎他理解的力量正在運作,而一想到訊息尚未完結,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訊息會再找上我嗎?
小時候,他以為撿到樂譜只是運氣好;但現在,他發覺自己正位於巨大拼圖中。未來,他或許會再得到一塊塊拼圖,然後某日,他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走在哪一條道路上,解開謎。
唯一的問題是他不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一天、兩天、一個禮拜,再一個十年?
他會耐心等待,期盼那一天早點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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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除堵塞洞口的石塊比預計花了更多的時間,當碎石頭一被搬離、降下繩梯後,白隼率先進入洞窟中。他頓時就聞到一股類似臭雞蛋的味道,但那股惡臭之劇烈,比真正的腐蛋味濃上不知道幾倍。
「硫化氫!快拿防毒面具!」白隼大吼,臉色刷白。「叫醫官立刻準備解毒劑!」
一直以來白隼認為自己在驚險時刻仍然可以保有清晰的思考力,以為自己不會慌張,但他現在卻無視自身安危,閉住氣,快速攀爬而下,讓上面的人將兩個防毒面具丟給他。
他一邊戴上防毒面具,一邊尋找王子的身影。他馬上就找到了。王子躺在奇異的發光花叢裡。白隼立即衝過去。
金髮少年全身沾滿泥土,那些發光的花兒就這樣把少年當成苗床,從地上攀爬到他身上,像個漁網般佈滿他全身,甚至在他身上開滿了花!
白隼拔掉一大把植物的根莖,那詭異的植物被他一拔起來就瞬間枯萎。白隼無心管了,處理中毒的情況分秒必爭,他撥開王子頭髮間的泥塊和花莖。王子看起來像是睡著了,白隼希望王子真的只是睡著而已。白隼用最快的速度幫王子罩上防毒面具。
王子昏迷多久了?錯過黃金救援時間了嗎?白隼頭皮發麻,聽得見自己心臟的鼓動聲,腋下也變得汗濕。白隼前傾,提起王子一隻手臂,繞過自己的頭,他緊握住那隻手。白隼的另一手抱住王子的腰,站起身,一口氣把少年從花叢中拉出來,根莖斷裂的聲音劈哩啪啦響著。光之花宛若發光的雨露,從少年身上滑下,逐漸變得透明,最後一朵朵消失在空氣中。
當白隼將少年放下來,要改揹少年離開時,背上重量忽然消失了。他回過頭,從所剩不多的微光中,看見拉斐爾站在地上,望著他,好奇地摸了摸臉上的防毒面具。
「噢,白隼,你來了。」悶悶柔柔的聲音從面罩底下傳來。「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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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納迪歐礦坑的山路並不好走,坡度陡峭且幾乎沒有遮蔽陽光的樹木。不想引起太多注意的特洛伊和雷因選擇徒步走上山。這個行動對拄著拐杖的雷因來說無疑是件苦差事,但當他總算走到納迪歐礦坑的入口處時,發現原本走在他身邊的特洛伊不知何時已經落後到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地方。
雷因好笑地看著特洛伊拖著腳步、氣喘吁吁地跟上,忍不住開口調侃:「你的體力一天比一天差勁。」
「少……囉嗦……」特洛伊到達目的地後,休息了一陣子才恢復平常的呼吸頻率。
「礦坑就在前面了,」雷因指著幾步路外的礦坑路口。「要再休息一下嗎?」
「不用。」特洛伊謹慎地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說:「走吧。」
納迪歐礦坑,在黑石郡北部規模僅次於公爵親自經營的巴拉特礦坑,主要礦藏為煤礦,以及高價值的礦石「流雲礦」。開採時間約在五年前,由於伊蘭卡從初期便投入了大量的金錢以及勞力,成長速度遠遠領先境內其他礦坑。這裡可說是一個指標,伊蘭卡成為達爾馮斯家族要角的主要象徵。
特洛伊和雷因走向礦坑的入口,在一旁的兩名礦坑工頭隨即走上前。
「出示你的通行證。」較為黝黑壯碩的光頭男子粗聲地說。
另一個戴著礦工帽的精實男子站在光頭男子的後方,右手搓著下巴的短鬚,警戒地注視著特洛伊和雷因。
雷因默默地放慢腳步,讓特洛伊超越他,面對來者不善的兩人。
「你的跛腳這時候還真好用。」特洛伊經過雷因身邊時,鼻子輕哼了口氣。
「對的時機,對的跛腳。」雷因面無表情地說。
特洛伊故意踢了雷因的拐杖一腳,讓雷因腳步踉蹌了一下。
「站住!」光頭壯漢見兩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粗魯地伸手抓住特洛伊的肩膀──他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在手碰到特洛伊之前,就被特洛伊輕巧地閃開,長滿粗繭的大手只抓到空氣。
「你他深淵的給老子停下來!」光頭壯漢怒氣騰騰地用力轉身,手臂上的肌肉因為握緊了拳頭而迸出青筋。
另一名男子此時慢條斯理地接近,上下打量著特洛伊。
「你是聾了還是瘋了?就這麼想讓波頓賞你幾個拳頭?」男子貼近特洛伊的身邊,用鼻子嗅了嗅,露出泛黃牙齒猙獰的笑。「看你像娘兒們一樣瘦弱,別自找苦頭。」
「沃爾夫,把他攔住!」波頓吆喝著。
特洛伊誇張地嘆了口氣。
「看門狗果然是看門狗,一點智商都沒有。」他停下腳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做出命令行政官出示通行證的無禮行為。」
沃爾夫被特洛伊的眼神一瞪,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恐懼。他清清喉嚨,挺直身子,居高臨下地對特洛伊說:「如果人人只要出一張嘴就可以放行,那我們就不需要通行證了。你懂嗎,體面的先生?」
特洛伊從容地從西裝外套的內袋拿出一紙文件,在沃爾夫面前展開。
是在玩什麼花樣?沃爾夫湊近一看。首先他看到的是燙金邊的高級紙張,內容的文字太過冗長他決定先跳過,文件的最下方用蒼勁筆觸簽著一個人名,那是蘭提斯國所有人都知道的人名──加圖。這是一份有著國王親筆簽名的文件。沃爾夫緊張地開始搓著下巴的短鬚。
「國王陛下派你來的?」沃爾夫半信半疑地看著特洛伊。
「你們的一言一行都會出現在我的報告裡,如果國王陛下聽到你們對行政官如此『禮遇』的態度,不知他會作何感想呢。」特洛伊意味深長地看著沃爾夫。
沃爾夫一楞,往後退了幾步,瞬間失去主導局面的舵柄。他不自覺地拉開了與特洛伊的距離。「我要做些什麼呢?行政官……大人?」
「我要進去納迪歐礦坑,需要有人幫我帶路。」特洛伊邁開步伐。
「是、是!」沃爾夫立即跟上,但在進入礦坑前,他回頭向波頓悄聲說了幾句話,後者點了點頭,悄悄地轉身離開特洛伊一行人,小跑步朝山下而去。
特洛伊走進礦坑,迎面而來的是一陣黏膩濃稠的氣息,混著汗的酸味,還有礦工所喝的廉價酒味。他感覺到呼吸開始不順暢,輕咳了幾聲。
「大人,我看您還是別進去了,您都咳成這樣了……」沃爾夫偷瞄了特洛伊一眼,隨即被冷冷地回瞪。他縮縮脖子,繼續往前走,不時回頭望向礦坑口,似乎在期待什麼。
比一個成年男人高不了多少的礦坑有十足的壓迫感。整個空間像是具有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遠方傳來若有似無的抽風泵浦聲,彷彿地底巨龍粗啞的嘶吼,規律地運轉著。特洛伊將手按在坑壁,感受到微微的震動。一陣一陣的,圓鍬、十字鎬正交錯敲打著。
如果可以的話,沒有人想去礦坑或工廠工作。大部分人對於這份工作恨之入骨,但在北方冰域人和鄉村農民都湧進都市來找工作的情況下,能維生的工作寥寥可數。為了補貼家裡的收入,有時連小男孩都被送進礦坑工作。礦工們天還沒亮就開始勞動,直到日落,再加上礦坑裡頭的一片漆黑,名符其實的暗無天日,不見光明。
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兩旁的煤油燈逐漸減少,四周變得昏暗。特洛伊只能靠著沃爾夫手上提的攜帶式煤油燈觀察礦坑內部的情況。敲打坑壁的聲音在他們深入的同時停了下來。搖晃的燈光下,特洛伊看見了黑石郡礦工的臉龐。
「看什麼!都給我回去工作!」沃爾夫的難聽聲音迴盪在礦坑裡。礦工們趕緊回過頭,再度抄起傢伙繼續工作,但特洛伊聽得到他們心中的疑惑與恐懼。
走在沃爾夫身邊的特洛伊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在礦工們的眼中現在是工頭帶官員巡視,一切都要拿出最完美、最有效率的樣子,要是在長官面前失誤,等會就會被沃爾夫踢打個幾下。暴力在這裡是家常便飯。被打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因為受傷,傷口遭到汙染變成壞疽。因此截肢無法工作,甚至死亡的人不在少數。
油燈的光線昏黃,雷因的枴杖戳進一小潭積水,濺起的汙水滲入他的灰色褲管,同時也濺入皮鞋。腳趾透過濕冷的襪子感到一股涼意,雷因的心情越來越惡劣,他幾乎想立刻掉頭回城堡換上乾淨的褲子和鞋襪。
「這裡真是不舒服啊。」特洛伊在經過一條大坑道時,突然停下大聲說道。
雷因默默地退到一邊。他們身邊的礦工們身體一僵,然後全都像是犯錯似的低下頭拼命工作,希望工頭或那位穿西裝的官員不要點名到自己。
「咳、咳……」一個礦工咳嗽的聲音在一片敲打聲中顯得孤單又明顯。沒有人有多餘的心力向他說任何安慰的字眼,或是停下手照顧他。他咳得越發嚴重,濃痰讓咳嗽聲變成混濁的呼嚕聲。他的十字鎬無力地敲打在岩脈上。
「你這沒用的鼠輩,去他深淵的動作快一點!」沃爾夫對那位倒楣鬼大吼,同時拿起旁邊的一根木棍,走上前作勢要打人。
「住手。」特洛伊嚴厲地發出命令。
沃爾夫手上的木棍停在半空中,回頭看了特洛伊一眼。
「啐!晚點我再來找你這老混帳!」等會你就有苦頭吃了。他走回特洛伊身邊,說:「這些懶豬,整天就想偷懶!」
「他病了,你再怎麼鞭策他也不會有用。」特洛伊皺起眉頭,對旁邊的一個礦工說:「拿點水給他喝,然後帶他到一旁休息。」
戴著礦工帽的男子一臉錯愕地放下十字鎬。
「你沒聽錯,快去。」特洛伊無奈地說。
男子回過神來,趕緊拿起腰間的水壺小跑步到剛剛的老礦工身旁照顧他。
「行政官大人,您這是幹什麼?」沃爾夫不滿地問。
「你的名字叫沃爾夫?」特洛伊突然開口問。
「對……沃爾夫‧歐恩。」
「在這裡做多久了?」
「五年了。」
「做得相當不錯,有想過升官嗎?」特洛伊雙手在背後交疊,看著沃爾夫。
「謝謝大人誇讚,我可是這裡績效最好的工頭。」沃爾夫咧開嘴,濃厚的口臭從黃牙牙縫間飄了出來。「升官的話嘛……如果大人能記得小的名字,非常認真的沃爾夫,然後幫小的在伊蘭卡爵爺面前美言幾句的話……」正當沃爾夫用諂媚的笑容陪笑時,突然大地猛然搖晃。
「地震!」有人驚慌大喊,接著是一連串可怕的轟隆聲。
「隧道崩了!」
「快逃命啊!」
挖礦工人們爭先恐後地朝出口跑去,恐懼的驚叫聲此起彼落。
「冷靜一點,讓前面的人先出去……唔!」雷因被後面蜂擁而至的礦工用力推到一旁,手上的枴杖也被撞掉。正當他蹲下來要撿拐杖時,又有一波人潮推擠到他身上,這一次他連眼鏡都被撞飛了,此時,附近樑上的一盞油燈被人撞碎,霎時一片黑暗。真是太幸運了。
「雷因。」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慌亂中一隻手用力地攫住他,將他拉著往外跑,至少讓我撿回我的拐杖……
轟隆轟隆的聲音敲打著耳膜,雷因跌跌撞撞地被拉著跑,突然光線變得明亮,視野逐漸開闊──
「雷因,我們到外面了。」是特洛伊,他另一隻手拿著雷因被撞掉的拐杖。
雷因接過拐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拍拍身上的塵土,拿出他的備用眼鏡。
「如果我剛剛幫你撿的是眼鏡,你也變得出備用拐杖嗎?」特洛伊調侃地說。
「我下次會考慮連拐杖都準備兩枝。」雷因戴上眼鏡。
碰!耳邊傳來一聲槍響。
「地震停了,你們這些膽小鬼通通給我回去工作!」沃爾夫暴躁地大叫,高舉手槍。「不然我就開槍了!」
「可是礦坑崩塌了……」一個礦工囁嚅地說。
「那就趕快回去重新挖洞。還要我教你們怎麼做嗎?你們這群白癡!」沃爾夫吼著,比向特洛伊。「如果行政官對你們這些蠢混蛋失望,你們就會通通失業!」
「沃爾夫說的沒錯,所有人都必須努力工作。」特洛伊站到了沃爾夫的身邊,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
「你們這些廢物都聽到了!還不快滾回……」
咚!
沃爾夫後腦勺受到重擊,倒地。
雷因把他的枴杖放下,嫌惡地看著上面的凹痕。好歹他的職位是錫德之塔的財務長。都是因為站在那邊一臉不懷好意的執行長一通電報,他才會在這邊,衣服髒了、鞋子濕了、眼鏡掉了、連拐杖都打凹了。
「謝啦。」特洛伊向雷因豎起拇指。
所有礦工愕然於眼前的情景,一時之間沒人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
特洛伊指向兩名礦工。「你們兩人把沃爾夫扛進礦坑,找個地方埋了……你們的工頭不幸沒有從崩塌的礦坑中逃出來,升官的願望看來是不能在有生之年達成了。」
有些人笑出聲,還用胳膊撞了撞隔壁尚不明白的人,一陣愉快的騷動傳開來,然後笑聲逐漸停歇,眾人望向特洛伊。
「我相信你們都很努力,但看看這裡。」特洛伊比向後方。「礦坑是你們工作的地方──濕熱、骯髒又充滿危險。你們在這揮汗工作,工時一年比一年更長,得到的是什麼?」特洛伊停頓了一下。「一年比一年還低的薪水。」
「還能怎麼辦?現在找工作這麼難,沒工作小孩就餓死了。」一個駝背的礦工嘆息,宛如他時常揹在身上的礦與生活重擔一樣沉重。「在這裡工作,至少一週還能買一次肉吃。」
「媽的,狗官懂個屁!」另一人啐了一聲,音量足以讓四周的人聽得見,引發了礦工們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埋怨起種種不平等的待遇,一時之間現場變得嘈雜不堪,根本沒有人在意特洛伊還想講什麼。
「我懂。」特洛伊用一種溫和、沒有攻擊性的聲音說著。
雷因找到了一台運煤的台車,靠坐在木板上,心情好了一點。說來他原本以為他們得一個礦坑接一個礦坑與人們說話,幸好來了這場地震。周遭的礦工們仍然在交頭接耳,但他感覺得到特洛伊的聲音在人群中像墨水滴入水池中逐漸暈開,有人開始等待特洛伊下一句話。
「我比任何人都懂你們需要的是什麼。」特洛伊收起平常掛著的笑臉,真誠地說:「我和你們一樣,都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偉大的血統。所以我懂,你們為了生活而努力的心情,對我而言,是如此真實、如此讓人感同身受。」
特洛伊停頓了一會兒,繼續:「我來到這邊,不只是代表國王陛下的行政官。我還有另一個身分。我是錫德之塔企業的執行長。」
「錫德之塔……」礦工們不約而同喃喃複誦了這幾個字,窸窣聲停了下來。
「你們或許聽過我是如何從貧民窟起步、從零開始建立我的帝國。我一開始也和大家一樣一無所有。但我做到了,為什麼?」特洛伊向眾人提問。
「你殺了某個有錢人,霸占他的財產?」
「你把他封在水泥塊然後丟進海裡?」
「真恐怖。」
「太可怕了。」
特洛伊笑了起來,回應眾人的各種揣測:「我之前的確做過一些水泥買賣,正當的、建築工程所需要的水泥,因為如此……好吧,我承認我曾經把幾個討厭鬼丟進水泥裡封起來。幾個而已。」
底下再次傳來一陣笑聲,但在特洛伊準備開口時,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重點是,我們是不是有那股意念擺脫現況。」特洛伊斬釘截鐵地說。
他用了「我們」來拉近和礦工的距離,真狡猾。雷因心想。
「當我們為了下一餐的著落而煩惱時,達契亞那幫人正在戲院裡看著一齣又一齣的浮濫戲劇;當我們為了微薄薪水而忍受工頭的毆打,連氣都不敢吭一聲時,黑石城堡裡正舉辦著狂歡派對,吃不完的烤雞、牛排,隔天全都變成了廚餘;當你經歷了一天的折磨,精疲力盡地回到家時,等著你的只有妻子和兒女的愁眉苦臉。家裡的食物不夠吃,只因為某個貴族今天心情不錯又加了百分之二十的貨物稅,食物價格全都因此變得更加昂貴。我懂。這就是現況!黑石郡長久以來累積的不平等現況!我懂!」特洛伊攤開雙手,然後用力地握起拳頭,看著這些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礦工們。
「我不會像那些貴族,盡扯無私付出、榮耀,還是義務。那些說說又不用錢。」特洛伊輕蔑地說:「我們的憤怒不是這樣就可以解決的。」
有些原本坐在地上的礦工站了起來,逐漸圍繞在特洛伊的身邊,眼神中燃起了一股意志,甚至有些人像特洛伊一樣握起了拳。
「各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以我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一切。」特洛伊沉重地說。
「我們要做些什麼?」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礦工提問。
「很簡單,為我工作。」特洛伊說:「錫德之塔會在黑石郡建造一座發電廠,地點就在隔壁的艾森納爾。」
在場的眾人不解地看著特洛伊,等著他說明。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特洛伊從大衣內袋拿出一顆電燈泡,高舉著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電燈?」
「喔,是貴族家裡才有裝的那個電燈嗎?」
「長久以來,貴族霸佔了黑石郡幾乎所有的資源。我們無力反抗,只能任人擺布。現在,反擊的時候到了!」特洛伊環視礦工們的表情,接著說:「為各位說明我的計畫:第一步、離開礦坑。」
現場有人發出不安的聲音,開始竊竊私語。
「沒錯,我要你們發起罷工行動。帶著你們的傢伙,到我的發電廠工作。如果只有一個礦坑罷工對那些貴族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你們把消息盡量傳出去──」特洛伊舉起手,向眾人宣示:「凡是來參與發電廠工程的,將會得到比現在高兩倍的報酬!」
礦工們頓時雙眼發亮。
「另外,現在正在城裡開始的地下水道工程同時也是建置電線網絡的工程。以艾森納爾為起點,電線會隨著水路管線通往你們每一個人的家裡。想像一下,屋子裡擁有隨時都可點亮的電燈。你們將會擁有和貴族一樣的待遇!」
「和貴族一樣」簡直像一道咒語,擄獲了所有人的心。
咚咚咚。特洛伊聽到雷因的拐杖敲了三下,意思是:麻煩事來了。
「你們一群廢物聚集在一起幹啥?」先前離開的工頭波頓帶了幾個警衛出現,個個全副武裝,彷彿要對付叛亂的暴民。「沃爾夫呢?」
「可能還在礦坑裡吧。」特洛伊無所謂地說。
「你們幾個進去找他!」波頓指向幾個礦工,而他身邊的警衛把警棍威嚇性地打在手掌上,啪啪作響,開始驅散聚集的人們。「不想挨打的都回去工作!」
光從拱起的肩膀和皺起的額頭,特洛伊就明白恐懼回歸到了人群之中。心裡不安時,人們將寧可回去過熟悉的生活。再不用多久,他剛剛所營造的希望,會像煤渣般一捏就碎。
特洛伊轉向波頓,不悅地說:「我正在跟他們談話,誰准你打斷我的?」
「這……為什麼需要跟他們談話,大人,您腦袋被砸壞了嗎?」波頓不解地問。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特洛伊冷笑。
「特洛伊,我打不贏這麼多人。」雷因在一旁提醒。
波頓狐疑地看向跛腳的雷因,對方一臉陰沉。
特洛伊無奈地嘆口氣,看著轉身走回礦坑的人群背影,大聲地說道:「各位,兩週後的二月十七日,當你們看到艾森納爾礦坑升起錫德之塔的旗幟時,請一定要想起我今天所說的話。你們將會成就不一樣的未來!」
不等波頓再出聲抗議,特洛伊和雷因逕自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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