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行李來到這個社區診所,一開始還以為走錯地方了,不過看到診所旁邊有個白色四方形的建築物,感覺跟診所有些不搭,而且外牆上還掛著一個超大的黃色笑臉符號,有點詭異。
仔細一看,那個牌子好像是被雨水侵蝕到生鏽了,眼睛部位還滴下一些鏽點,感覺還挺陰森的。
不過進去後,除了有一些奇怪的娛樂設施,整體看起來還是挺像醫院的,讓我鬆了一口氣。
護理人員簡單向我介紹了改造中心,說療程普通為期一至三個月,有時會根據病人的情況延長時間,但是一般都不需要超過一年,至於其他矩規就與醫院的一模一樣。
懷著盡快解決情緒病的心情,我開始我在改造中心的生活。
早上七點起床,早上七點半吃早餐後吃藥,早上八點晨操,早上九點進行團體活動,早上十一點吃午餐,下午十二點吃藥接午休時間,下午兩點自由時間,下午三點個人檢查,下午六點晚餐,下午七點娛樂時間,下午九點吃藥後睡覺。
每天的生活就是這麼簡單規律,中心裡大家都很友善,每人的臉上都是滿懷笑容,也不曾見過有病人吵架。
起初,我相信這樣的生活會很快解決我的情緒病,而且吃藥後我的腦袋會變得昏昏沉沉,好像變得不會思考一樣,自然也不會想到那些傷心的事,不過醫師與護士的態度卻使我產生不一樣的看法。
儘管我對醫師與護士對說出我的心事,但是他們只會敷衍幾句「你很棒」、「你做得很好」,好像不在意我們的遭遇。
我以為他們不被允許談起病人的事情,久而久之我發覺他們只是關心在藥物與療程下,我的健康快樂指數是否得到改善,彷彿他們是沒帶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還好在這裡認識了一些跟我情況類似的人,讓我不會太孤單。雖然有時感覺就像被關在監獄裡一樣,但只要堅持下去,相信我一定能好起來的。
中心沒有規定我們不能說自己進來的原因,不過其實願意談論的人也不多。在團體活動時,我結交了幾位病友,其中三位願意跟我分享他們的故事。
阿智是個程式設計師,聽他說他已經進來好幾次了。他患有嚴重的情緒病,每幾年就會發作一次。有時候他會很樂觀地說,來這裡是為了重拾自信,治療完之後一定會過得更好。但有時候他又會很悲觀地說,自己一文不值,死了也沒人會可憐他。
關阿姨是個家庭主婦,家庭生活很美滿,養了兩個孩子,都已經出國定居了。聽她說她丈夫幾年前過世後,她就開始情緒不穩,常聽到丈夫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在孩子和親朋好友的勸說下才來到這裡接受治療。
蘇先生是個普通上班族,因為老闆常用言語暴力對待他,起初他的幸福指數數據不夠,沒法用這個指控公司。後來他找到了其他證據,成功獲得賠償,但卻失去了工作,還患上了情緒病。
我們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正常人,但卻因為情緒病而失去了原本的生活。
緣份使我們成為朋友,還約定在各自的療程結束後見面,其中蘇先生更鼓勵我不要被那些同學影響我。
「世界很大很廣闊,學校不過是一座小小的房間,千萬不要因小失大,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放棄整個世界。」
這三個月的療程很快就結束了,中心說我的情緒問題已經得到控制,他們放我出去了。
因為缺課,學校安排我重讀一年。對於那些那些霸凌我的人,我不想再見到她們,就當做她們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後來我聯繫到關阿姨,約了她、阿智與蘇先生在咖啡廳聚會,卻不見蘇先生到場。
我與關阿姨都很擔心蘇先生的情況,只見阿智嘆息後說:「他自殺了,在前公司的大樓跳樓自殺了。」
我與關阿姨都嚇呆了,我們根本不相信溫和的蘇先生居然會自殺,更何況他已經得到了賠償,不可能自殺啊。
阿智並沒有解釋,他拿出手機向我們展示新聞報導,報導上還透露了蘇先生是有留下遺書,上面還寫著為了向前公司報仇才這麼做。
為甚麼?為甚麼蘇先生要自殺?
他明明說過不要因小失大,那些人不值得你放棄世界啊?
為甚麼好人注定要被欺負?壞人都能安然無事?
從那天起,我的世界崩潰了。
我不再相信改造中心的治療。不再相信這個社會能為我們討回公道。
不再相信這個世界存有希望。
我恨透了這個世界。
接著我剪掉了頭髮,我決心要向霸凌我的人復仇。
等到新學年開始,卻發現那些霸凌我的人竟然都轉學了,我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甚至想過在學校自殺,不過我又捨不得讓爸媽與姨媽擔心。
但是我想到了蘇先生,他並不是沒有反抗,或許這是他能做到最恨絕的報仇方式吧。
所以我計畫在學校紀念健康快樂法案十週年的活動當天,像蘇先生一樣,以跳樓自殺向學校及社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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