鉏城設下比武擂台,圍觀百姓塞滿大街小巷,他們都是來看「后羿射日」的。他們聽說后羿正在宮中準備,不知道是與琅交換身份。
宮中密室只有后羿、琅、姮娥三人。姮娥替琅化妝易容,后羿則對琅說:「封豨食欲無窮,苛索無盡,令到當地農民苦不堪言。今天一戰不論是為打倒太康,抑或是為百姓除害,都一定要把此人殺死。」
琅一口答應后羿:「我會堂堂正正在比武台上把他射下來。」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你這句我就放心!」后羿豪邁大笑,琅易容後亦鞠身向后羿告辭,然後前往比武台迎戰。
現場氣氛熾烈,連百姓望著琅的眼神都是熱哄哄的,畢竟這裡是有穹氏的都城,也是后羿的家鄉,在百姓眼中琅所扮的后羿就是東夷英雄。琅在鄉親百姓面前更要顧及后羿的名聲和面子,不容有失。
不過站到台上,他看見對手時有點意外,心道:「新任的封豨竟是個小孩?」
「你就是后羿吧!」伯封得意洋洋地原地揮了兩拳,並道:「今天我要以封豨之名打敗你,嘿嘿!」
果然是男童的聲音,琅感到猶豫,問道:「其他十日將都不是我的對手,你憑什麼能夠打敗我呢?」
「哼,我知道你腿傷還沒好,加上我家傳武功以及封豨的仙術,要打敗你易如反掌!」
琅看伯封眼神有幾分率真,有點兒無奈,唯有遂其所願,讓他雙腿原地應戰,道:「那麼我就領教一下你有什麼本事吧。」
「看招!」伯封臉上稚氣消散,虎步龍行,雙拳削風襲來;琅不敢輕敵,曲滕、側身,連環避開封豨兩拳,雙腿沒有離開原地,讓伯封大吃一驚。
「該換我出手了。」琅搭箭旋身,矢頭如鐮刀橫削,逼退伯封再連取兩箭:射牛法、射月法,先是射人,再是射招,始終封豨只有蠻力,他的武功套路琅預測得一清二楚。
──嗖!
伯封虎步避過一箭,挾著氣勢摧動渾身功力於拳,一拳撼天動地,但出手太過明顯正如琅所料,第二箭竟繞過了伯封的視箭從盲點射去!
要狩獵一頭蠻牛易如反掌──豈料伯封突然扭動龐然巨軀,如水般柔軟,又或者像一條毒蛇擺腰彎身避過射月箭,同時他的內勁由至剛至陽變成至柔至陰,轉拳為爪,五爪如毒蛇伸頭啄向琅的下盤,這次換作是琅被打一個措手不及,翻身躍起避開伯封。
「不可能……」琅看見伯封出手如流水固然驚訝,但更難以置信的是,伯封剛才的招式明明就是浣紗功,那應該是女子國的獨門絕學才對。琅心想大概剛才只是眼花吧?
「什麼嘛,」伯封不屑道:「你根本是騙人沒有受傷,不過我還是會打贏你,為了父親和母親!」
琅再看伯封樸拙,雖然他的拳法剛柔並濟,但琅看過一次再不會上當,畢竟二人修為相差太遠。
「抱歉了,小兄弟。」
琅背負著后羿的名聲,一枝沒羽箭,再以玄青玉扳指把弦拉到最盡頭,射日一箭從不虛發!
雖然箭如流星,但伯封眼力亦好,雙掌合十,企圖以挈天地之力抓住箭矢,卻失敗了──沒有人能徒手接下琅的一箭,伯封率直不轉彎,迎面吃下射日箭馬上鐺聲巨響,伯封被轟飛十尺,就算天火護心鏡亦保不住他,吐血墮地動也不動。
圍觀民眾立即歡呼喝采,同時卻有女聲的淒厲慘叫。
「──封兒!」
儘管玄妻全速趕來亦為時已晚,當她跑到伯封身旁時,伯封已無脈象;箭雖沒有穿心,卻已經震裂五臟六腑,回天乏術。於是玄妻抱著冰冷的兒子盯著琅,琅卻目瞪口呆──
一瞬間兒時記憶湧上心頭,琅望見玄妻,立刻想通為何伯封懂得浣紗功。
「狐……」說到一半琅啞然了。
玄妻則冷酷笑道:「后羿大人,恭喜你殺了我的兒子。」
「我……」
「怎樣了?后羿大人射下第四個太陽,開心到說不上話嗎?」
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不可能忘記此人──無論聲音、面容、神情,都跟在女子國照顧自己的那姐姐一模一樣。可是琅連喊一聲狐姐姐都辦不到,因為他現在是后羿,不能在眾人面前暴露真身。他愧疚自己殺死了狐的兒子,然而更內疚的是,琅比起關心狐的心情,他更害怕狐會揭穿自己。
狐──如今喚作玄妻,亦鄙視著琅,轉身離開。在場鉏城衛兵想逮捕玄妻,都被琅制止了,這是他唯一能夠替她做的事情。
不過有另一人不受束縛,望見玄妻離開鉏城後,便追上擋在她的面前。畢竟她們曾經也是情同姊妹。
「狐,」珵姊緊張問:「真的是妳!但這是什麼一回事,其他女子民都安好嗎?」
玄妻輕輕放下伯封屍首──猛然揮袖推掌!珵姊連忙架開,二人纏手,眨眼間來回十招,不過珵姊技高一籌用內功把玄妻震開了。
玄妻笑道:「果然妳娘把女子國絕學傳給了妳。」
珵姊答:「當年娘親傳我秘笈,就是不想秘笈落在太康手上。不過狐妳……妳投靠了太康是嗎?」
「我知道這些年來,妳和琅暗中協助后羿想推翻夏后氏,是因為內疚拋棄了女子國,想救回女子民嗎?真是多餘。我告訴你們,女子民像我這樣在中原都活得好好,有幾位還當了太康的妃子,享盡榮華富貴,用不著你們多管閒事。你們現在做的不過是破壞我們的生活罷了。」
「怎麼可能,太康可是我們亡國的仇人,當年還有姊妹死在封豨手上……」珵姊瞪眼追問:「狐,以妳的容貌,一定能討太康喜心。但妳沒有當太康妃子的話,妳一定也沒有忘記國仇家恨才對!」
「別說得好像很了解我們!我不喜歡太康,是因為太康只把女人當成玩物,我才不是那樣渺小。如今我投靠夏后國,能夠得到女子國不能給我的東西,何錯之有?反正女姜只偏心妳和琅二人,就跟禹傳位予啟,妳還有何資格批評夏后氏世襲王朝?」
「妳究竟打算怎樣做……」珵姊這些年看過不少好人壞人,但她完全看不透眼前的玄妻,只感覺十分可怕。「狐……最後一個問題,我的娘親還好嗎?她也投靠太康了嗎?」
玄妻冷笑。「你們一家人都是執迷不悟,女姜不願臣服太康,被幽禁在宮中好多年,我已經沒聽過她的消息好久了,妳想知道就自己去找她吧。」玄妻回頭抱回伯封屍首,「我也有最後一句話要妳轉告給琅,我有仇必報,今天之事我不會忘記。」再對珵姊說:「然後我會打敗妳,證明給女姜知道當日她把秘笈傳給妳是錯誤的決定。」
以現在珵姊的武功大可生擒玄妻,甚至免除後患,但她無法辦到,只能眼睜睜目送玄妻抱著兒子離開。
(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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